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眨眨眼》听鹿

16、第十六章（大学）

　　大四那年，许宴寒正处于最忙绿的阶段。

　　除了去图书馆写论文，剩余的时间全都用来打工，几乎没有一刻是留给他自己休息的。

　　但虞莺正处于最轻松的大二阶段，她依旧天天来找许宴寒，在他枯燥忙碌的日子里添了一丝光亮。

　　许宴寒似乎也习惯了虞莺的存在，她会在上完课的十分钟里来到图书馆，会在他上班的便利店里画画，会在等他下班前逗逗外面的流浪猫。

　　许宴寒常常下夜班，这种情况他严肃认真地和虞莺说过，不用来找他。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她干脆换了一种方式，每天在许宴寒下夜班时给他打电话。

　　而且要一直打，直到他回到了宿舍。

　　少女理直气壮：“走夜路很危险的，我和你打电话，是让你不这么害怕。”

　　许宴寒虽无奈，却还是答应。但每每听见小姑娘在电话那头打哈欠，絮絮叨叨的声音困顿明显。

　　许宴寒总是沉默着，沉闷感一阵一阵地往心上压。

　　他尝试故作冷淡地让她挂电话，虞莺却在那头哼哼不信，“许宴寒，你别逞强。”

　　“一个人走夜路，就算不害怕，也是会孤单的。”

　　“有莺莺小美女的陪伴，许宴寒不孤单，也不可以拒绝，知道吗？”

　　少女娇俏地命令着他，漆黑无人的道路上，许宴寒喉结一滚。

　　他其实，本就拒绝不了，这样每一处都有虞莺存在的日子，他想永远都有。

　　可直到一次，许宴寒的电话欠费，虞莺怎么也打不通。

　　等到他关上便利店的门时，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漂亮的眸子里透满了紧张。

　　许宴寒原本的话费是18元一个月，因为和虞莺每天都打电话，话费在不经意间就透支了。

　　自那以后，许宴寒从自己的生活费中多扣了20元来充话费，比起吃饭，他更想每天听见虞莺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看到小姑娘担心的样子。

　　临近期末，虞莺几乎天天来找他一起复习。

　　许宴寒已经提早看过虞莺的课本，她的基础好，今天再复习两个章节就可以。

　　只是当他把位置发给虞莺时，她突然抱歉地回了消息。

　　虞莺：【学长！我忘了跟你说，我今天有个聚会要参加，就没办法去图书馆了。】

　　她紧接着发过来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许宴寒沉默地看了一分钟，随后敲了个嗯字过去。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再没有悄悄戳他的本子问问题，也再没有人自作主张地拉着他去外头休息一下。

　　更没有人像只鸟似的在耳边叽叽喳喳。

　　这是许宴寒想要了很久的“安静”，可是整整一天，他的论文进度还停留在昨天那页。

　　直到导师发来消息，许宴寒强行将理智拉回。

　　他坐的依旧是两人以往习惯的位置，位于末端，靠窗，几乎没什么人。

　　临近傍晚时，外头突然狂风袭来，窗外的白玉兰被无情吹打，残花与落叶席卷于尘土上。

　　许宴寒皱着眉关上了窗，他目光紧紧看向外头，乌云沉沉，骤雨袭来。

　　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许宴寒点开，面庞有些看不出情绪。

　　距离早上10点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虞莺一个消息也没发过来。

　　雷电在电脑屏幕处划过光影，许宴寒唇线紧绷着，眼神也沉沉。

　　许宴寒：【你结束了吗？】

　　他就这么看着消息被发出去，本以为对面的人会秒回，可一直过了十几分钟，聊天界面安安静静。

　　许宴寒拧着眉，他思忖了很久，刚想给虞莺打电话，一个同学突然给他传来了照片。

　　程臣：【老许，你的小学妹玩得挺开心啊。】

　　他后头跟着好几个视频，许宴寒沉默地点开，视线就一直落在上面。

　　视频里的是一袭红裙的虞莺，少女肤白，身材曼妙，她惯有的黑长直被烫成了卷发。

　　绚烂的聚光灯下，气氛轰烈，虞莺的身体随着音乐律动，她笑得肆意，眉眼弯弯，潋滟动人。

　　众多人群中，因为虞莺的存在，身边的其他人像是突然变得暗淡，少女明艳夺目，好像天生就是被光眷顾着的。

　　许宴寒喉结微微滚动，过了良久，他将手机锁上，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图书馆里安安静静，透明的玻璃窗反射着男生的侧影，眉眼静静，神情寡淡。

　　直至论文敲至新一阶段，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天，图书馆里的人一时间走了大半，裹挟着风雨的寒意，室内突然冷冷清清。

　　许宴寒摘了眼镜，他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雨势已经渐小。

　　有情侣结伴于一把伞下，也有只猫蹲在窗外躲雨，还有满地被碾进泥土的白玉兰与枯叶。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宴寒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他重新戴上眼镜，正准备继续敲论文，视线却不可控制地停在了手机上。

　　干净的界面提示着新的微信消息。

　　不知为什么，许宴寒下意识地觉得是虞莺，他握着笔的手蜷紧。

　　虞莺：【你在干嘛呀？】

　　果然是她。
　　隔着屏幕，许宴寒好像都能听见小姑娘故意拖着尾音，杏眼澄亮狡黠的样子。

　　他垂眸：【写论文。】

　　虞莺回得很快：【还有呢？】

　　许宴寒的手指轻轻一顿：【没有了。】

　　虞莺：【那你不问问我在什么吗？】

　　许宴寒自是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在尽情跳舞，她在肆意地笑，她在聚光灯下闪耀。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配合着：【那你在干什么？】

　　虞莺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许宴寒静静等着她发消息过来。

　　虞莺：【许宴寒，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哎。】

　　她突如其来的埋怨让许宴寒顿住，他蹙眉看着虞莺发过来的话，一时间有些不解。

　　但下一秒，虞莺给他解了答：【你不知道如果有一个人突然来问你在干什么，那就说明，ta想你啦。】

　　虞莺：【许宴寒，我想你啦。】

　　小姑娘直白的话让他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许宴寒看向窗外，雨势渐缓，屋檐的水滴却还是落着，啪嗒啪嗒，在冰冷的地面溅起了水渍。

　　许宴寒：【下雨了。】

　　虞莺很不满他的转移话题：【哦！！】

　　还附了一张缩在角落生闷气的猫猫表情包，许宴寒弯了弯嘴角：【降温了。】

　　虞莺：【你是天气预报吗！！】

　　许宴寒：【等会让你司机来接，出去披件外套。】

　　虞莺的名字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许宴寒等了很久也没再收到消息。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因为长时间处于一个界面，屏幕自动暗了下去。

　　许宴寒轻点了一下，另一只落在键盘上的手始终没动。

　　直到他手指点了七八次，对面才传来了语音。

　　那头还融着些律动的音乐，人声嘈杂，虞莺的嗓音里充弥着些未散去的兴奋，“可是我家司机今天有事哎，没人来接我。”

　　“我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呀，许宴寒，你能不能来接我啊？”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许宴寒没有听出一丝可怜，反而裹着些张扬的狡黠。

　　他戴着耳机，小姑娘含笑的声音流转，许宴寒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也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又听了一遍。

　　直到虞莺不高兴地发来几个表情包，他喉结轻滚：【好，地址发我。】

　　对面秒回，发完地址后，虞莺又扔了个表情包。

　　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蹲着：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你还不来接我吗？

　　许宴寒弯了弯唇，他迅速收拾好包，在离开图书馆时，雨已经停下，乌云也散开了许多。

　　虞莺参加聚会的地方是一个半山腰的庄园里，那里别墅重叠，多为一些权贵富豪所在。

　　许宴寒被拦在了庄园外，他穿了一件20块的短袖，球鞋也是地摊上的便宜货。
　　保安看向他的眼里鄙夷满满，许宴寒没什么表情地转身，他背脊清瘦，直到距离山庄几十米的路，他才堪堪停下来给虞莺发消息。

　　许宴寒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山庄的门打开，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

　　虞莺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他，许宴寒也没有直接喊她。

　　直到女孩踩着昂贵的帆布鞋往这边探了下头，她才看到了许宴寒的身影。

　　虞莺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她红唇微微翘起，“你怎么站这么远啊？”

　　“他们会看见。”
　　他声音平静，虞莺愣了下：“谁看见？看见什么？”

　　许宴寒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拉扯，女孩子睫毛卷翘，妆容精致，皮肤细腻，剔透的眸子如繁星一样好看。

　　可保安鄙夷的眼神让他无法忽视，虞莺穿着高昂定制的白裙，而他身上的只是地摊上的便宜货。

　　公主，怎么能和穷小子站在一起。

　　许宴寒敛下情绪，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换了一条裙子？”

　　“那条刚才喝酒的时候弄脏了。”虞莺下意识地回答，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刚才穿的不是这条？”

　　许宴寒一时间忘了这点，他面不改色：“猜的。”

　　虞莺才不信，她笑眯眯地凑上前：“学长，你是不是悄悄派人关注我了？”

　　许宴寒闷声不吭地往回走，虞莺在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关注我就关注我嘛，男孩子不要这么嘴硬。”

　　“……”

　　许宴寒是从学校走到山庄的，这边的路不太好走，将近三十分钟，他的鞋因为泥渍脏了些。

　　余光间，虞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一边有些娇气地锤着腿。

　　许宴寒唇线抿直，在虞莺看不到的角落里，他握紧拳头，开口打断道：“你累吗？”

　　虞莺眨了眨眼，顶着小姑娘清澈的视线，许宴寒踩着泥渍的鞋轻轻一动，嗓音里透着些不容察觉的紧张：“这段路不好走。”

　　我给你叫辆车。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虞莺眼睛一弯，唇边溢出了笑意，“我还以为你会说，要背我呢。”

　　他当然想背虞莺。

　　公主不应该走在破烂泥尘的道路上。

　　只是，许宴寒内心的自卑如抽丝剥茧般生长。

　　他没资格的。

　　就算要要背，也应该是穿着精致整洁的骑士，而不是他这个谁都会鄙夷的地摊货。

　　“抱歉。”许宴寒嗓音沉沉，“我给你叫一辆车。”

　　他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只是虞莺更快一步，她拦着许宴寒的手仰着视线看他，“许宴寒，你真的好木啊。”

　　少女的眸中像是带着光，她指了指自己的鞋，“我就算是换了衣服，也不会换双运动鞋继续参加party呀。”

　　许宴寒漆黑的眸子一愣，安静的环境中，他听见虞莺一字一句好似无奈，“我是因为要和你一起才把高跟鞋换了，为了方便走路。”

　　“你还不明白吗？我如果想打车早就打了。”
　　“许宴寒，我想和你一起走路，你懂不懂呀？”

　　“……”
　　许宴寒是不懂的，他不懂虞莺这样娇气矜贵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这泥泞的路。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接我？”虞莺看着眼前蹙眉的人，有些被他的木讷气到了。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许宴寒！你真的别扭死了！”

　　大小姐气得直接往前走，许宴寒愣愣看着她的背影，那股自卑感被虞莺生生打碎，化成了突然又急促的不安。

　　夜色笼罩，寒星稀疏，虞莺逼迫自己不要回头，数到三还没有追过来的话，我就——

　　“虞莺。”

　　许宴寒胸膛起伏，气息有些乱。

　　虞莺耍大小姐脾气地甩开他的手，一边又板着脸不看他。

　　许宴寒无奈，他追到虞莺身旁，温润的嗓音透着些妥协，“你走错了，是这边。”
　　“……”

　　一路上安安静静，许宴寒以为虞莺还在生气，他不知道怎么哄人，一时间陷入了思考的困境。

　　而虞莺。

　　她快憋死了，许宴寒这木头怎么还不开口！难道一定要本小姐先说话吗！

　　真的别扭死了！
　　走得好累呜呜，早知道就让他背了，还能贴贴一下呢。

　　知道他的背脊是不是像小说男主一样的宽厚有力。
　　但是看他好瘦哦，也不知道有没有肌肉。

　　虞莺的脑子已经混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间表情也越来越深，许宴寒见状，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回学校的路上有一个热闹的商业区。

　　夜晚小摊都摆了出来，虞莺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地方吸引了视线。

　　是一个钓鱼的小摊，清澈的水池里是五颜六色的鱼，只要钓中就可以将鱼带回家。

　　大小姐第一次见到这种，她不由有些好奇。

　　许宴寒眼见着人直接往钓鱼摊走去，目光紧紧粘着她的背影。

　　虞莺觉得这应该很容易钓，她巴巴排着队，等轮到她时，老板笑眯眯道：“十块钱一次。”

　　大小姐愣住，她出门从来不带现金。

　　一时间，大小姐似乎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转头安安静静地看向身后的人。

　　许宴寒没说话，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20递给老板，虞莺瞬间眉开眼笑。

　　老板收了钱脸上的乐呵更明显，他递给虞莺一个小桶，里面放的是饲料。

　　虞莺的手上还戴着一条限量款手链，她纠结了一下，正准备将手链解下，许宴寒突然在旁边蹲下身，修长白皙的手将饲料熟练地勾了上去。

　　他没有站起身，而是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将鱼钩递了过去。

　　虞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她刚才好像看见许宴寒黑眸亮亮的。

　　像是小侄子家养的那条小狗，摇着尾巴，安安静静地等着主人夸奖。

　　虞莺原以为钓鱼是轻轻松松的事，可一连钓了四次，几条鱼都是非常狡猾灵活地吃了诱饵就跑。

　　好在后头没有人排队，大小姐眼巴巴地看向许宴寒。

　　老板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少女衣着昂贵，气质出众，而她身边的少年，背脊清瘦，全身上下的地摊货。

　　唯独那双干净如墨的眼一直注视着女孩。

　　老板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他接过许宴寒再次递过来的二十块，语气悠悠，“小姑娘，也让你男朋友玩玩嘛。”

　　虞莺听着老板的话瞬间涨红了脸，她下意识地看向许宴寒，却刚好撞上了他深深的瞳仁。

　　许宴寒沉默着，虞莺的脸颊微微发烫，她仰着头下意识地拉长了尾音，“许宴寒，你帮帮我嘛，好不好？”

　　许宴寒自是知道，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虞莺笑着给他让了位置，许宴寒一坐下，大小姐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蹲在一旁。

　　她依旧是仰着头，杏眼澄亮含着期待，“要那条红色的。”
　　……

　　十五分钟后，老板笑眯眯地送他们离开。

　　虞莺看着手里的两条鱼心情复杂。

　　“为什么你这么快就钓到了，我钓了这么多次都不行。”

　　少女抱着鱼眸光亮亮，许宴寒安静地看着她，“你喜欢鱼？”

　　虞莺的注意力在两条鱼上面，她随口应了一句，“挺可爱的。”

　　两旁路灯昏黄，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许宴寒安安静静地听着虞莺讲话，沉寂的夜里，少女的声音格外清脆好听。

　　“许宴寒，你说叫它们什么名字好呢？”
　　“….鱼也要取名字？”

　　“当然啊！你说，叫宴宴和寒寒好不好？”
　　“……”

　　“你为什么不说话？那不然，叫小宴和小寒？”
　　“……”

　　“学长——”
　　“….你的鱼你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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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许学长的心理变化：
前一秒：虞莺不在，安安静静挺好。下一秒，屁颠屁颠去接学妹。
前一秒：我不配，我不能靠近。下一秒：她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前一秒：鱼也要取名字？下一秒：叫宴宴、寒寒..行吧，你开心就好。
今天肥章耶（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