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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男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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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砀狼狈地跌坐到台阶,靠在身旁人的肩膀上,捂上胸口咳嗽着。
百鬼缠身带来的阴寒感还是没有消失,如实质一般围绕在身边,他的脸颊上因为阴气凝结起了一层雪白薄冰,皮肤被冻得通红,看上去就像是被透明冰糖壳包裹着的鲜红山楂。
整个人在寒冷中不断颤抖,徒劳地用双手围绕着自己想要取暖。
胳膊上原本用来遮挡太阳的白色防晒袖已经完全被水浸湿,贴在身上像是穿了一层冰。
易砀把那层防晒袖费力拉下,甩到地面上,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身边坐着的熟人,上下打量一番。
严齐,易砀的前男友。
他穿着一件漆黑风衣,和记忆中丝毫没变,五官线条凌厉,还是一样的好看,只是眼神比记忆中的阴郁了些。
许久没见,易砀忍不住的心虚。因为当初分手的方式实在是……在线等,挺急的,死遁被抓包了怎么办?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从刚才开始,严齐就一言不发,一直盯着易砀,富有穿透性的眼神像蛰伏在寒潭底部的黑蛟,窥探观察仿佛要将他浑身的皮扒开,看得易砀心慌。
他本能地逃避,将脸扭过去:“你好,我叫柳……”
易砀试图装成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蒙混过关,毕竟这世界上有两个人长得完全一样也不是不可能。
可对方似乎过于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易砀心里在想什么,抢先一步开口:“易砀。”
易砀强撑着笑,继续装:“易砀是谁?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对方轻笑一声,似乎对易砀这拙劣的小把戏表示不理解,抬手指了指易砀衣服帽子上挂着的小黄鸭玩偶:“下次撒这种谎记得先把它藏起来。这还是当时去游乐园,我买给你的。”
严齐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想到那那段回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会把我的东西都扔了。”
说着,伸手想要摸那只小黄鸭,可却被易砀下意识躲开,满满的警惕。
严齐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易砀此时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他站起来,往后退两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严齐轻笑:“这话应该我问你。”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易砀的眼神在严齐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到这人手里提着的大镰刀上,略带迟疑:“你……”
严齐察觉到易砀的眼神,拎起镰刀在手里转了一圈,与他身高等高的巨大镰刀被严齐握在手中仿佛如拿了一把空气一样轻巧灵活:“你喜欢?”
镰刀被严齐稳稳握着,锋利刀尖直接抵到易砀跟前,离喉咙只差五厘米,能感觉到刀尖传来的凶意寒气。
易砀一时间以为这人是要杀人灭口,连忙向后退,直到背部抵住老化掉渣的墙面,退无可退,连忙摆手:“不不不。”
“哦。”严齐应了一声,带点低落,收回镰刀。
“那个……说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易砀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
寻常人可进不了鬼打墙,那是一个由灵体创造出的封闭结界,与外界完全隔绝。
别说闯进去了,结界一旦形成连找都找不到。
严齐是怎么进来救下自己的?
易砀好奇地盯着严齐,还……这么奇怪,手里拎着一把大镰刀。
印象中的严齐完全就是个嚣张肆意了点的邻家男孩。
可现在这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是修罗也不为过。
严齐不准备回答易砀的问题,突然见到了本以为丢失的珍宝,巨大的激动与喜悦冲击地他现在依然有些亢奋。
他看着易砀:“先回答我的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走。”
边问,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的镰刀柄。
虽然这只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没有半分威胁意味,可易砀瞅见之后,还是紧张咽咽口水。
可虽然紧张,却硬气的很,因为当初两人谈的如胶似漆,易砀突然在热恋期死遁离开。
原因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见易砀害怕着全身微微发颤,却依然强撑着不肯说,严齐自顾自猜测,他一步一步靠近易砀,直到把人又逼到墙面上,呼吸交缠:“烦我了?讨厌我?有小三了?对我不满意?”
易砀沉默,疯狂摇头。
严齐皱了下眉头,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你别问了。”易砀还是不说。
“咚——!!!”
两人正在僵持,耳边骤然响起巨大钟声,传递的范围极广,洪亮无比,就像是寺庙那种需要撞击才能发出声音的巨大铜钟。
“这声音……”易砀瞳孔一缩,也不顾上什么紧张害怕,抓上严齐的手臂,激动道,“这声音我刚刚逃跑的时候也听到过,那些鬼听到声音,好像还很害怕。”
岂止是害怕,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水鬼有好几次在听到这钟声的时候,直接放弃了抓捕易砀,转身瑟瑟发抖躲起来。
严齐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目光直望向顶楼:“那里。”
“哪儿?”易砀不明所以,他的耳朵中四面八方全是钟声,根本分辨不清声音传来的方向。
严齐回头解释:“声音从顶楼传来。”
易砀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自觉握紧严齐的手:“那你现在是要去顶楼?”
“对。”严齐点头,他朝门外抬抬下巴,“而且我建议你跟我一起去。”
楼道口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重重鬼影,叠在一起探头朝里面往,蠕动着翻涌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进来将两人撕成碎片。
但又像是忌惮什么,止步在门外,不敢往前一步。
“跟我走。”
“你你你……唉——”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易砀单独出去只会更危险,还不如待在严齐身边。
他抬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宽阔的肩膀,稳稳地走在自己斜前方探路。
易砀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能把群鬼斩杀救自己出来,实力应该不弱,跟他走应该会安全一点。
“哒哒哒——”
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楼道内回荡,严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手电筒,按亮开光,光芒瞬间将漆黑楼道充斥,把墙角的蜘蛛丝都照亮。
严齐回头看易砀,晃了晃拿着的手电筒:“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易砀一愣,没有说话,点头。
他是觉得自己怕黑……
楼层并不高,两人很快就要靠近顶楼,有了手电筒的加持楼道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易砀跟在严齐身后,默默数着楼层,一步一步朝上走。
“等等!!”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拉着严齐的胳膊让他停下,声音颤抖,“这栋楼……”
“怎么?”严齐拿着手电筒晃向易砀看的地方。
那只是一个楼层号,贴在黑洞洞的门上方,六层。
易砀紧张地喘气,有些呼吸不上来,他往严齐身边靠:“这栋楼,最高六楼。”
这里是六楼……可上面还有一层。
楼梯无声延伸,静悄悄地等待着客人光临。
易砀这才注意到了楼梯的异常,上面一丝灰尘都没有,光洁的要命,旁边的白墙像是刚被粉刷过一样,如少女的皮肤一般细腻。
与之前他们走过的破败楼梯,简直是天差地别。
六楼和七楼,像是两个割裂的世界。
不存在的七楼,此刻如鬼魅一般出现,像是陷阱,又像是一张大开着的口,只等着猎物落进来。
严齐的目光落在楼层号上两秒,得出结论:“这里就是最后的真实世界了,再往上走,就是鬼魂制造的幻境。”
“那你还去?”易砀颤抖着发问。
“对,任务还没完成。”
易砀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任务?”
他没等到回答,只是被严齐猛地用力,推到一边:“小心。”
一阵巨力击打在易砀的肩膀上,将他推得连退四五步,根本站都站不稳,脚下一绊摔在七楼的楼梯上。
“你干!!……”易砀强忍着怒气抬头质问,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严齐还站在原地,衣角尚未落下,双手紧握着镰刀,保持一个用镰刀向下劈砍的样子。这一幕有点像是在打高尔夫,如果忽略他刀尖上挂着的青黑鬼婴……
是刚刚想要夺舍的那个。
易砀忍不住出声:“他刚才居然没死?”
“我的刀上挂着什么?”
易砀很奇怪:“你看不到?”
严齐:“只能微微感觉到,是鬼物。”
易砀在心里惊叹一声,好敏锐的感知力,就连自己刚才从没发现鬼婴要来袭击。
他看不到,却能感知危险即将发生,直接斩杀鬼婴。
这说明严齐至少能察觉到鬼婴所在的方向,还一直保持着对周围的警惕。
这大腿,抱定了。
易砀强忍着恶心,细细打量了几眼鬼婴,描述:“皮肤青黑色,也就五个月婴儿大小,但已经长出了牙齿,看着还挺尖的,凶神恶煞的。是一只鬼婴。”
“看得还挺清楚。”严齐挑眉,将手中镰刀向上一抬,方才鬼婴只是挂在他的刀尖上,此刻彻底被锋利的镰刀劈成两半,化成一团灰雾消散。
“那我们继续往上走?”易砀紧急催促。
现在不想往上都不行了,他听到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楼道外的那群鬼。
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