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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逃荒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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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祁闻秋神色略带严肃道“我正有此意。”
他虽没有如兰亭一般,掀开车座旁的帘子,朝外探去,但仅仅用余光,扫视到吹起的帘子外,那遍地黄土,已经空气中,偶然飘过,那似有若无的腐败的味道,便也看出了个大概。
兰亭“没想到,仅仅只是两州交界处的地界,便已是如此,而京都,乃至于宜州相邻不远的柳州,却没能看出半点异样。”
祁闻秋“确实,宜州的水灾,是因去年夏日之时雨水丰沛,河道旁的土壤流失,恰逢堤坝年久失修,被一失控的盐商撞击,而导致的。”
“事发突然,据上报的人说,那堤坝原本要修,无奈这大水一发,到是将官府原本采购用于修筑大坝的材料,尽数冲走了,官府本身又因为采购此次建材,处于一个亏空的状态,因而面对这次水花,完全拿不出一分银两,去救济灾民,只能原地等着,朝廷拨款。”
“可到如今,据水灾发生已过半年,朝廷的拨款,又向来大方,宜州的灾情,却是没有半分减缓,反而是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了。”
天灾人祸,一般在一个地区,发生了较大的自然灾害后,总会牵扯出后续一连串的麻烦。
就比如干旱过后的饥荒,水患之后亦然,正当水流退去,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开始重整家园时,一种蔓延在人群中的疾病,也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悄然爆发。
兰亭“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祁师兄,你我都知道,宜州的水患,虽发生的又快又急,但它在最初之时,却称不上棘手。”
“它能发展到如今,必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人既敢借着水患敛财,兵行险招,便不会轻易叫人察觉。”
祁闻秋“你是想问,这事,圣上是如何得知的?”
兰亭“是。”
京都距宜州,可谓千里之远,天子高坐帝位之上,虽掌管天下,凶杀予夺的大权,但也需忠君的臣下。
故,山高路远,一城御史,若是有心欺瞒城中的近况,便是天子,亦是闭目塞听。
更何况,兰亭观这一路上的流民,似乎没有一个,是从水患的发源地,宜州的主城,泗水逃出来的。
祁闻秋“那也只能说,他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闻言,兰亭在脑中思考了好半晌,才略微不确定道“难道……是泗水旁的大坝。”
黎国成立数百年至今,上至国家律法,下到百姓每日都要消耗的米粮,都制定出了一套详细完整的标准。
尤其是向贸易的河道堤坝,百姓出行的官道这类的,几乎每隔几年,都要重新整顿修善一次。
而宜州此次水患,呈上去的原因,却是因大坝年久失修,恰逢雨季多发,河床涨水,加上往来盐商所驾驶的船只撞击,这才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这样的原因乍一看也很合情合理,只是水患后,宜州官员频频向朝廷卖惨,索要赈灾银两,京都中却不见一个灾民,就不由得显得奇怪。
毕竟往日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大小州县,都因有难民流入,或在街上乞讨为生,或来城中投奔亲戚,更何况是黎国最繁华的京都。
祁闻秋“一开始只是怀疑,没什么明确的证据,不过后来……。”
祁闻秋的这话,并未说完,便被急停的马车打断,又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只听在外驾车的李叔忽然“吁~”的一声,整个车身都跟着晃动了几下,随后,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定格在了原地。
兰亭本端坐在车厢一侧,也被这急停的车辆借着惯性甩到了车的另一侧,一时间天旋地转,幸而反应及时,用手肘撑住身体,这才避免了额角撞上车厢内侧的装饰物。
只是用来支撑身体的手肘,就没他本人那么幸运了,直直划过桌角,又撑在角落的一个摆件上,刹时间,像是被点了麻筋一般,疼到动弹不得。
等祁闻秋反应过来,见此,急忙上前扶起他关切的询问道“没事吧?”
兰亭扶着刚刚撞麻的手臂,摇头道“我无事。”
见状,祁闻秋却是皱起了眉头,光听刚刚的声响,祁闻秋就知,兰亭这一下,究竟撞的多狠。
亏他在临出发时,还向先生和师伯许诺,会好好照顾师弟,结果这才刚刚进入宜州,还未到宜州的主城泗水,便已让兰亭受伤了。
只是当务之急,两人都明白,还是要先弄清楚,马车突然停下的原因。
思此,祁闻秋便率先向外探去,询问道“李叔,外面发生了何事?”
李叔“公子,有个人突然冲了出来,倒在了路中。”
祁闻秋“什么人?”
李兄“看样子,应该是个逃难的少年。”
兰亭“少年?”
谈话间,几人还是从马车上下来,朝那直挺挺的倒在路中的短衫少年走去。
那少年估摸着仅仅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瘦小,衣着朴素,满是布丁,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都狼狈至极。
可奇怪的是,少年的身上,却没有那种独属于灾民的面黄肌瘦,依这兰亭看了,最多是饿了几顿,略微有点营养不良罢了。
思此,兰亭蹲下身,抬手便要去把少年的脉搏,却在眼神触及到少年纤细修长的指节时,顿了一顿。
随后起身道“李叔,祁师兄,来搭把手,把他搬上马车。”
话落,只见身后二人怔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过多的询问,便上前,将人带上车去。
独留还在地上装死的杨小夏,内心一片百感交集。
“这一次的肥羊,好像有点不一样。”
一小段插曲过后,车辆重新启航,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车厢中,由原本的两人,转变为了三人。
看着马车角落处于昏迷状态的少年,祁闻秋不解道“为何把他带上?”
兰亭笑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话落,只见祁闻秋的眉眼皱的更深,眼底的疑虑却是分文不减。
李叔表面上虽是他们的车夫,但实际上也是柳州的副将,是此来宜州,与二人接应的人。
因而兰亭和祁闻秋达到下一个城镇,改为步行后,李叔并不会原路返回,而会藏在落霞镇的某处等候,随时接应二人。
而眼前这个少年,若真是一个逃荒的难民,此地离柳州,仅隔着几座大山,少年孤身一人能逃难至此,已实属不易。
现下,只要翻过眼前的这几重屏障,便能得到新生,此时救下他,还将他往相反的方向带,反而是害了他。
只是比起眼前的少年,无论是祁闻秋还是在外面驾车的李叔,他们的眼中都更加信任兰亭,所以即使自认不妥,也依旧照办。
祁闻秋“兰亭,你是不是……”
兰亭“师兄。”
话落,兰亭自然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用示意的眼神,告诉祁闻秋,同样看向少年的手。
少年虽一副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模样,甚至于消瘦的体型,破旧的短衫,打结的头发,都无一不显示出,他难民的身份。
兰亭虽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面黄肌瘦,仅仅只是一点营养不良,但在万千流民中,也不乏有几个,家中的宝贝,富家的少爷。
这些人,虽和百姓们一同受难,整体看上去,却是体面的多。
但也仅仅是体面,不会如这个少年一般,手上虽有灰,指甲缝里,却不见一点泥垢。
想来,倒像是临时抹上去。
兰亭“祁师兄,算算时辰,今日能入城吗?”
祁闻秋“这,或许要差一点。”
兰亭点头道“嗯,我看也是,天色不早了。”
话落,似抱怨道“这去宜州的官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路上总能遇到一些奇怪的人,我看我们不如还是早点找一个能安营扎寨的地方,今夜,便轮班换守吧。”
祁闻秋“好。”
这段话,两人自然是配合默契,演给昏迷的少年观赏的。
黎国的每个主要的城镇,每日都有固定的通关时间,宜州自水患后,官府已经没有闲心,去管理这个了。
但对于兰亭这样的外乡人,因是不知,而兰亭他们自然知晓,只是现如今,为了配合演戏,引蛇出洞,看看这个可疑的少年,究竟想要干嘛,因而,几人是知也不知,不知那更是不知。
毕竟,他们此来宜州,便是带着目的,这城门都未进,就遇到一个拦路虎,这要说少年单纯无害,那便是兰亭几人,过于天真了。
要说不知,就按着原本过关的时间,有了杨小夏这一番插曲,兰亭他们的车辆,也正巧,差不多是赶不上过关的时间了。
而这,也显然就是少年的目的。
夕阳缓缓落下,整顿间,夜幕已悄然降临。
因着此地,还不算过于靠近泗水,从柳州的山林间,偶然掠过几只飞鸟,便不幸成了众人的晚餐。
而杨小夏这回,也算自己坑了自己,晚饭时,兰亭本想着,要不要带他一份,但看他正处在人事不知的时候,演技已然入了传闻中的臻化境,在尝试了各种方法无果后,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弃了。
而等杨小夏再用动作时,已然是月上中梢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