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寒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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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低温度预计达到零下70度，这将是新纪元以来最冷的一天。”
调查员营地，女生宿舍的电子秤温升提醒道。
今明两天雷打不动的集训都取消了。
艾玛站在窗边，担忧地望向被风卷起的飞雪。
营地里尚且如此寒冷，伊芙在废土上还好吗？
*
暖烘烘的基地地下一层里，伊芙在卧室活动完身体，穿上了最厚的防寒服。
“早，白朗。”
“早上好，伊芙。”
两人一同乘电梯上行，伊芙察觉到白朗的沉默带着欲言又止的意味，主动询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嘱咐的吗？”
白朗沉吟道：“作为曾经的执行官，我完全赞成你的计划，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有时‘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在基地，必须遵照我的规则来行事。”
“你有数就好。”白朗点到为止。
电梯门在一层停下。
她推开安全门，进入大厅时，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智能程度不太高的清洁机器人。
“老板早！”田泽精神抖擞地打着招呼。
如果可以，他真想每晚都住在基地里。
“早。昨晚冷吗？”伊芙边说，边遥控着打开了门窗。
“不冷，咱们基地有暖风，已经远胜南城的任何地方了！”田泽咧着嘴说，“对了，老板，一会儿我去把阿黛尔接过来吗？”
“嗯，今天照常营业，不过会有一些额外工作，要辛苦一点。工资算双倍。”伊芙说。
“好嘞！”
等阿黛尔到了基地，伊芙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听后非常惊讶，却都异常赞同。
随后，伊芙和田泽离开基地，留阿黛尔和清洁机器人重新规划大厅的布局。
刚走出基地门前的小路，在楠木街北端街角的破旧理发店里，他们看到了两具冻僵的尸体。
昨晚不知死去了多少人。
隔着厚重的防护服，伊芙和田泽神色凝重地对望一眼。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人。”田泽指了指废弃的居民楼。
他们在二楼找到了田泽曾经碰到的那对母女。
大部分废土居民蜷缩在废弃的楼宇中，然而这些地方不仅缺少取暖的东西，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平常冬日还能熬一熬，真到最冷的时候，遍地尸骸，或成为野狼的食物，或深埋雪地中。
那对母女躲在衣柜里，拿上了所有能取暖的东西。即便如此，清晨时女孩已经被冻晕，母亲的皮肤被冻得发蓝。
她看到田泽后，惊恐的眼神渐渐平复下来，接过他递来的保温毯和军大衣，没有任何怀疑地带着女儿跟他们回到了基地。
推开特制门帘，暖气迎面扑来，年轻的母亲留下眼泪，她认出了阿黛尔医生，跪在她脚下，请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阿黛尔早已准备好了热毛巾和用来搓身体的雪。
“剩下就交给我吧。”阿黛尔一边为小女孩擦身，一边对伊芙说。
伊芙点头，转而问那名母亲：“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你们找到我的那栋楼旁边的办公楼里，住着几个可怜的姑娘，说不定还活着。”她说。
田泽收回保温毯和军大衣，伊芙也带上一些保暖的衣物，用来帮助他们找到的人能度过路面上的严寒。
两人再次出发，在办公楼里找到了5名姑娘。
她们蜷缩在一起，都是十六七岁年纪，看到他们手中的衣物，都不自觉地留下了眼泪，颤抖地说着谢谢。
可惜身体最弱的那个没挺过来。
他们将另外4人带回基地，其中一个身体素质最好的姑娘明白了他们在做的事情后，主动要求加入。
她分得了一件军大衣，然后给伊芙和田泽指明了几个常有人居住的方向，3人分头行动。
到了中午，基地大厅里聚集六七十人了。
阿黛尔带着另外3个最先达到的姑娘救治那些被冻伤的人。
“有几个需要截肢，我得带他们回医馆做手术。”阿黛尔忧心忡忡地说。
伊芙的可用之人太少了，她不想让阿黛尔离开，而且从基地到医馆的这段路也变得不好走了。
“医馆有无菌室吗？”伊芙问。
阿黛尔一愣，“没有。”
“那在这里做手术也一样。我叫几个还能动的人，清理出一个会议室来作为手术室，再把重伤员背到二楼。田泽，你送阿黛尔去医馆取来她常用的器具，等你回来，你要把大家组织起来，一起帮你维持纪律。阿黛尔，你根据情况判断，哪些人立刻需要做手术，哪些人可以自行处理，告诉他们该做什么。别让自己太累了。”
“我知道。”阿黛尔微笑道。
“对了，你父亲自己在家？也可以把他接过来，安顿在二楼的空会议室里。”伊芙说。
“家里有防寒措施，父亲在家没事的。”
“那就好。你安排吧。”
“嗯，谢谢！”
伊芙分配人员期间，十几台清洁机器人和服务机器人从连接地下的安全门中出来了。
每台清洁机器人各搭载了一个相对独立的AI系统，白朗不占用时，它们有一定的“自我”，以及独自处理问题的能力。
前这段时间，伊芙修好了其中一个，白朗操控着它们互相修复。
它们机身上窄长的显示器显示出形态各异的眼睛，有的还有眉毛，方便人类用以区分。而且为了不占用局域网，它们彼此使用一种低频信号交流，人类听起来类似一种尖细的叽叽声。
机器人“大军”在白朗的指挥下，叽叽喳喳地接替阿黛尔做一些送热水、递毛巾之类的简单工作。
骤然增多的人给基地带来了一些混乱，但在伊芙和白朗的联手安排下，很快恢复了秩序。
中午时分，风没有停，但乌云遮挡了日光，外面一片阴沉。
又经过几个小时的寻找和救援，大厅里来避难的人数达到了一百五十人左右，重度冻伤的患者得到了救治，轻伤员互相涂抹了药膏。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依靠在最靠里侧的墙壁上，看着这一切，忽然热泪盈眶。
她幼年时亲身经历了核爆，侥幸活下来，但失去了父母和妹妹，是一位老邻居抚养她长大。
邻居去世后，她开始独自流浪，万幸遇到了自己的舅舅，她激动地以为见到了亲人。
没想到舅舅为了换一袋饼干，竟然想把她卖给恶霸，他可是亲眼看到过从恶霸的破屋子里拖出好几个女孩的尸体。
她打晕这个所谓的亲人，偷偷跑了，第一次极寒里的风冷入骨髓。
没有接受过训练，也没有觉醒异能的她天真、善良而弱小，她从未遇到过爱的人，却生过2个孩子，无一例外都有严重畸形，无一例外都未活过3岁。
她终于从一次次的绝望中学会了警惕、预知危险和绝地反击，同时也习惯了末世下苍白的人生。
如今，73岁的她除了还算硬朗的身体，一无所有，不曾想却也在温暖的室内度过最寒冷的一天，又一次活了下来。
她想起幼时摇头晃脑背过的那首诗，那时不明含义，现在却涌上心间，忍不住低声缓缓诵念：“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万姨，你在说什么呀？”不久前主动帮伊芙带头找人的姑娘郭言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小言，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带我来，我肯定熬不过这一天。”万姨感慨道。
“万姨，您别跟我客气了。这些年来，你帮了我们更多，那几次我们遇到坏人，要不是您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送信。我们也早就完了。”郭言头靠在万姨肩膀上，手揽着万姨的胳膊，亲昵地说。
坐在郭言另一边的女孩忽然支棱起来，拍拍她们说：“万姨、小言，你们闻到了吗？”
原来两个服务机器人开启了烤肠机，令人垂涎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
“你们闻到了吗？”
“是肉的味道，好香啊！”
“太好了，有东西吃了。”
伊芙看着跃跃欲试的人群，站在烤肠机前，高声说：“大家不要急，10元一根，这里排队。”
此话一出，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少部分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伊芙。
有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走到烤肠机旁，对伊芙说：“小姑娘，我出来得急，没有带钱，能不能先赊着，等寒潮过去再补给你。”
他这一说，有不少人跟着应声，甚至不自觉地围了上来。
伊芙淡淡一笑：“这位大哥，这废土上有今天没明天的，所以基地里的所有生意概不赊账。”
被拒绝了的大哥并不沮丧，依旧笑眯眯道：“你看，你这就不会做生意了吧。生意人得灵活，今天大伙都来得急，是特殊情况，你理解理解。以后你在楠木街开店，我们都给你捧场。”
“是啊。”
“一天没吃东西了。”
“就是，你又不是没有。”
起哄声不断，伊芙从前排几人偶尔的交换眼神中判断出，他们之间不一定很熟悉，但一定认识。
这位“带头”大哥的话乍一听似乎句句在人情上，而且一直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挑不出错来。
然而，伊芙不是第一天在复杂环境中讨生活。
且不说在调查队里执行的那些任务，单是她离开营地那天碰上的泼皮老者足以说明废土上的民风彪悍。
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些人一旦迈出基地是一定不会还钱的。
赊账就是扯淡。
带头大哥不仅自己想吃白食，还煽动了一群人造势，给伊芙压力。
以及那句暴露自己不安好心、意图以大欺小的否定句——“你这就不会做生意了吧”，简直言语暴力的经典开端。
伊芙觉得现在遇到这号人也好，早立威早省心。
带头大哥见伊芙只是冷笑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压住她了，一边说：“姑娘，你去忙，这里我们自己动手就行了。”一边把手伸向了烤肠机。
伊芙二话不说，抬腿朝他腰侧猛踢一脚。
“哎哟！”带头大哥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她力道这么大，脚下不稳，愣是被踹出了一米多远。
“槽！”他面目狰狞地骂着街，刚一侧头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他眉心。
伊芙冷声道：“地方是我提供的，热水是我供应的，冻伤药是我派发的，给重伤患做手术的医生也是我找来的。现在还想白吃白拿，给你脸了是吧。”
枪口之下，无人不慌。
带头大哥这种老油子，更懂得见好就收，马上改了口风：“妹子，是哥哥莽撞了。我这不跟你商量嘛，你不同意就算了。”
伊芙把枪口往前送了送，掷地有声道：“想跟我打交道，就得讲规矩。”
带头大哥怒火中烧，强忍着点了点头。
伊芙这才抬起枪口，转身往回走。
这时，带头大哥目光阴狠地看了眼刚才捧着他起哄的几个人，眉头一皱，怒而暴起，抄起旁边的铁制马扎，朝着伊芙的头就呼了过去，还不忘对旁边人大吼一声：“弄她！”
升米恩，斗米仇。
今天早上，白朗刚提醒过她，这么快就遇到了得寸进尺的人。
伊芙在人前一向警惕着，听到身后布料快速摩擦的窸窣声，当即回头举枪。
对方话说出口的瞬间，枪声已响，子弹正中眉心。
这人在他人生最后一刻时，眼神中充满了愕然和惊恐，高举起的铁制板凳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基地一层大厅，一片肃静。
其他跟着起哄的人全部傻眼。
没人再敢起刺儿。
两台清洁机器人上前，一个抬肩膀，一个抬双腿，把尸体移到正门边，叽叽喳喳地争论两句，最终因都嫌外面太冷，不想冻坏零件而决定不出去，一起配合着嘿咻嘿咻地用力把尸体丟了出去。
另外两台则清理了地上的所有痕迹。
众人顾不上评价机器人们的高效，目光复杂地沉默着。
伊芙刚在他们心中种下的希望，随着枪响，逐渐缠绕上了肃杀和恐惧。
伊芙扫了一眼人群眼中的麻木和一点惊惧，暗忖自己是不是有点着急了？毕竟这些是普通人，接受能力不似训练有素的调查员，也不习惯辩证思考问题。
这时，人群中有一位老者站了起来。
“万姨，您干什么去？”郭言赶忙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小声说。
万姨朝她笑了笑，坚定地走向了伊芙。
在伊芙看来，她绝对超过70岁了，肩膀有些佝偻，喉咙的肌肉也下垂了，但身体精瘦，腰背挺直，走起路来稳当利落。
她来到烤肠机旁，从口袋里掏出10币，将这张纸币递给伊芙，笑眯眯地说：“我买一根烤肠。”
伊芙略有惊讶。
这位老者的行为也有带头作用，却给大家带来正向的影响。
她的勇气让大厅中的暗流涌动松缓了不少。
“好的。”伊芙接过机器人递来的烤肠，亲手交给她。
老者乐呵呵地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仿佛能让人听到肠衣爆裂的声音，“嗯！好吃！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个味道。老板，你是自己想出来的配方吗？”
“这是核爆前就有的一种小食。”伊芙如实说道。
老者忍不住感慨道：“核爆前的日子真好啊。真希望能回到从前呀。”
“我没见过以前，但我希望以后能过上传说中的那种生活。”伊芙说。
“哦，有志气！在我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就好了。”老者笑道。
她举着烤肠，无视众人的目光，重新坐回到角落中。
“小言，你不嫌弃的话，咱俩一人吃一半吧。老喽，消化不动了。”万姨像小孩子似的低声和郭言商量道。
“我才不信，上次您一个人一顿就吃了3袋营养膏。我想吃我自己买。”郭言哼了一声。
万姨笑了起来，不再退让，开心地吃着她的烤肠。
有人开了头，认可伊芙做法的人也纷纷起身，来买些烤肠或更便宜一点的土豆汤。
一方面，他们是真饿了。另一方面，得了人家的照顾，买点东西捧捧场也应该。
还有人宁愿饿得肚子咕咕响，也舍不得花钱买这么贵的食物，不如等天气暖和点了，多吃几袋营养膏。对此伊芙也非常理解，绝不强求。
她开放基地的初衷本就并非为了眼下的生意，而是为了更远的目标。
有了这段插曲，基地的夜晚过得非常平静。
众人在温暖的室内躲过了最冷的寒潮。
阿黛尔依旧是傍晚时分回了家。田泽如昨天一样留宿在大厅，和他新交的几个小兄弟轮流守夜，维持秩序。
伊芙则十分“心大”地回到地下，似乎并不在乎地面上会出乱子。
实际上，白朗早已修好了所有监控，一切情况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明天才是关键。”白朗提醒道。
“我知道。基地这么舒服，他们不会轻易走的。”
“如果有人提出来缴纳房费，继续留宿呢？”
伊芙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基地不是避难所，没有这么多资源供应，我也不想成为他们的头领。他们得自己想办法谋生。况且，我还想在一层开餐厅呢。”
白朗这才放心道：“是的。”
伊芙顿了顿问：“早上你提醒我那会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决定已下，事情也做了，没有任何后悔或试探，单纯好奇白朗的选择。
白朗毫不犹豫道：“组织一些人修缮附近的房屋，提供食物、热水、药品。寒潮之后，接管这栋房屋，和愿意留下的人。这将会是我们在废土上的第一支队伍。”
“唔。”伊芙缓缓点头。
白朗的做法更利于笼络人心、培养势力，但伊芙的思路和他不太一样，她要把希望散出去，而不是把责任背身上。
她大概清楚以后要给白朗安排个什么岗位了。
半晌，叹息道：“太费精力了，简直不亚于做任务。对了，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搭上希尔家族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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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长松街。
王二凡接到了消息，红着眼睛吼道：“你说什么？我哥死了？！不可能！是不是南城那两个会长设的套儿？楠木街研究所？那是什么地方？槽，不管了，明天叫上所有人，拿着家伙跟我去南城找他们算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跟他们没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寒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