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耳边不知是什么在嗡嗡作响,叶知秋皱起眉头,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只觉得后颈传来阵阵疼痛。她想抬手揉一揉,却感觉身上似有千斤重,只好艰难挣扎着挣开了双眼。

      入目是昏暗的马车顶,车内点着烛火,随车身摇晃忽明忽灭。

      茯苓坐在一旁,见她醒来惊喜万分,忙上前搀扶。

      叶知秋顺着茯苓的力道坐起身来,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想从一团乱麻的记忆里扯出一个线头来。

      茯苓担忧地看着她,嘴里念叨个不停,“娘子可终于醒了,这眼看就要到了,娘子若再不醒,奴婢可真是要急死了。”

      话音落下,叶知秋忽的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她,“马上要到哪了?”

      茯苓不解,“府上啊。”

      “府上?”叶知秋讶然,先前发生的一切电光石火间冲入脑海,“我是怎么回来的?”

      茯苓见她神色凝重,也想起自己之前的疑惑,稍稍凑近了些小声道:“是靖王殿下送回来的。”

      马车内外寂静一片,只有车夫偶尔赶车的声音,叶知秋觉得自己忽然有些无法理解茯苓说的话。

      “是……萧云起?”叶知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茯苓点点头,但心里却觉得奇怪,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靖王不成?

      叶知秋眉头紧锁,脸色有些奇怪,“他说什么了?”

      茯苓想了想,“就说,乐坊里有些乱,娘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头,让我们赶紧驱车送娘子回府。”

      摔了一跤?磕到了头?

      叶知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她明明是跟踪六弦先生,却不小心撞破他杀人的行径,头脑一热为了救罗文宏才将自己置于险境,什么摔了一跤磕到了头,亏得茯苓信了他的鬼话。

      叶知秋心里腹诽,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什么。

      她记得自己扶着罗文宏走了很久,精疲力竭之时感到有人打向自己后颈,之后便没了意识,醒来就是在回府的马车上。方才茯苓说送自己回来的是萧云起,那也就是说,打晕自己的人就是萧云起,是他把自己从乐坊带出来的。

      叶知秋感觉自己额角钝钝的疼,眉头忍不住皱得更紧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茯苓看叶知秋脸色不好,想来此事不同寻常,有些担忧道:“娘子,是乐坊里出什么事了吗?”

      叶知秋还在想着萧云起的事,下意识摇了摇头,摇了两下却又觉得不对,抓着茯苓问道:“靖王送我出来的时候,你们可有看到其他人?”

      “其他人?”

      “对,就是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的人,有吗?”

      茯苓皱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叶知秋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就要叫车夫驾车回去,却被茯苓一把抓住,“靖王殿下走时特地叮嘱,说一定要将娘子送回府,千万不能回去。”

      叶知秋愣住,“这是他说的?”

      茯苓点头。

      萧云起似是料到叶知秋会想回去,特地叮嘱了茯苓和那些家丁,只是他这一番话,却让叶知秋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奉州一案,和萧云起到底有何联系?

      这个问题在叶知秋脑海中盘桓许久,辗转反侧大半夜,直到天将明,叶知秋才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太傅府人丁稀薄,连着叶知秋,也只有六口人。叶知秋外公华鸿甫、舅父华庭楷、舅母余氏、长兄华长安以及幼弟华长逸。华鸿甫、华庭楷和华长安在宫中当值,一般要等到申正散值才会归家,而华长逸在学堂也得待到申时左右,所以白天太傅府便只有叶知秋和余氏两人。

      不过这日恰好余氏出门赴宴,府中就只剩叶知秋一人,这才让她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束。

      叶知秋用过午膳,坐在院子里看书。忽见茯苓有些慌张地走进来,挥退周围小丫鬟后凑到了叶知秋跟前。

      “娘子,出事了。”

      叶知秋皱眉,歪头看她。

      “咱们昨日去的乐坊死了人,是罗世子。”

      叶知秋讶然,虽然她昨夜也料想到了这一结果,但真的亲耳听到还是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听说是乐坊自己报的官,官府的人到的时候,罗世子早已凉透了。”

      “那凶手呢?”

      茯苓皱起眉,似乎有些苦恼,“说来也怪,那凶手是乐坊里一位琴师,杀人后也不跑,就等在原处,被官府抓走了。”

      “果然是因为奉州的案子。”叶知秋眉头皱紧又松开,似乎不像之前那般苦恼了,她身子一歪靠进圈椅里,拾起膝上的书册,“看来大理寺近日是有的忙了。”

      诚如她所言,眼下大理寺卿武敬仁看着手中的供词,确实是有些焦头烂额。

      庄旭立在堂下,正将自己所知一一回禀。

      “六弦先生本名孙岩,是王家的一个乐师。事发时他正在教王家娘子学琴,便带着王家娘子躲开追兵逃了出去,之后两人便跟着一支西域商队逃到了关外。五年前,孙岩来到京城,化名六弦先生进了乐坊,一直暗中筹谋。直到三月前,阿依慕,也就是王家娘子王述香随商队来到京城,二人见面商议,定下了复仇之计。”

      武敬仁眉头拧作一团,“这孙岩与王家人非亲非故,为何也要复仇?”

      “因为王洵于他有恩。”庄旭道,“孙岩是王洵初到奉州时救下的一个书生,彼时孙岩一贫如洗,欲要卖身葬父,是王洵给了他银钱,又将他收入府中,以先生之礼待他,对他十分尊重。事发时王述香不过十五岁,复仇的计谋也是孙岩想出来的。”

      纸上的字迹漆黑如墨,看得武敬仁有些头疼。他反手将那一纸口供翻扣在桌上,闭眼揉着眉心。

      庄旭见他如此,却依旧直言道:“寺卿,短短三日内发生两起命案,民间已是谣言四起,若再不查清事实,恐怕要出乱子。”

      武敬仁抬眼睨他一眼,“此话还需你说?你是没见今日朝会的动静,你寺卿我这顶乌纱帽啊,就差自己摘下来摆在圣人面前了。若再没结果,怕是我这颗项上人头都得搬家。”

      庄旭正色,“那下官这就带人去安仁侯府搜查。”

      “你给我站住!”武敬仁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忙将人喊住,“你这个一根筋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庄尚书将你送到大理寺来历练,为的就是让你多长几个心眼,若是你将来离开时还是老样子,我这颗项上人头也得搬家。”

      庄旭闻言却不以为意,“他是他,我是我,我来大理寺就是为了办案子,不会轻易离开。”

      武敬仁似乎听他说过很多遍这样的话,敷衍地点头应和,正要说什么,外面却有人来报。

      “寺卿,靖王殿下到了。”

      武敬仁闻言神色一凛,也顾不得和庄旭掰扯,整了整自己的官服,阔步朝门外走去。

      “靖王?”庄旭面露疑惑,“他来大理寺做什么?”

      -

      武敬仁一路快步行去,待到门前时,额角微微沁出一层薄汗。他抬手轻轻抹了一把,余光便瞧见了立在大理寺门前的身影。

      银冠玉簪,朱红常服,镶金玉带,青素缎靴,背影挺拔如松,周身气质斐然。

      “大理寺卿武敬仁见过靖王殿下。”

      萧云起闻声回头,面上带笑,颔首示意,“有劳武寺卿亲自来接。”

      武敬仁忙道不敢,侧身将人引进门去,“殿下是奉圣人旨意前来审问嫌犯,让殿下等候良久,实乃下官失职。”

      大理寺院内风景寥落,萧云起却闲庭信步恍若游览花园,“寺卿言重了,我虽是奉旨行事,可于大理寺而言也是外人。国之重地,自然是要心生敬畏才好。”

      一番话滴水不漏,武敬仁也只能点头称是。

      待行至大理寺狱门前,武敬仁正要带人进去,却忽听萧云起道,“对了,我来之前去安仁侯府带了个人,还得麻烦寺卿腾一间牢房出来,我要审他。”

      武敬仁见他神色轻松,心中有些没底,遂小心问道:“不知殿下带来的是何人?”

      日光从头顶落下,光影将牢狱门前的三分地割裂成明暗两边。萧云起就站在那道明暗交界线上,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出些许锋芒。

      他嘴角勾起,笑容与先前一般无二,却又说不出哪里变了味道。

      “一个能结束这桩案子的人。”

      -

      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亮。四周燃着火把,给阴暗潮湿的地牢添了些暖意。

      萧云起坐在圈椅里,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扶手上轻轻点着。

      他面前的木桩上绑了一个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横布着数道鞭痕,头颅低垂,也不知是死是活。

      萧云起朝一旁递了个眼神,云擎便拎起木桶,将一桶冰水冲着那面门泼了上去。

      那人猛地咳嗽起来,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过来。

      竟是罗玉坤的贴身侍卫罗三。

      “罗三,自幼习武,十四岁时入安仁侯府,跟在罗玉坤身边二十年。十二年前成了罗玉坤的贴身侍卫,自那之后,替他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其中就包括七年前奉州刺史王洵一家的灭门惨案。”萧云起面前的长案上摊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他扫了一眼,平淡地念了出来。

      罗三神色一僵,然而却只一瞬,他便又笑起来,“靖王殿下这是想刑讯逼供不成?”

      萧云起没有看他,声音沉的像一口古井,然而说出的话却透着叶落无痕般的毫不在意,“罗玉坤已死,你的供词是什么还重要吗?”

      罗三嗤笑一声,“原来世人口中秉性正直的靖王殿下,也是这般为了交差不顾真相之人。”

      “真相?”萧云起懒懒地掀起眼皮,神情依旧无波无澜,“那你来告诉本王,真相是什么。”

      “有人欲加害我家侯爷,这就是真相。”

      “何人?”

      “任何人。”

      “缘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云起没有继续问,一时牢房内静得只剩下火星崩裂的轻响。

      “罗三,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这情义付错了人。”

      说着,他忽然起身,踱至一旁的火盆前,握着烙铁拨弄起火盆里烧得通红的木炭,“罗玉坤是个怎样的人,想必你比本王更清楚。这二十年你替他做了多少肮脏之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还需本王替你一一细数吗?”

      说话间,萧云起拿着烧红的烙铁走至罗三面前,“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罗玉坤已经死了,而你,还有机会活着。”

      烙铁灼热的气息扑在罗三脸上,没有死亡逼近时冰冷的寒意,却也让他忍不住微微发颤。

      活着。

      他还有活着的机会吗?

      二十年,他从一个一心想要行侠仗义的习武之人,逐渐变成了一个手段阴险的杀手,完全背离了当初习武时对师父的承诺,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唾弃的那类人。他不是没有梦到过那些冤魂,也不是没想过后悔,只是他没办法,也再没有精力。

      二十年,足够将一头狼训成一条狗。

      罗三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萧云起,“殿下,就算你将这里所有的刑具都用在我身上,我也还是那句话,有人欲加害我家侯爷,这就是真相。”

      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此刻失去了最后那点光,看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萧云起与他对视良久,摇头道了声“固执”,而后朝手下人示意,将一支簪子和一把银锁递到罗三眼前,“你如此保他,可他却从未完全信任于你。你妻儿的性命从一开始便被他握在手里,你觉得单凭自己,护得住他们吗?”

      罗三的眼神在触及那两样物件时像被烫了一般瑟缩一下,而后猛地抬头看向萧云起,“你想做什么!”

      “不是本王想做什么,而是安仁侯府想做什么。”萧云起转身走开,抬手朝云擎示意。

      “我们那日抓了你之后,便去寻你的家人,却发现他们被人捆在麻袋里扔到了安仁侯府的湖中,若非我们解救及时,恐怕他们现在已是两具死尸了。”

      罗三神色惊慌,忙问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人我们带走了,很安全。”

      罗三心中稍定,却还是不肯相信,“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云擎瞥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展开递到他眼前,“这是你妻子给你写的信。”

      罗三慌忙看去,辨认出那纸上确实是妻子的字迹,尤其是落款处为了避讳已故母亲名讳而简化的名字,这世上只有他和妻子知晓。

      事实摆在面前,可罗三还是嘴硬了一句,“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逼着她写下的?”

      云擎一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救下你妻儿那是因为我们殿下怜惜弱小,但像你这种满手鲜血的恶人可没什么值得怜惜的。你若再耍滑头,就别怪我们殿下没给你机会。”

      罗三避开云擎那似要吃人的眼神,视线落在了地上。

      身后小窗里投下的日光落在脚边,却始终离他一寸远。他看着那道光沉默良久,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