《钱塘妖事录》假装有钳人

19、瑶池奇遇

　　及笄之礼入册平妖 瑶池奇遇观音赐宝

　　玄郎念完三十遍清心诀，终于睁开眼睛。

　　百无聊赖的江元雁抬起头问道：“玄郎，你怎么了？刚被太阳真火溅到了吗？”

　　“没有，只是略感有些烦闷。”

　　“哎，我……”金辇突然停住，全车人都站立不稳向前扑去，江元雁的下巴重重磕在玄郎胸口的护心骨上，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摔倒时随手扒拉，却是将玄郎从后背腰间到脚踝摸了个遍。

　　玄郎当即僵硬石化，任由她重重摔在地上。

　　江元雁在地上躺了良久，狼狈地抬起头，却正好看见那背对他们的女子脚下踉跄时，玄郎还伸手扶了一把。

　　她一骨碌爬起来，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干嘛不拉住我，疼死了！”

　　玄郎看着她双眼晶亮泛泪，手扶着下巴，薄怒娇斥的样子，忽觉刚驱散的星星之火，业已复燃，大有燎原之势，即刻敛神闭眼默念冰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江元雁好生气恼，无处宣泄，抬脚用力踢向玄郎的鞋子。

　　“不要碰我。”玄郎眼也不睁，发出警告。

　　“呵。”旁边的女子笑声中带着嘲讽，她刚才因玄郎及时援手而未摔倒，心里对他生出维护之意。

　　此女乃姑苏朱家的幺女朱琳琅，她认定江元雁是那种死皮赖脸缠着玄郎的花痴女，见其被拒之千里，心中暗暗叫好。

　　此时金辇暂作停留，上车的三位少年郎锦衣玉冠，意气风发。

　　江元雁从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中得知此地正是郴州，这三人便是“潇湘三少”。

　　江元雁一听名号，急急忙忙挤过去，侧身行万福礼，说道：“小女子姓江，临安人士，素闻“潇湘三少”行侠仗义，名满湘江，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江奉月没想到女儿竟如此积极主动，似乎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郴州杨家悬壶济世，擅解妖毒，这医药向来不分家，不错不错。

　　朱琳琅瞪大了眼睛，由衷地佩服。好厉害，碗里的还没吃到，就惦记上锅里的了？

　　“不敢当，不敢当。”三人中个子稍矮的少年拱手回礼：“在下姓杨，单名吟。这是我大哥杨毅，这是我二哥杨歆。”

　　“杨大哥好，杨二哥好。”杨家大哥二哥出于礼貌，点头致意，并无多余话语，江元雁审时度势，决定还是继续和杨吟搭话。

　　江元雁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你们把永州黑佛爷打得抱头鼠窜，真是好厉害，可他跑到我们临安城来啦，你给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妖术怎么厉害，我遇到了赶紧躲开。”

　　“永州有蛇，黑质而白章，剧毒无比。黑佛爷便是这种永州蛇化形而成，他身长……只比我低一点点，作黑袍打扮，嘴上生两撇胡子。

　　他不但武艺高强，最厉害之处在于能口吐白色莲花。此莲花散发的毒雾无孔不渗，即便屏息也能由皮肤七窍进入，使人五感闭塞，陷入幻境。”

　　杨吟接着说道：“我们那次能险胜，主要是带着宝物分水犀，不怕他的毒雾，虽未杀死他，也已破了他的白莲幻术。”

　　“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冬天，应是年前了。”杨吟记得过年时还因为这事受到了家中长辈的表扬。

　　黑佛爷盘踞永州多年，残害百姓，作恶多端。这次把他赶跑也算为民除害了。

　　江元雁觉得此人文质彬彬，礼数周到，也不好过河拆桥，又东拉西扯说了许多恭维的话，才返回玄郎身边。

　　当玄郎念完三十遍冰心诀，平息心火睁开眼时，差不多已到达天界的南天门了。

　　众人鱼贯而下，自南天门达通明殿。天界给人缥缈肃穆之感，云雾缭绕，仙乐隐隐，偶有不知名的鸟儿破空飞过。

　　入册受封的仪式冗长而枯燥。

　　受礼人在通明殿中间站着，一个个轮流自报家门，观礼人分列两侧，也是站着。

　　江元雁不敢抬头，便用余光偷偷打量执笔记录的文书，见他青衫束发，神情专注，心想我若是成了仙一直干写字这个事，可也无聊得很。

　　“钱塘海晏司江元雁。”司仪拉长声音唱喏。

　　“是，凡女江元雁在此，年方十五，铭记江家祖训，愿以此生护一方百姓平安。处置妖邪，称物平施，不徇私情。”江元雁把父亲教的誓词一字不漏地说完。

　　“好，明察秋毫，不可伤及无辜。朕赐你封号秋明。”

　　这封号的意思是指她如能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即为秋明仙子。

　　江元雁恭敬地跪下行额首礼，回话：“凡女谨记在心，谢玉帝隆恩。”

　　江元雁及笄受封后，又站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仪式才结束。从始至终，她没敢乱动，但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却是一刻没停。

　　她仔细揣摩了小仙女袖口衣摆的绣花图样，努力记忆，打算回去画给金文娴。

　　终于待到礼毕，从通明殿出来。父亲和哥哥打算去江鹤问处小坐，玄郎自然要去天王殿求见奎木狼。

　　江元雁没有那么多杂事，迫不及待地赶去瑶池圣境玩耍了。

　　瑶池如天镜浮空，池中白莲盛开，洁净的池水升腾成云，充盈于天地之间，成为天上和人间的界线。

　　江元雁抬脚踢打池水化成的云雾，把它们全部绞散，想找找瑶池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兽，俯身瞪眼看了良久，连条游鱼都没有。她失望地摇摇头，喃喃自语说：“啧啧啧，只有一些平平无奇的荷花，惨白惨白，还没有西湖的好看。”

　　这话可惹怒了池中白莲，它飞起枝条一抽腿弯，二抽臀部。江元雁“哎哟哟”双臂划着圈，掉进了瑶池里。

　　这池水格外冰凉透心，江元雁不会水性，只听耳朵边咕噜咕噜地响，想叫救命却怕喝水，只憋着气挣扎。

　　扑腾良久，她才发现池边的脚下还是台阶，池水并不深，站稳后起身，水才漫到胸腹之间。

　　“好好好，你美，你最美！”江元雁不想招惹仙界精怪，拖着沉重的裙摆跨出瑶池。

　　她感觉自己精心梳理的惊鸿髻已经坨了，重重地挂在头上，曾经飘逸的刘海已糊在脸上。

　　更让人尴尬的是，有一位长相温厚的贵公子站在池边，忍笑打量她的傻样。他身穿淡青色的缎面长袍，衣襟上绣着雅致的柳叶花纹，头上翠青色的发簪光华流转。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江元雁自暴自弃，抹开脸上的水和刘海，朝那贵气公子笑笑，挽起袖子挤裙摆上的水。

　　“敢问姑娘是何处来的仙子，在下未曾见过。”江元雁吃了红玉蛇果后业已净体，身上无凡间俗气散出，贵公子误认她为仙子。

　　“我不是仙子，是今日来受及笄礼的凡间人士。”

　　她皓腕上的银丝镯，隐隐有红光在内，明显缠绕着淬过心尖血的发丝，这心尖血取一滴代价极大，非至亲至爱之人不会赠予，不知她是何人的心肝宝贝。

　　“你是神仙吗？是不是能帮我把衣服弄干啊？”江元雁灵光一闪，直起身子问，“待会我要去阆风苑，可太失礼了。”

　　贵公子微笑着捏了个净身诀，大团的水汽从她身上浮起飘散。

　　江元雁瞬间感觉干爽轻盈，她拢好发丝，高兴地说道：“多谢你啦。我想问问这池中白莲花有何珍稀之处吗？”

　　“这白莲一千年才能开花，两千年才能结果。莲子有养心安神，益肾固精之效，走火入魔时可救人性命。”

　　甚好。那不枉她做一次落汤鸡了。原来她落水挣扎时两手胡乱抓扯，揪到一个莲蓬，薅了三颗莲子。

　　“那看来也挺值钱，可以用来当谢礼。”江元雁从腰间小兜中取出一颗，送给贵公子。

　　还有一颗待会剥给玄郎吃吧，他今日似乎有些不舒服。

　　贵公子摊手接过莲子，黄绿色的圆胖珠子，在手心里乖巧地蹲着，滑滑柔柔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那么，礼尚往来，我也赠你一物。”贵公子上前一步，用手指轻点江元雁额头，口中念念有词，直到她眉心浮现出一朵极小的八瓣莲花，片刻后隐去。

　　“什么？”贵公子垂目念咒时，宝相庄严，江元雁不敢造次乱动。

　　“额宝一枚，妖邪勿犯。”贵公子说完飘然而去，他很少收到礼物，因为谁会知道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看得上什么东西呢？

　　一个人独来独往久了总是冷清，改不了爱管闲事的癖好，曾在东海教龙女在海带上书写对人间男子的思念，铺满整个海面，曾在临安化身美貌女子站于船中，言笑晏晏地对大财主们说谁能用银子打中我就嫁给谁，只为募集修桥的银两。

　　…………………

　　这瑶池周围更有琼楼十二座，紫翠霏烟常年缭绕。这次设宴的阆风苑，正是三月三日刚办过瑶池集庆之处。

　　瑶池集庆俗称蟠桃宴会，为什么每年都要办蟠桃宴会？因为神仙的寿命并非无穷无尽，一只蟠桃可增寿五百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众多地仙每三百六十五年都要来领王母娘娘的蟠桃，以保证长生不死，这是当神仙的福利。

　　不过此次的客人中并没有上仙，所以龙肝凤髓、王母蟠桃之类的高等仙品自是没有的。

　　此时尚早，侍女，童子穿梭其间，正忙忙碌碌地布宴。

　　江元雁想找些水喝，兜兜转转只寻见一大坛郁金香酒，酒色紫而晶莹剔透，透着郁金和广木香的药味。她取了一碗饮下，酸甜醇香，口舌生津。

　　懒倚芝兰玉树，小饮流连，乐自陶陶。江元雁随意扫视着各色人等，都没什么印象，只见金辇上那名蒙面纱的姑娘抚着瑞兽摆设，面露疑惑之色。

　　蒙面姑娘是朱琳琅的闺中女伴，朱琳琅觉得独自一人上天庭玩儿太过无趣，便财大气粗地买了两个名额，邀她同行。蒙面姑娘也是普通人家，她从未到过天庭，不知为何竟对这瑞兽生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着实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