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废土，但建赛博城》苏津渡

11、开张

　　田泽紧握手中的撬棍，身体因寒冷而不自觉颤抖。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曾经，他在北城算是过得不错，身边还有几个跟着他混的兄弟。

　　后来遭人背叛，没了安身之所，他心灰意冷，独身一人来到了南城。

　　正值寒冬，他初来乍到，即便尝试了卑躬屈膝地去讨好别人，也四处受排挤，得不到工作，也找不到食物，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回北城。

　　他找到过一个位置比较偏的杂货店作为晚上休息的地方，但是有一天被人占了，后来他就没再去。

　　听说附近的那座旧研究所还没有人进去过，他怀疑里面有残存的物资，试着去撬门，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亲眼目睹“黑吃黑”，吓得他一口气跑出一公里，跑完之后更饿了。

　　到如今，他快撑不住了。

　　这样的糟糕的天气，街面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游荡。

　　哪怕是冻成冰的营养膏，能给他来一管也行啊。

　　忽然，一股淡淡的米香从他鼻尖前飘过。

　　有人在煮粥！

　　田泽抽着鼻子，循着香味进了一栋废弃的居民楼。

　　2楼的某个房间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香气更加浓郁了。

　　这次就算里面是一群彪形大汉，就算被揍出脑浆来，他也要先往嘴里扒拉一口吃的。

　　他抬脚踢向残破的木门，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踹飞，他大吼一声挥着撬棍冲了进去。

　　迎面围坐在破坩埚旁女人和孩子被吓得一个激灵。

　　骨瘦如柴的她们没有尖叫，屏住呼吸，恐惧地望向野兽般的青年。

　　衣衫不整的女人将孩子护在身后，默默给他跪下，麻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恳求。

　　田泽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大骂一声贼老天，头也不回地走了。

　　蠢货、懦夫、犹犹豫豫，在这个世道不坏又不狠，怎么能活得下去？田泽痛恨自己。

　　这时，他发现茫茫雪雾中有一块灯牌，上面缠绕着紫色、蓝色和黄色的电线，组成两个字——烤肠。

　　那似乎是一种食物？

　　灯牌旁边似乎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里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让穿过雪雾的淡黄灯光看上去十分梦幻。

　　前方是天堂吗？他开始回光返照了？

　　田泽这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座旧研究所前。

　　虽然住在这里的女人不像好人，但仔细想想她那天并没有随手杀掉他。他还用这件事的情报，换到过两管营养膏。

　　还能发生什么比现在更糟吗？

　　田泽狠下心，朝灯牌走了过去，下定决心向那个女人求助。

　　他好不容易走到落地窗前，却没有找到能进去的门，来到灯牌前仔细查看，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入口在前方”。

　　原来入口是那扇防爆门。

　　现在他能正大光明地进去了，但依旧缩着肩膀，害怕潜藏的危险以及那个眼神冰冷的女人。

　　“有客人了！”

　　田泽听到一声欣喜的欢呼。

　　梳着麻花辫姑娘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竟然不是那个女人。田泽微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闻到了甜丝丝的肉香。

　　自他有生以来，即使是在北城过着相对舒服日子的时候，也从没有闻到过这样诱人的香气。

　　“这边请，你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老板说可以请你免费品尝一次。”阿黛尔温柔地介绍道。

　　田泽望向阿黛尔美丽的面庞，忽然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他肯定已经死了。

　　据说天堂会是以生前熟悉的地方显现，眼前的这位是天使，那肉香一定是上帝的祝福。

　　他看到天使走向一个玻璃框罩着的小烤炉，才发现这一套小设备别有玄机。

　　玻璃框上方有用来加热的灯，烤炉的铁杆能转动，上面滚动着芳香四溢的肉肠。

　　“先尝尝这根‘湾湾烤肠’。”天使笑着递给了他一根。

　　眼下就算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轻咬一口，先是吃到了烤得焦脆的肠衣，肠衣在齿间破裂，露出了鲜嫩多汁的野猪肉馅，深粉色的肉馅透着一丝丝的甜味。

　　糖是废土上的稀罕物，甜更是难得一次的体验。

　　田泽边吃边回忆自己短短二十四年的人生，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他嫌丢人地一把抹干眼泪，三口两口吃完了烤肠，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烤炉。

　　天使安慰道：“你是不是还想吃？这样吧，你再尝一尝黑椒口味的。然后给我个反馈，两种味道都有什么问题，哪个更好吃？”

　　田泽看着手中的黑椒烤肠，一口咬下。

　　黑椒特有的果香气息缓解了肉香的咸腻，清新的辛辣刺激着味蕾，在这寒冷冬日里为他燃起了一丝热量。

　　田泽呜咽着吃完了黑椒烤肠，眼巴巴地等待天使的下一步指示。

　　“我、我能为您做些什么？”田泽虔诚地问。

　　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瞬间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付钱。”

　　心中的恐惧被挑动，田泽顿时清醒了过来，立刻重回人间，是那个女人！

　　“天使”阿黛尔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板伊芙小姐。”

　　继而对伊芙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第一根烤肠给他免单了，第二根是我请他的。”又满怀期待地对田泽道：“说说你的感受。”

　　田泽立刻说：“好吃！”

　　“还有呢？”

　　“黑椒的更对我的口味，吃完之后觉得暖和。”

　　“嗯嗯，还有吗？”

　　田泽想了半天说：“外面这层皮爆开时的口感特别好。”

　　阿黛尔唰唰记录在小本子上，眼睛亮晶晶地问：“还有呢？”

　　田泽抓耳挠腮，强迫自己继续说道：“味道也好，我、我从没吃这种食物，它还是热的！”

　　阿黛尔微笑点头，她知道田泽总结不出来更多了，也就不再追问，招呼道：“你刚吃完，留下坐一会儿再出去吧。”说完，就往烤肠机里添上两根，不再与他交谈。

　　伊芙从楼梯上下来后听了几句田泽对烤肠的评价，然后就回地下了。

　　田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无措，“那个，烤肠多少钱一根啊？”

　　阿黛尔说：“10币一根。”

　　田泽挠挠头，启明市里大部分累死累活一个月最多落下个两千币，10币够吃一顿正经饭了，不是营养膏的那种，只吃一根烤肠未免有些奢侈。

　　可话说回来，那些正经饭也没有这种小吃味道好，如果这家店开在北城一定不愁生意，南城肯定要差一些，更何况她们还在这么偏僻的位置。

　　“哦，钱我会还你的。”

　　阿黛尔摇头道：“有你的反馈就够了。”

　　田泽向来无功不受禄，这会儿平白得了人家的照顾，心里不踏实。

　　“我给你干点活儿吧。”

　　“啊？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阿黛尔愣住。

　　“我自愿的，那个什么，外面这会儿冷，你就当给我行个方便吧。”

　　他这样一说，阿黛尔马上点头：“那行，开门期间我能在这里盯着，等晚上关门了，你就不能留在这里了哦。”

　　“没问题。”田泽乐呵呵地答应了。

　　他在角落里找到了拖把，在卫生间涮洗一把，勤勤恳恳地擦起一楼地面来。

　　基地常年紧闭，原本没有灰尘，但伊芙回来的这段时间频繁进出，又在这里停过车，地面一层土，有好几处黑泥道子，现在全被擦得焕然一新。

　　擦完地他也没闲着，又捧着一大堆脏抹布往卫生间去清洗。

　　晃神间，他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清洁机器人，它的视线正神情复杂地跟随他的动作移动。

　　田泽一愣，怪不得人家说不用，这里竟然还有家政机器人。不过它呆在角落里不动，应该是坏了吧。

　　他在卫生间里兴冲冲地搓抹布，忽然顿住，自己是怎么从一个机器人身上看出“神情复杂”这种情绪的？算了，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你干活真仔细。”阿黛尔忍不住夸赞道。

　　田泽不好意思挠挠头，“这算什么啊。其他的我还能干点啥？”

　　“没有了，你快歇歇吧。”

　　“我不累。”田泽傻兮兮地笑道。

　　对他而言，这家小店的出现不光是给了他一顿饭，更让他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田泽还想再多做一些，他想了想问：“我能不能再赊一根烤肠？我想带几个朋友过来尝尝，但是这里位置偏，需要走很远，不看到东西他们肯定不感兴趣。”

　　阿黛尔觉得田泽是个善良勤恳的人，现在伊芙给她每天100币的稳定收入，拿出一点小钱投资一个广告，不算什么。

　　她痛快道：“好吧，我给你两个根，一个口味一根。”

　　田泽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信任自己。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拉来不少于10个人！

　　“对了，这家店叫什么？”

　　阿黛尔解释道：“这里是老板的地方，我们通常叫基地，以后不知道还会做什么。如果你说我负责的这一部分，叫‘阿黛尔的餐吧’。我的名字就叫阿黛尔。”

　　田泽用力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举着两根烤肠离开了基地，走到外面没多一会儿烤肠就凉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没有人再出来。

　　他索性用干净的雪把它们包裹起来，便于携带，然后去附近街区的杂货店碰运气。

　　这次杂货店的卷帘门开着，里面没有人，他关紧门窗，缩在角落里度过夜晚。

　　转天一早，他在附近找到了一些工具，带着烤肠来到了南城与北城的交界处。

　　启明市被一条自西向东的清明河分为南城和北城，在河两边，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码头和连接南北城的几座大桥的桥头附近，形成了几个颇具规模的市场，聚集了不少人。

　　田泽在这里卖过森林边缘捡来的蘑菇，还卖过那夜南城枪响的情报，对这里的规矩比较熟悉。

　　他找了一个上风口，用事先准备好的废木板和打火机点起一个小火堆，自己的身体挡着风以免火堆熄灭，然后把烤肠凑到火焰前。

　　没一会儿，烤肠的香气就随着风不断蔓延，半条街都闻到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