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青）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折翼

1、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云天青小的时候总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所以每到八月十六的时候他就会成晚的看月亮，可每每得出的结论都是：“十五的是大饼十六的是煎饼，虽然煎饼比大饼大，但是也不见得就比它圆了。”
　　所以那之后他还是看他的十五月亮，吃他的十五月饼……

　　后来云天青上了琼华，做了世人口中的剑仙。只是这剑仙虽然带了个仙字可人家也还是个人，就算拜的是九天玄女，人家嫦娥仙子的大日子也还是要过的。于是，云天青又听到了久违的“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原本，说这话的若是琼华弟子中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就罢了，云天青顶多当他们看月亮看傻了，分不清大饼和煎饼的区别。当然，如果那天云天青还有些闲情的话他也会去买两张大饼和煎饼压着他们好好看看。
　　只可惜，说这话的人既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更不是王二麻子，而是他们家那不苟言笑，光是冷下张脸来就能六月飞雪的美人师兄——玄霄。
　　况且在云天青印象中，琼华派上至掌门太清下至扫地阿甲都有可能说些没什么依据的话，独独玄霄绝不会，所以十五的那天白天云天青下山看了一天的大饼摊子和煎饼摊子。结果得出的结论是：“煎饼摊好了是比大饼圆那么一点。”
　　待到傍晚他回了山，见到了夙莘师姐，才知道八月十六竟是玄霄的生辰。原来派中弟子都以为他与玄霄一间房该是知道的，而玄霄性子又冷从不说这些，是以整个琼华云天青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八月十六的白日里云天青霸占着琼华的厨房里摊了一天的荷包蛋，说是怎么着也要摊出一双像十五十六的圆月一般的荷包蛋。
　　那日夜里，云天青端着碗放着一双圆滚滚荷包蛋的长寿面拉着玄霄去思返谷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那日夜里，云天青生平第一次觉得，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那时云天青二十二，玄霄二十三，那时他们刚相遇一年……

　　再后来云天青带着夙玉离开了琼华，可每年的八月十六他还是会习惯的去煮两碗长寿面上树屋看成晚的月亮，其中的一碗也总有一双如十五十六圆月的荷包蛋。直到夙玉生了天河，直到夙玉过世，直到天河慢慢长大，这个习惯云天青始终没能改过来……
　　云天青在青鸾峰过的最后一个八月十六是天河五岁的那年，那天他只煮了一碗面，上面只有一个荷包蛋，却是双黄。那天是他唯一一次带着小小的天河上了树屋，看了成晚的月亮。那天晚上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后来的后来，云天青进了地府，那儿看不见月亮，也不过中秋，自然更不可能会有荷包蛋和长寿面。所以每每到了八月十五的晚上，云天青就会跑到奈何桥上一直坐着，看着那灰蒙蒙的永远也看不到月亮的天空，直到连十六的夜晚也过去……
　　那时的他已有些记不清十五十六的月亮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唯一记得的，是玄霄说那句话时候淡笑的脸庞……

　　今年的八月十五是云天青在地府中过的第九十四个八月十五，也是他离开琼华后过的第一百个八月十五。地府仍是看不见月亮，玄霄仍是没来，而云天青的那句对不起也仍是未说出口。
　　十五的那天云天青在奈何桥上坐了一个晚上，看着身旁的孟婆像往常般递上一碗一碗的孟婆汤。过了子时的时候云天青突然笑了，那时孟婆只问了他一句，他也只答了一句，而后他进了阎王殿，两个时辰之后他出了地府……
　　十六的晚上云天青御剑去了琼华，自从天河射了飞升的琼华，那儿便早已不复存在了，只是奇的却是思返谷竟是还在，淡笑缓步入谷，那笑中却是带着三分苦涩，两分踌躇。世人总说世事无常，云天青从前是不愿信，而现在却是不得不信，夙玉早已不在，琼华也已不再，而师兄……
　　师？兄？
　　月色下的思返谷内，一人白袍红发，负手而立，乘夜观空，那身影已少了那日离别时的执着，多了几分释怀与洒脱。似是因听到响声，那人转过身来，清冷玉颜，神色淡然，薄唇微启，只一声：天青……
　　只那一声，云天青的泪水止不住的淌了下来，那是自他成年后唯一一次的流泪……
　　胡乱的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云天青灿烂一笑：“师兄，我煮了长寿面摊了荷包蛋，你吃完了才算过寿的！还有，师兄真的没说错，十六的月亮真的比十五的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