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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查案 ...

  •   兰若寺位于半山腰上,共有五座建筑,正中央的大雄宝殿占地最广,庄严肃穆,平时香客络绎不绝,近来因天气寒冷香客减少,略显冷清。

      昨夜大雪封山之后,滞留在此的香客被安排在大殿右侧的客房暂住,许妙愉也在其中。

      许妙愉和紫苏沿着院墙边的小路向后山的方向走去,景珩等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上不时有僧侣在路上扫雪,见到他们,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合十道声好。

      走了约半刻钟,五人穿过大殿,来到寺院后门附近,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映入眼帘,树干粗壮,约需三人合抱,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雪落在枝桠上,没有阻挡,清风一吹,便簌簌而下。

      树上原本系满了红绳,经过大雪的洗礼,掉了泰半,两个年轻僧人正在树下清理,他们看见许妙愉,也停下来道:“许施主好,主持已经在伙房等候着。”

      许妙愉向他们颔首,绕过银杏,穿过一个小型拱门,面前就出现了一排一层楼的瓦房,一个身着绯色袈裟身形高大面容和善的和尚站在门口。

      那和尚朝他们走了过来,许妙愉向左边踏出一遍,将景珩等人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柔声介绍道:“弘真主持,这位是朝廷派来调查此案的金吾卫郎将景大人。”

      弘真与三人一一见过,便带他们进入了瓦房之中。

      这里是兰若寺的伙房,因僧人和借宿的香客众多,就将四间房子的其中三间打通,再摆上几台灶,人多时几台灶同时开火,勉强能够供应寺中餐食。

      此时刚过了饭点,伙房中充满了没洗完的锅碗瓢盆以及剩下的青菜叶,还有一股浓浓的油烟味扑鼻而来。

      古语云君子远庖厨,不管此话原意如何,如小伍他们向来是不进厨房的,而许妙愉是许家的大小姐,也没有进厨房的道理,就连紫苏,作为许妙愉的贴身婢女,和普通仆妇也不可相提并论。

      几人闻见这味道,都皱起了眉,唯有景珩面不改色,用剑鞘拨开灶台上的锅盖,锅里煮着青菜汤,还有余热,空气中瞬间升起水雾。

      景珩问道:“你们还在用厨房?”

      弘真双手合十,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大人见谅,本寺就这一处伙房,就算有异,也只能继续使用。”

      景珩点了点头,随他一起走到了伙房最里面,伙房与第四间房仅有一墙之隔,中间有一小门连通,小门用铁链锁住。

      铁链光亮如新,未积灰尘,显然是最近才上的锁。

      弘真微微叹息:“这里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不曾想竟被恶人利用。”

      最近几日,兰若寺接连发生了几件怪事,先是厨房中的食物总是莫名少了一些,然后是僧人养在后山的一条黄狗半夜嚎叫不已,但没过多久叫声又戛然而止,第二天僧人再去看时,黄狗倒在树林之中,幸好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在黄狗的周围,僧人还发现了几根鸟羽,起初他们以为是黄狗吃了鸟,可是周围只有一小滩血迹,不见骨头。

      这些还只能算是小事,昨天白天,许妙愉带着仆人从附近许家的庄子来到兰若寺拜佛,午后在寺中客房休息,竟有贼人从窗户闯入欲行不轨。

      许妙愉大声呼喊,那人又从窗户逃走,等许家的护卫再去追时,人却凭空消失不见了。

      弘真立刻派人向京兆府报案,但在许家的要求下,他并未提起许妙愉的这个意外,只是说庙中似乎有贼人潜伏,请京兆府派人来查探。

      说来也巧,弘真派去的人到京兆府时,如今的右金吾中郎将李钦正在京兆府,听闻此事,从京兆尹手中揽过此事。他以为只是小事,再加上为了拖延时间,直到今天早上才将事情派给景珩,让他来这一趟。

      在李钦的计划中,大雪封山,路程不便,景珩会在兰若寺逗留一段时间,便可错过建兴帝东巡。

      出事之后,弘真封锁了山门,寺中武僧连同许家的护卫一道,将兰若寺内外都搜查了一遍,在这伙房旁边的杂物间里,发现了一条暗道,暗道直通向后山一条已经荒废的小路。

      弘真带人去看过,小路泥泞,留下了许多杂乱不堪的脚印,对方人数众多,且各个身手不凡,兰若寺中武僧不多,恐不是对方对手,他便带人回到寺中,将杂物间锁上。

      弘真原想立刻将香客们送下山,谁料雪就这么下了起来,转瞬覆盖住了下山的路,留在山上和下山都成了危险的事情。

      弘真将此事如实告知了许妙愉,许妙愉思忖良久,决定留在山上,这次过来,她带的护卫不多,要是那些人追了过来,恐怕凶多吉少,倒不如将寺中会武的人都集中到一处,或许能与对方对抗。

      而且,若是京兆府的人到了,他们的力量便更加壮大。

      然而来的是景珩他们,说实话,弘真面上是有些失望的。

      就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少年,恐怕不是增加了胜算,反而成了负担。

      景珩他们听了弘真和许妙愉的描述,脸色也十分凝重,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案子,忽然危险重重,他们也暗恨没有再多带些人来。

      杂物间内落满了灰尘,堆放着一些坏了的桌椅板凳,其中一处地板看着与别处不同,正是暗道的入口,据弘真所说,这里原本被破布掩盖住。

      前些年长安几度沦陷之时,许多寺庙都修有暗道以供逃跑,有些是僧人修的,有些是避难的人修的,并不奇怪。

      弘真表示他任住持不久,不知道暗道的存在,景珩无意深究他是否撒谎,跳下暗道前,吩咐道:“秦瓒,你守住入口,如果回来的不是我,立即将人擒下,要是反抗就将人斩杀,小伍,你从前门下山去,向……京兆府求援。”

      秦瓒是秦叔的真名,平时景珩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唤他秦叔,此刻直呼本本名,显然是以上司的身份在命令他了。

      他要孤身犯险,秦瓒和小伍都不赞同,却又不能违抗。

      离开之前,许妙愉叫住小伍,交给他一枚玉佩,“京兆府要是不信,你就去找威远将军许望清,他是我堂兄,看到这枚玉佩,他会信你的。”

      听到许望清的名字,小伍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天仙一样的许小姐竟然是那位许小姐,激动得手都开始颤抖,他重重地点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然后,许妙愉又转身对景珩说:“你……小心些。”

      话音未落,景珩已经跳入了暗道之中,眼前一片黑暗之际,闻得许妙愉的话语,不由得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自从在门口相见以来,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说话客客气气的,只交流过几句案子的原委。

      这就是他所希望的,他本该高兴,心里却总有些别扭。

      直到听到这句情真意切的话语,好似阴霾都一扫而空。

      景珩点燃一支火折子,借着火光观察周围,暗道潮湿,岩壁上长了青苔,看来不是近来开凿的,不知有多少年头。

      沿着暗道向前走,原本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越来越宽,最后成了个十尺有余的空间,里面有铺了满地的干草,有烧了半截的蜡烛,角落里躺着半个馒头,景珩蹲下捏了一捏,还是软的,是不久之前扔下的。

      这般景象,弘真并未提及过,莫非是他将杂物间的门锁上后,那些人又回到了暗道之中?

      景珩心有疑虑,继续向前走,这回路又变窄,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是出口到了,暗道的出口被藤蔓覆盖,拨开藤蔓,左边是一条在山间蜿蜒的小溪,右边是一条荒芜小路。

      雪花覆盖住了路上的痕迹,只剩一片白。

      进还是退?

      他正犹豫间,小路的尽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因为是走在雪上,那声音吱呀难听,期间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痛呼的声音。

      “啊,好痛……慢点儿,你们是想痛死我吗?”

      有人过来了,听声音大概有六七人,双拳难敌四手,景珩跳到旁边的树上隐藏起来,观察着小路上的动静。

      远远的,只见六人在小路上狂奔,衣袍上大都有血迹,神情有惊恐的,有愤恨的,有失落的,但毫不例外都是凌乱狼狈的。

      其中一人捂着胳膊,血从他的指尖渗出来,刚才的抱怨正是他发出的,景珩听见他又说:“二叔,我们歇一歇吧,那些人追不上来了,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从另一条路上山。”

      另一人劝道:“文元,不可掉以轻心。”

      这声音雄浑有力,出自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之口,仔细看去,他与先前说话的青年长相有几分相似,看来是亲叔侄。

      被称为文元的青年停住步伐,推开来搀扶他的人,冷笑道:“二叔总是说这种话,但你再怎么小心,不还是白跑一趟,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就在端州不行,非要跑到这长安来受苦。”

      男人脸色一黑,厉声喝止道:“文元,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不想为你爹报仇了?”此话一出,其余四人脸上顿时露出愤慨的表情。

      青年咬着牙,走到一棵树旁靠着,斜睨着他,嘲讽道:“他自己妇人之仁轻信他人,又怨得了谁,反倒是你,我的好二叔,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缓缓走了过去,高大的身躯遮盖住青年,他低头俯视,眼中似有风暴,“你倒是说说,我是在打什么主意?”

      另有一人见势不妙,连忙出来打援场,“少主,二爷对大爷的忠心有目共睹,如今大仇未报,我们切不可内讧啊。”

      不想这话反而激怒了青年,他抓起一把雪狠狠扔到那人脸上,怒道:“少主,什么少主,我老子都死了多久了,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护送我回端州去。我真是受够藏在这鬼地方了,这破庙只有咸菜馒头,想吃个肉还要自己去打鸟,连我想睡个女人都不行。”

      越说越激动,他又抓起一团雪,这回的目标是眼前的人。

      男人却不会任他羞辱,当即抓住他的手腕,沉声威胁道:“端州当然要回,但不是现在,你擅自妄为,险些暴露行踪,要不是……文元,你别忘了,现在还有这么多弟兄的命握在我们手里,你要以身犯险没关系,别拖上他们。不然,我这做叔父的,就只能代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一番了。”

      青年盯着他,眼中的愤怒到了极点,可是他见其他几人丝毫没有站在他这边的意思,脸上神情变幻青了又白,半晌从嘴里挤出极不情愿的几个字:“好,我再忍几天。”

      一阵风刮过,他打了个冷颤,双眼在迷离的风雪中突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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