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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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帝近些年来办的荒谬之事并不少，但没有哪一件能与今日之事相提并论——他竟堂而皇之地、要纳一位经过殿试、正经被点为探花的大臣为美人。
这事一传出去，实在叫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觉得自己糟污了耳朵。
“闻说顾廷在朝堂上的一番话，惊觉自己对他误解之深。一位敢当着雍帝之面仗义执言者，如何会是贪生怕死的龌龊小人？想来是他容貌太盛，才不得不在朝堂上与庸帝虚与委蛇地周旋。可惜，他还是未免避免今日之祸啊！”
这是为顾廷扼腕的一派。
“呵，要我说，这顾廷也就嘴上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读书人最重视之事，乃为气节。他既这般刚正不阿，不愿与雍帝同流合污，何以不选择自刎以保全自己的气节？”
这是认为顾廷理当以死来保全自己气节的一派。
“若非顾廷原先便同雍帝有些首尾，不干不净、不清不楚，雍帝为何会选择纳他为美人？这顾廷啊——恐怕探花之位来得也并不清白吧！兴许，就是因为这不可言说的原因，才使他当上了探花，继而又被选上了美人？可笑还有些蠢材为其打抱不平，焉知人家顾廷并非求仁得仁？”
这是认为受害者有罪论的一派，亦是人数最多的一派。
这样甚嚣尘上的言论也传入了方司钰的耳中，他自是盛怒，这些人并不了解顾廷是如何的聪颖绝伦、光风霁月，只是凭借自己的想象来肆意妄加揣测，何其可恨。
可他转念便又想到了自己，凤眸里满是悔意。当初的自己，与这些人又有何异？甚至他比这些人还要更为可恶，这些人，只是误解了顾廷，而自己却是切切实实地将剑刺入了顾廷的胸口······
但眼下，还不是懊悔自责之际，他必须要想办法，将顾廷从宫中救出来！
入夜，一弯新月高挂在角楼之上，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惨白的光，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是座落在雪地之上。那些宫殿悉数露出琉璃瓦顶，好似一个个精美绝伦的坟，里面葬着无数红颜枯骨。
方司钰改换成了太监衣袍，面上涂了厚厚的粉，此刻正紧紧地低着头，对着那为首的高公公放细了嗓音道：“高公公，内务府让奴婢给新来的姝美人送点东西。”
高公公手持拂尘，因着雍帝突如其来的下令正忙得脚不沾地，闻言并未多想：“姝美人正在皇上的养心殿中，你速去速回！”
“是！”方司钰从高公公的口中问出顾廷眼下的位置后，当下便朝着养心殿赶了过去，一路上脚上生风。若非怕引起旁人的怀疑，只怕连轻功都要用了出来。
而此刻的养心殿中，雍帝正满脸欲色地望着龙榻上的顾廷。
此刻的顾易红袍凌乱，露出半个宛若上好瓷釉般洁白的肩，从肩上斜斜往下包扎，白色纱布上渗透出点点血迹，好似红梅。满头青丝如瀑般披散开来，殿内摇曳的烛光使他美得越发朦胧，好似勾魂夺魄的精怪。
“朕素来不好龙阳，独独见了你，却是心痒难耐。莫非顾爱卿当真如同坊间所言，乃是摄人心魄的狐妖所化，叫朕、竟也想试试这走旱路究竟是何滋味。”
雍帝说完，便一撩龙袍，准备向顾易扑去。
见状，顾易满眼的嫌恶，忙向旁躲去，只是牵扯到了胸口的伤，当下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紧咬住了下唇，才未发出声音。
雍帝扑了个空，神色却不见恼怒，反而愈加兴奋。
顾易瞧见了雍帝眼底的跃跃欲试，当下冷嘲热讽道：“皇上莫非不知祸国殃民的狐妖何时才会出现？那必是国有昏君。”
听到顾廷到了此时此刻，仍在嘴硬，雍帝暂缓了动作，对着顾易狞笑道：“朕是昏君？哈哈哈哈哈，即便是朕是昏君，朕也要宠幸于你，为你荒废正事、祸乱朝纲，将来的史书上，朕注定是不得美名，但你······”
“你不是意欲留下清名吗？朕偏偏要你同朕一起、遗臭万年！将来的人们想到你，并非会想到你如何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地救了方家，而是你的风流轶事，你如何以色侍人、如何男颜祸水。”
“这就是朕给你的最残酷的刑罚！”
雍帝的三角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他猛地扯下顾廷的红色外袍，还不忘杀人诛心：“你看，你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救了方家，而他们回报你的，却是什么呢？是你胸口的那柄剑，还是你今日之耻，抑或是背负千古骂名？”
“事已至今，朕很好奇，救下方家，你悔是不悔？”
方司钰此刻也绕到了养心殿的侧门，正门口有着侍卫重重护卫，轻易不能进去。方司钰便脚尖轻点，跃上了养心殿的屋檐。
屋檐上瓦缝参差，借着缝隙，方司钰正好瞧见雍帝将顾廷逼至床脚的场景，当下狠狠攥紧瓦片的边缘，力道大到几欲将其捏碎。
而也就是在这时，方司钰听到了雍帝问顾廷的最后两个问题，当下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更凑近了那缝隙，想要将顾廷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下一秒，他便听见顾廷清清楚楚地说道——
“悔？我顾廷从不后悔。莫说是他刺了我这一剑，即便是将这条命还给他，又有何妨？”
在这一瞬间，方司钰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心口处一片温热，时而觉得熨帖得他几欲留下不轻弹的男儿泪，时而又替顾廷觉得委屈不值，时而又觉心中酸涩难言。
他想告诉顾廷，任何人都不值当顾廷如此，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
雍帝不知道顾廷口中的他是谁，但这不影响他听出顾廷话语中对那人的在意：“她？你喜欢她？她是谁？方家三小姐？”
顾易实在懒得去反驳，有那功夫，省点力气待会去与雍帝斗不香吗？
但顾易的沉默听在雍帝的耳中却是默认。他残酷地笑着：“看来是真的了，你喜欢方家三小姐却眼睁睁地见她被人玷污，难怪方三小姐会送你这一剑了。无事，你喜欢她，我便令人将她抓回来，将她也封个美人，日日在这宫中陪你，如何？”
顾易啐了他一口。
屋檐上的方司钰已然愣住了。雍帝的那一句笃定的“你喜欢他”，听在方司钰的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他险些没有握住手中的瓦片，心中满是震惊：顾廷，喜欢我？
回想起往日里相处的种种，方司钰虽极力地佯装镇定，但耳根处却还是悄然红了。他不免有些苦恼：他虽十分感激顾廷的救命之恩，亦不惜以性命相报，但他确实是不好龙阳。倘若日后顾廷对他袒露心意，他该如何是好？
但他又转念一想，顾廷救了自己全家性命，还受了自己一剑，自己欠他的实在良多。他连命都可以给顾廷，区区感情有何不可？既然顾廷喜欢他，那么他便要从今日起，开始努力地喜欢上顾廷。
众人一向夸他悟性高，无论是兵法抑或是武功，都能很快参透，想必感情亦是如此，他定能很快学会喜欢上顾廷。
下定了决心后，方司钰便很快地镇定下来，悄无声息地将屋檐上的瓦片挪开。
屋内，雍帝已将顾易逼至避无可避的角落，顾易默默地用手抓住了玉枕的边缘，丹凤眼微眯，里面冰冷的杀机一闪而过，眼下虽不是杀雍帝最好的时机，但倘若这个雍帝一定要往死路上走，他也不介意提前送他早登极乐。
知道顾廷的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雍帝莫名觉得更兴奋了些，他猛地朝着角落里的顾易扑了过去，下一秒，便被一记手刀劈得直直地晕倒在了床上，发出一声“咚”的声响。
顾易顺着雍帝往后望去，看见了身着太监服、涂着厚厚脂粉的方司钰，不觉笑弯了眼，明晃晃的笑意在他那双眼底闪啊闪，看得方司钰也有些近乎羞赧起来。
“今年今月今日，原男主为救我而扮太监，此事实在可笑，可惜无酒，否则当浮人生一大白！”顾易得意地想着。
而方司钰却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顾廷似乎是真的很喜欢我，否则何以只是见我来救他，便笑得如此开怀？幸而，我来了！”
正当两人正南辕北辙地想着，门外守着的侍卫听见门内的巨大的动静，忙凑到门上往内打量，谨慎地问道：“皇上，您龙体可还安好？”说时，便已做好见势不妙，便立即冲进来的准备。
顾易拉着方司钰迅速躺倒在了床上，刻意制造些声响，凑近方司钰的耳边：“你将声音压低些，就喊一声“滚”。”
方司钰照做，那侍卫慌忙离远了些。
顾易趴在方司钰的胸口处，理直气壮地要求道：“我困了，你来摇床，我休息会。”
摇床？方司钰想了片刻后才明白顾易的意思，当下耳根处便全红了。他如顾易所说的做，只是摇着摇着，瞧着趴在自己胸口处的顾廷，听着那动静，便觉自己好似当真在做什么一般，耳朵红得好似欲滴血。
一夜，至天亮。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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