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能有什么坏心思（快穿）》竹向晚

10、第九章

　　这日散朝后，雍帝又将顾易留了下来。

　　顾易头上的疤痕已经褪去了，只余下淡淡的粉色，好似一朵蜿蜒开在额上的花，更添了几分妩媚，更兼之此刻低眉顺眼，好似在任人采撷。

　　雍帝瞧着瞧着，总觉得顾廷与原来看来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雍帝原先便觉得顾廷样貌生得好，当年顾廷能在殿试时，一眼便被雍帝点为探花，也多半沾了样貌的光。只是雍帝却并不如民间所揣测的那般，当真好龙阳，也从未对顾廷起过什么旁的心思。

　　但此时此刻，雍帝瞧着在他面前立着的顾易，又想起了民间的流言，心底竟奇异地涌起了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他只觉得顾易的腰好似比他宫中的柳妃的腰肢还要来得纤瘦，瘦得似乎堪堪一握；样貌也生得极好，似乎后宫中五官最为明艳动人的荣妃比起他，还要逊色几分。

　　底下的顾易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雍帝却只紧紧地盯着他的唇，眼眸微眯，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顾易的话说完已经半晌，但是高台上的雍帝却久久没有回应。

　　顾易微拧起眉，抬起头便瞧见雍帝望向他那不可言说的表情，当下心生厌恶，恨不能立刻将台上的雍帝给刺死，只是他到底忍住了，又唤了一声“皇上？”

　　雍帝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顾易招了招手：“顾爱卿，你离朕近些，朕瞧瞧你额上的伤疤好些没有？”

　　顾易立刻紧紧地低下了头，毕竟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谢皇上关心。只是臣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雍帝的眼神中瞬间充斥着些微的遗憾。

　　只是雍帝很快便想起来了自己今日留下顾易的初衷，当即便开口询问道：“顾爱卿，两日后便是释放方家逆贼的日子，一应事务，可都布置好了？”

　　雍帝一开口，顾易便知道自己先前所说的，全都是对牛弹琴了。

　　他默默在心底记了个仇，只待将来等他登上皇位后，他也要令人将雍帝带到他面前，让雍帝也接连不断地在他面前说上整整一天一夜。

　　顾易在心底记着仇，面上却丝毫不露：“是的，臣都布置好了，只有一事——臣原本想着，只释放方瑞泽这个逆贼一人，余下家属悉数留下用以辖制他。可今日属下手底下的人色胆包天，竟敢在狱中强行羞辱了方三小姐······”

　　雍帝浑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不过一罪犯之女，羞辱就羞辱了，那个逆贼还能如何？”

　　“那逆贼确实不敢如何，只是，”顾易战术性吞吞吐吐，“方瑞泽那个逆贼原本已经答应释放他一人后，便将兵符交给臣，余下的亲眷待之后再释放。眼下却是不愿了，只道方家女眷留在牢中并不安全，非要释放方家满门不可。”

　　“呵，困兽之斗！”雍帝一脸不屑，“那便放他满门。待他以为自己满门被释放后，陷入狂喜之际，再亲手一个个地将人抓回来，到那时，他绝望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顾易不置可否，只在心中暗忖道：“只怕到时候，会是你绝望的表情更胜一筹呢！”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好似没有一丝波澜，但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这期间无数人员交替更换，俱在无言中进行。

　　许大儒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有了目标之后，好似眼底都一下子都有了光。

　　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原著中方家满门被斩的日子。

　　这日一早，天空阴沉，乌云翻滚，雨珠骤然间砸落下来，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地面渐渐变得湿滑起来，石板缝隙间斑驳着的青苔，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越发碧绿。天牢外墙角丛生的青草都挂着晶莹的水珠，被冲刷得异常鲜亮。

　　这样的大雨，街上本该只有寥寥行人。

　　但今日，百姓们却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一起，撑着黑色的油纸伞，似一条悲伤而静默的河流，缓缓地跟着囚车往前流淌。

　　因为在囚车里，关押着的，是方将军一家；关押着的，是为他们血战沙场的上将军；关押着的，是为他们数次击退蛮子、舍生忘死的将军。他们虽不能救下方将军他们，但至少，他们得送他们的将军最后一程。

　　顾易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绯红色朝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眸明亮好似天边的寒星，俊逸到近乎山上的魑魅山鬼，令人不敢直视，只怕被他摄魂蛊魄。

　　“呸！”人群中不知是谁低低地啐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低低地骂声。

　　顾易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骑马游街，好似还是当年那潇洒风流的探花郎，甚至还有闲心往身旁的方司钰的胸口塞了个荷包，朗声大笑道：“今日方家逆贼满门问斩，我心情甚好，这点赏银，便奖赏给你了。”

　　听了顾易的话，方司钰凤眸低垂，眸底冷若寒霜。

　　随着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作为暗号，看守着囚车的侍卫们纷纷举刀砍断了囚车上的木头，也砍断了锁链，脚尖轻点，便带着方家众人飞上了屋顶，往京城的城门处逃去。

　　百姓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待看明白了这是有人劫狱后，便不顾自身安危，自发地涌了过来，将顾易等人团团围住，为方将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待顾易艰难地带着人从重重包围中挤出来后，便瞧见了在不远处等他的方司钰。

　　顾易不明白他为何不跑，故意上前一步道：“司舫，你为何不替本官抓捕逃犯？”示意他快些跟着方家众人一同逃跑。

　　不曾想，方司钰却对着他笑道：“我不去抓捕，自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需要我留下的原因。”

　　“什么原因？”

　　方司钰慢慢上前，顾易还以为方司钰是有话要对他说，下一秒，方司钰却直直地将自己手中的剑刺入了顾易的胸口：“原因就是、大人你呀！你这奸佞如若不死，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方司钰拔出剑的一瞬间，血便直直地涌了出来，瞬间就将顾易的红袍洇得更红。

　　但令方司钰有些难以释怀的是，在他拔出剑的那一瞬间，顾易脸上浮现出的神情却并非意外与憎恨，而是一种谅解。

　　方司钰又有了初见时的奇怪感觉。

　　只是见身后乱成一团，叫着顾大人的叫着顾大人，唤太医的去唤太医，抓捕他这个杀人凶手的急着来抓捕他这个杀人凶手，方司钰来不及细细思索，便果断地转身逃走了。

　　许是因为逃脱了重要的疑犯，京城之内，眼下正兵荒马乱。

　　但奇怪的是，城门口的戒备却并不森严。那守城门的士兵只拿着方家的画像简单地对着比了比，便放人出城门了。

　　方司钰心中那说不出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也是因为城门口松散的戒备，方司钰只简单地乔装了一番后，便很快地逃出了京城，与方父等人在城门外的破庙中见了面。

　　因着时间仓促，众人来不及多叙闲话，一番乔装过后，已经由原先的将军等人变成了灰扑扑的、不起眼的游商走贩。

　　外面是许大儒找的可信的人驾着驴车，车内的人这才有空暇好好说说话。

　　只是令方司钰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一进入车厢，方将军和许大儒便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关切地询问道：“你适才来时，可曾见到顾廷？他如何了？”

　　方司钰还只当是方将军和许大儒迫切地想知道那奸佞小人的下场，遂直言道：“那奸佞小人虽不是害我方家至此的元凶，却也多次暗下毒手，我如何能轻饶他过？于是，赶在来与你们会合之前，我刺了那小人一剑，正中胸口，想来应是没了活路。”

　　闻言，方将军和许大儒俱是心神俱裂。

　　许大儒茫茫然松开了手，满脑子只回想着那一句“还请许老不要告知他”，还有那一句“不若让他就这般厌恶着我，这样，即便是我死了，他想到我，也只余痛快，而不会伤怀。”

　　当初信口说出来的话，谁曾想如今却一语成谶。

　　许大儒想着那个受尽误解、却仍使出浑身解数来搭救自己救命恩人的孩子，最终却死在了自己救命恩人的剑下，便觉心痛难忍。但此事能怪方二公子吗？似乎也不能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那么，他是否该应顾小友的要求，将此事彻底隐瞒下去呢？

　　许大儒还在犹豫之际，方将军已经先忍不住落下了热泪：“你杀了他？竟是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

　　方将军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奇怪，怪到，就连方司钰的心底也隐隐起了不安，好似自己当真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方夫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扶住了方将军，开口道：“我已经听钰儿说过了，不过是一试图蒙骗兵符的奸佞小人，虽我们侥幸借他得以逃脱，倒也不必为他的死如此伤怀吧！”

　　“小人？”方将军以手掩面，“他可不是什么小人，他是真君子。”

　　说罢，方将军强忍住悲伤，将顾廷如何入牢、如何制定计划，以及如何帮助他们逃脱之事悉数娓娓道来。

　　方司钰仍然不信，在所有人中，他是唯一一个见过顾廷真面目的：“即便顾廷他知道我是方司钰，知道兵符在我身上，可他也不知我究竟将兵符藏身何处。他仍然可能以此为计，来骗出兵符啊！”

　　“不，他不可能！”方将军却坚定地否决了，说出一个令方司钰无法再产生任何怀疑的话，“因为早在两日之前，我便将兵符给了顾廷，以此来作为他向雍帝交代的最后一条退路，而今时今日，我们却仍旧逃出来了。”

　　一时之间，方司钰哑口无言。

　　蓦地，方司钰想起了什么，猛地伸手自怀中摸了摸，拿出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荷包，右上角的“钰”字清晰可见。

　　方司钰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荷包，里面赫然躺着那块熟悉的麒麟兵符，旁边还折着一张纸条。

　　方司钰慢慢地打开了那张纸条，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道：“护身符。”

　　意思为，倘若你们不幸被抓，可用此兵符来作为护身符，护住自己全家的性命。

　　见方司钰久久不动，方将军拿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老泪纵横：“顾大人，我赠你退路，你却还我以护身符，我此生欠你的，只怕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