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
三日后。
上清寺。一座在京城不起眼的小庙。
白塔寺，因有三座雄伟白塔而得名，属大魏朝皇家寺庙。
在起床前，甄莜美还在纠结：和岳缨约好去杭姐姐醉八仙先吃顿美味后，再去顺道的上清寺？还是不吃先去并不顺路却煊赫有名的白塔寺？
这两处，应该僧人都不少。
这么有趣又直捣卖点的名字，可不是谁都想的出来又敢用的。
风华雪月，伤春悲秋可没冲击力，也毫无记忆点。
她这化名，可是在闺房内挠破头顶间，灵光一闪而得来。
至于书里有故事的情节，看这类话本子的人，并不觉得重要，他们爱看的，是两人的各种频繁互动，这些才需有新意，写的身临其境，才是最大卖点。
毕竟，自己写的便是好看·是·话本子。
如果把自己的画画技术也结合起来，画上一些惟妙惟肖的插图，销量应该还会更好。
那样的话，需要找能够饾版印刷的作坊才行。
如果和饾版印刷作坊谈好，从这，又可以衍生出一些‘别的东西’。
那样的话，赚钱兴许更快不说，那化名简直就是一块活动招牌。
以后随便写写都是大把银子。
······
“小姐，小姐，想什么呢？都笑出声了，岳家小姐还在外面等你呢。”
甄莜美站起时，才发现腮帮子被她托的时间太长，几乎有些酸胀。
她张大嘴，将嘴部周围使劲张合几次，才意犹未尽地抱好手炉，走出房间。
在往前厅去的抄手游廊，看着自家不太大的院子，简朴的景致，她做了决定：去远的皇家寺庙，如果能遇到一位，带有皇家血统的美强惨和尚，应该更加让读者引起共鸣。
但愿，今日能遇到一位符合她想象中的男主。
·
岳缨如果站在姑娘堆里，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一来长得高壮，二来她那一双很有特色的八字粗眉，深邃圆大的眼睛，就冲这几点，她和兰叶几乎一样的厚唇，倒不显得难看。
“还磨蹭什么呢？赶紧上来。”一袭红灿灿的胭脂红裙，一双粗壮的手腕上，带着几乎掐进肉里的翠绿手镯，甄莜美暗叹：哎，才多久没见，又长胖不少。
“你该少吃点，手腕又粗了，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即便重生，甄莜美也没觉得和岳缨之间会有隔阂，一见面便互相贬损，才是好朋友。
“你怎地又瘦了？是不是因为前几日我没去的那场赏枫宴闹的？”
“可不，到今日都没大好，瞧见我怀里的手炉了么？”故意将粉刺画葡萄的瓷炉露出来，“自那日被她推下水，一直都畏寒的很。”
“等着，下次我替你出气。”
被她安慰地拍袖腕，甄莜美感激投去一眼，随后幽幽道，“无需，白雪洁即将当太子妃，咱们不理她便是。”
去硬拿鸡蛋碰石头，不是勇敢，是不知死活。
重回一回，她不仅不会记恨白雪洁，她甚至有想要去巴结的念头。
如果一旦是好友，起码在父兄有难的时候，还有一个稍微能够走动的门户。
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求助无路。
当然，这些想法，是绝对不能让豪爽直率的岳缨知道，不然，会鄙视她软骨头不说，还会和她渐渐疏远。
她不希望，她很想维护这段友情。
“今日咱们去哪里玩耍？你可别说真的是白塔寺上香求平安？”岳缨大嗓门，无情打乱她思路。
“嗯，我昨晚又做了恶梦，求求菩萨总是有用的。”
“天下苍生如此多，真要灵验，菩萨还不忙死？不过就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愿望而已。”
“我说岳家小姐，心里明白也不要说出来，行么？咱们还没上山，被菩萨知道心不诚，是要怪罪的。”
甄莜美抱紧手炉，不满翻白眼，丝毫不掩饰对她的鄙视。
“好，我闭嘴，看话本子。”
提到这里，甄莜美心思微动：如果把自己的话本子直接推销给岳缨，再有她扩大到周边的小姐圈，是不是离赚钱的机会更大了？
只要不告诉是她写的就成。
可想到岳缨大大咧咧的性格，甄莜美把想法塞了回去。
不成，时间久肯定会暴露，还不如卖给书斋更可靠，为了多推销，大不了多跑几家书斋。
“你想什么呢？又在那猥琐笑，是不是想到妙法整白雪洁？”
把手里拿着的书册往她手里塞，“瞧瞧，话本子里说的可是真的？”
佯装羞恼，甄莜美猛地将书往地上掼，“你看这些做什么？羞死人的。”
“这有什么？总要经历的，多些经验没什么不好。”不以为然，岳缨捡起书，轻轻拍拍，还吹了吹书册里面，睨她一眼，再次歪倒在车窗边，看起来。
甄莜美只瞧一眼封皮，便知道她看的这本，正是她去年写的第一本，书名叫“借你一夜春”。
讲的便是俗套的才子佳人夜会桃花树下，一夜风流的故事。
其间女方家不同意，最后见她肚大如盆，方才答应男方的求娶。
简单、俗套，却淋漓尽致。写完后，她对剧情和那些场面，不太满意。
一度想要撕毁，后来还是抱着试试看，装扮成小厮，拿去离家最远的一品斋寄卖，哪知，三个月无消息，等到有消息时，老板让她十天内再送五本去。
那些时日，她白天只敢躲在卧房的小小案桌上，偷偷复写。
到了晚上，则在家人临睡前，赶紧吹熄灯盏，装作睡下的样子。
等到院里寂静无声，只有更夫打更时，她才又起来，用被子蒙住窗户，堵好门，拿出偷偷预备的蜡烛，继续誊抄。
一共六本，她赚了足足六两银子。
正当准备找一印刷作坊合作时，家生变故。
·
甄莜美拢紧暖炉，惬意地翘起两只脚尖，斜颈问道，“你这话本子，是哪里得的？你家人不管你？”
“···嘁···”岳缨关上书册，朝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这样的话本子能让人知道？我是当你为密友，才让你知晓的，没想到是个死古板。
至于哪里得到的，本小姐自有出路，这点对你保密。”
甄莜美冷哧，没在理睬看得津津有味的她。
白塔寺在京城的南郊，临近深秋，树木依然葳蕤，好一派生机勃勃，并无甄莜美想象中，惹人伤情悲怀的落叶断枝，鸟雀瑟缩。
甄莜美莲步轻移，被兰叶搀扶手臂，而岳缨则是提裙迈腿，不到三两步，便甩开丫鬟白玉的手臂。
岳缨穿的胭脂红束身紧袖长裙，和甄莜美深紫色束身宽袖长裙，不仅颜色对比强烈，就是款式也是大相径庭。
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有时，岳缨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而甄莜美都是浅笑妍妍，以表情回应她的话。
五个刻有游龙的汉白玉石立柱，最中间悬挂的是整块汉白玉石书写的黑金色行书牌坊‘白塔寺’。
各有修剪得当的冬雪常青树，在树干之间，是正常茂盛的侧柏灌木丛。
一高一矮，全是叶杈依依的绿，点缀在汉白玉的牌楼两侧，让人更加心情舒畅。
远处的群山，掩映在联排的建筑群中。
绿色琉璃瓦，棕褐色重檐歇山顶檐角，屋顶四周的四个鸱吻，都被山峦衬托的无比雄伟高大。
三座白塔，便在高低错落的建筑中间的一处大院落里，呈等腰三角排队，规矩严谨。
甄莜美第一次来，如果不是心有叵测的话，她不会来。
果真够皇家气派，来的很值。
“阿美阿美，快看，有美男，还是和尚，那么丑的颜色，穿他身上，依然是天人。”岳缨叽叽喳喳中，已经提裙快步，几步之后，便让甄莜美落下一大截。
甄莜美没理她，见到美男便犯花痴，她已经见怪不怪。
她要慢慢领略这难得一见的山景，也要有心寻摸符合她想法的男主形象。
品味美男，不是一惊一乍的观赏外表皮肉美，而是有内涵又气质佳，让人眼前一亮，心生触动的微妙感觉。
好友的观点和审美，每次她都无法苟同。
今日，她觉得，也是如此。
等到她上到寺庙山门时，好友已经不见。
“小姐，怎么办？”
面对高大的山门，不太熟悉的场景，兰叶有些发怵，扯她袖子时，声音都在打颤。
“不管，由她去疯。咱们先去大殿求平安符。”
甄莜美拍她手背安慰，一步一步，向着敞开的山门，稳稳而去。
藏在山门之后的大雄宝殿，在空旷平地的台阶之上，它睥睨众生，雄伟巍峨，面对那四个烫金的篆书大字，不由让人心生敬畏。
台阶之下正中央，便是硕大的八角焚香铜炉，在铜炉的下首，还有一张长长的铜制案桌，案桌左右，各燃起两根巨大的蜡烛。
香客们进来，第一步便是先给铜炉上香，上完大香之后，拿上小沙弥送上的三根小香，再排队进大殿拜佛求神。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多年前，因为在大殿上香过多，将金身菩萨都熏得发黄不说，还有引发火灾的隐患。
自先皇下过诏令，采取分流之后，大雄宝殿的菩萨，每日都是金光灿灿，耀眼夺目。
烟气氤氲，将大殿和外面，宛如分隔成两个世界。
今日是阴天，还有阵阵寒风刮起，却丝毫阻挡不住虔诚的香客们。
甄莜美跟随众人身后，先给殿外上过大香，然后拿上小沙弥递来的小香，在左侧殿外等候。
兰叶踮脚张望，也未看到岳缨主仆两人的身影。
而闲适无聊的甄莜美，正在观察周围形形色色的香客。
这些，都会成为她灵感和素材的一部分。
有老夫少妻依偎亲密，前来求佛，除了求子求发财，也会祈愿彼此身体康健，多陪对方几年。
有成群老妪，敛眉轻谈，大概也是为了家人求平安求官运亨通，财源旺盛。
兴许，这些老妪背后的某个家庭，都会有见不得光的八卦故事。
······
“小姐，到我们了。”
思路被打断，甄莜美收回龌龊念头，乖巧跟上前一个人。
左侧进大殿，先迈左脚，右侧出大殿，先迈右脚。
等到虔诚上完香之后，便在中央蒲团上磕完三个头，在右侧功德箱献上灯油钱，银钱多者，沙弥便会问香客性命，写在功德簿上。然后送上据说是开过光的平安符。
如果想求签，大殿外有专门的求签处。
来都来了，甄莜美自然会面面皆到。
等到走出大殿外，求签处已经被围的满满当当。
甄莜美有些不愿去凑热闹，可看到兰叶的粗脖子在那努力张望，她便对她道，“你去，我在树下坐等你。”
兰叶猛点头，往人堆里钻。
甄莜美见桂花树和槐树下都有石桌石凳，她选了她喜欢的桂花树下那处的石凳。
刚一坐下，便见到一位身着海青袍的和尚，正拿着本书，往她这而来。
身长八尺，清瘦却不孬弱，深邃的眼睛，高挺鼻梁下是一张薄唇，最让人惊诧的是他拿着书册的手指。
两指几乎能够包过厚厚的书页，长，太长，手指长，鼻子高，即便窥探不到他身下，也绝对是男人中的绝品。
眼前这位皮肤白净的和尚，俨然便是她幻想中的和尚男主。
如果能够和他聊上几句，听听他的声音，试试他的谈吐，那这趟便没白来。
正在幻想中，忽地听到有人尖叫，甄莜美定睛一瞧，只见有位瘦小男人，正拿着一个粉色荷包，拼力山下跑。
“抓住他，他偷了我们小姐的荷包。”
身后有丫鬟和小厮在追赶，瘦小男子见势不妙，调转方向，宛如泥鳅一般，专门往小姐堆里钻，引来一阵阵惊慌尖叫和斥喝。
香客们开始大乱，甄莜美也吓得思绪回笼，起身准备去找兰叶。
刚一站起，就被那惊慌失措的男人发现，见她是独自一人，猝然便转换方向。
深宅在家的甄莜美，哪里见过这般狂徒，吓得呆怔原地，双眼发直，动都不敢动。
正在这时，一个石块过来，直接砸在瘦小男人的后脑勺，只听一声闷响，男人倒地，后脑勺开始汩汩往外流血。
几乎瞬间，那和尚过来，左手拿着的那本书，姿势未变，瞥了眼，“吓坏了吧？小施主一个人呆着，很危险的。”
声如清泉砸在山石上，清脆幽远。
等甄莜美回神，和尚已经单手提起那瘦小男人，往大殿后的厢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