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四月的烟花

8、重生

　　一连做了几天鱼丸，属于食物的香气就没断过。

　　沈舟住在一楼，厨房的窗户又正好挨着楼道，这下整栋楼都知道几个小混混在做什么了。

　　楼道里整天都是香喷喷的肉味，上下班的人进进出出，但凡路过的人，无一不是伸长了脖子使劲去闻的，还不自觉的咽口水，但因为知道是这附近有名的几个混混在弄，反倒没人敢上门问。

　　窗外的动静沈舟自然注意到了，这都是他未来的潜在客户，像这样闻得到，但就是吃不到的情况，他很有经验，想当年，他也对街头小吃眼馋的很，可惜家里管的严，能吃的机会不多。

　　偶尔偷吃，味道也是很一般，就是闻着香，佐料和添加剂的味道重得很，他又馋又想吃又觉得不好吃。

　　所以他那个暴君哥嫌弃他事多，最后给他找了个厨师当老师，让他自己做，没想到沈舟有天赋，学的快还爱做，真让他给学到了几分手艺。

　　后来，他自己开始研究菜谱。

　　当他在沿海地区吃到了鱼丸，爱上了这Q弹鲜嫩的味道，还特意和找了个老师傅学。

　　再以他自己的口味调整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个的味道，属实是他的独门秘方了。

　　戳起一个鱼丸吹了吹，然后再吹了吹，吹了半晌下不了口，沈舟绝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只是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腻啊。

　　练手这几天做出来的鱼丸都是让三人带走的，锅里只剩下几个。

　　沈舟看着粉粉的鱼丸，又想起了江回，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显摆似的天天做饭，顿顿不重样，江回也十分捧场，还不挑食，让他做的更起劲了。

　　后来才知道，江回胃不好，不能吃硬的、辛辣的、油腻不好消化的。

　　他又去学做了清淡养胃的菜色。

　　再后来，知道了江回心底有个人，他也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做饭不再将就江回的口味了，全凭他心情来，清汤、麻辣、油炸，做什么全看当天的心情。

　　鱼丸、烤鱼丸也做过很多，江回的旗下还有一家零食加工厂，其中就有鱼丸，味道跟他做的很像，就是品种很单一，只有三种味道。

　　不像另外一款鹌鹑蛋，居然还有香菜味的，工厂的老师傅说，老板最喜欢这三种味道，那时，他还以为是他们有缘分，连喜欢的口味都相同。

　　直到他在江回的眼睛里看到了怀念，那种睹物思人的眼神......

　　靠，王八蛋！

　　沈舟回过神，筷子上的鱼丸已经彻底凉了，一口吃进嘴里，甩甩头，把晦气的东西甩出去！

　　重新下了碗面，一口气吃了半碗。

　　夏天的天黑的晚，他发现江回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早，今天也是。

　　楼道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沈舟探头看，果然是他。

　　江回提了两大包垃圾下来，扔到了大门外的垃圾箱，回来的时候被沈舟叫住了。

　　‘刺啦’一声，纱窗被拉开，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打在地上。

　　“喂～”

　　江回抬头，逆着光，他看不清窗户里沈舟的表情，想来也是酷酷的，没什么表情的，礼貌的笑了笑，同样打了个招呼。

　　沈舟还不知道他在江回心里的酷哥形象，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吃晚饭了吗？”

　　“找我有事吗？”江回站在门口，语气很是客气。

　　？

　　突如其来的距离感让沈舟很不适应，转念一想，他的确和如今的江回不熟，或者说只是他单方面觉得熟而已。

　　在江回眼里他只是楼下新搬来的邻居，和被他弟撞进医院的那个人，而已。

　　沈舟心里明白，但真和江回面对面的时候，又很难把他当作是小孩子，尽管他现在实际年龄小，脸上也稚气未脱。

　　想到脸，几天过去，江回脸上的红肿已经转为了青紫，沈舟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定在了他的眼睛上，尽量与他对视不乱看。

　　如果是别人，他不看是因为关注他人的狼狈，这个行为不礼貌，无论是同情还是好奇，都会让对方觉得冒犯。

　　但江回，是他舍不得……

　　到底还是个小孩，沈舟一把揉乱了他的头发，把人带了进屋里，“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不待江回接话，又接着说道：“尝尝我做的鱼丸怎么样？我准备摆个小摊子。”

　　江回被揽住肩膀，身体一歪，就跟着沈舟进了厨房，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摁在餐桌旁，摸了摸头上刚刚被乱的头发，还留有沈舟的温度，很新奇的感受。

　　手里被塞了筷子和碗，他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紧了紧，道：“谢谢，上次的事还没正式和你道谢，谢谢你收留了我。”

　　“你说话是跟谁学的？怎么老气横秋的。”

　　江回有些无措，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捧着碗不动，直愣愣的看着沈舟。

　　好像语气有点重，沈舟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听江回主动提了这个话题，便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江回继续懵，不知道沈舟问的是哪一件事。

　　他本是狭长的眼型，此时发愣睁的有些圆，沈舟莫名看出了几分听话与乖巧来，像极了......江回。

　　他垂下眼，避开了江回疑惑的目光，“这几天我看你回来的时间比平时早，那个，学费挣够了吗？”

　　“原来你是问这个，”江回闻言放松了些，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乖乖的捧着碗认真的看着沈舟，“最近没打工了，我高中的学费减免了一部分，存了些钱，生活费够了。”

　　减免了学费？这倒是沈舟不知道的，想到了什么，他问江回道：“你已经收到通知书了？”

　　江回道：“嗯，收到了，我的老师亲自送来的。”

　　沈舟有些疑惑，指了指楼上，“你......”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这人不配，“那个谁不是不让你上学了吗？，开学的时候，能报名吗？”

　　江回听懂了沈舟口中的‘那个谁’指代的是江父，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沈舟前几天帮过他，给了他一个睡觉的地方，不至于让他又在走廊坐一夜。

　　所以，两人之间产生了些不可言说的亲近和默契。

　　亦或许是沈舟因为江家受伤，事后江家也没尽到照顾的责任，所以沈舟即使与江父江母偶遇，也当做没有看见，既然关系已经低到了冰点，也不在乎他多说的几句，便解释道。

　　“他很要面子，我考的好让他脸上有光，他说出去，别人都说他家要出个大学生了，所以他就算不想我继续读书，想让我退学出去打工，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所以你才会挨那么多打，沈舟在心里补充道。

　　他听着江回一口一个‘他’，生疏地像是在说一个外人，心里有点小高兴，江父的心态很明显是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既希望江回能给他挣面子和钱，又不愿意付出精力金钱去投资。

　　在沈舟看来，江父不像一个父亲，更像是雇佣长工的地主，而江回这个长工，对地主没有感情上的期待更好，因为有他在，他们父子的关系以后一定能闹的掰掰的。

　　他希望，江回能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长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和无穷尽的打骂。

　　“离开学还有一个月，你还打工吗？”

　　“在找。”

　　菜市场的粮油铺子去不了，虽然江父没有过去闹，但江回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原因，让江母传的人尽皆知，粮油铺的那位之前很是照顾他的叔叔非常愧疚，江回也担心他再继续干下去，江父来找粮油铺的麻烦，便辞工了。

　　“这样吧，我雇你一个月照顾的我生活，给你600，你看怎么样？”沈舟接着道：“我马上要去摆摊了，没时间做饭搞卫生什么的，正好你有空，我雇你怎么样？”

　　江回知道沈舟是看他可怜特意照顾他，忙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存的钱已经够生活费了。”

　　沈舟道：“我不找你，也会找其他的人，摆摊只是和朋友们一起图个乐子，不图挣钱，而我头上的伤好像还没养好，早就想请个人来做饭了，之前你给我送过饭，咱俩也熟，这不是正好嘛，没准用不了一个月，我身体就养好了，到时候也不用请人了。”

　　江回见沈舟脸色的确很白，也知道沈舟的新朋友是他们这片有名的该溜子，一时竟判断不出沈舟说的是真是假，只好道：“那我先试试，不过，你不用给我600那么多，一半就够了。”

　　“行，那从明天开始吧。”

　　一半什么的沈舟没反驳，到时候给多少钱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先把人捆在身边再说。

　　江回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把沈舟家的钥匙，第二天一大早就下来了，他到的时候，不仅沈舟起来了，军哥和哼哈二将三人组也到了。

　　因为沈舟订做的炉子做好了，军哥一早就送了过来，他想知道，这个奇形怪状的炉子是怎么用的。

　　沈舟打量着这个炉子，军爸不愧是国营厂退休的，没见过实物仅听他描述，就能做成九分像，最主要的部分其实是顶部的烤盘。

　　这在二十年后没什么新奇的，街头巷尾的淀粉肠用的都是这种炉子，没错，这就是淀粉肠烤肠机的低配版，原本平整的烤炉做成了一个个凹槽，放淀粉肠的位置，被他挤进了鱼糜，烤好之后，用签字一串，就成了鱼肉肠。

　　搭配他的秘制酱料，五人把烤鱼肠当做了早餐，顺便定好了开张的时间。

　　军哥家院子里有个暂时不用的板车，军爸知道儿子要用，早就洗刷了个干净，该修补的地方，也都修补好了。

　　瘦猴家有祖传的篾匠手艺，他住在隔壁镇上的爷奶现在还编竹筐出来买，串鱼肠的签字，就是瘦猴带来的。

　　至于白胖子，能吃又会吃，家里也舍得给他吃，所以长得白白胖胖一身肉，把食材原料从菜市场拖回来的事，就交给了他。

　　沈舟做这生意是能省则省，吃饭的家伙事全靠大家赞助。

　　三人忙的脚不沾地，完全忽略了以考察之名到处晃荡的沈舟。

　　倒是江回感觉很奇怪，烤鱼丸或者鱼肠只能算作小吃，摆摊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是选在学校门口或者夜市吗？

　　现在是暑假，学校没人，那么最佳的摆摊地点就是夜市，而不像沈舟，天天往郊外的工厂跑。

　　在江回看来，工厂里上班的人分为两类，舍得花钱的和不舍得花钱的，舍得花钱的很可能会吃，但不会天天吃，而不舍得花钱，需要养家的，顶多吃个新鲜。

　　他看不懂沈舟往郊外跑是在做什么，担心沈舟挣不到钱，连续跑了几天之后，就问了出来。

　　沈舟被问的一愣，等看见身高不到他肩膀，还是个学生的江回，突然兴奋了起来，这还不是以后的江大佬啊，可不得显摆显摆了？！！！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沈舟带着江回随便找了家餐馆坐下，点了两碗面加煎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觉得摆摊能挣钱吗？”

　　江回没等到回答，反而等来一个问题，仔细想了想后，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沈舟，“展开说说。”

　　“烤鱼丸是个很新奇的食物，我从没听说过，或者在附近见过，它的味道很好，刚开始应该是能挣到钱的。”江回先是肯定了摆摊买烤鱼丸这个生意能做，然后看着沈舟的脸色斟酌道，“但是，这个很容易模仿，而且，参与的人很多。”

　　江回说到这里就闭嘴了，毕竟还没开张，就说风凉话不好，他拿不准沈舟会不会生气。

　　沈舟没生气，继续问：“你觉得，王军、白宇、李想，他们三个是什么样的人？”

　　“我对他们不是很了解。”

　　江回想了想，摇头，他平时太忙了，除了上学，还要早晚帮着家里在菜摊子上干活，很少有闲暇的时间，知道三人的名声，也是在摊子上，听隔壁左右聊起过，口吻都是看不起，但他们三人具体做过什么坏事没？他倒是没听说过。

　　这时，面端上来了，沈舟低垂着眉眼，看着面上方的蒸腾的雾气，慢慢道。

　　“白胖子白宇，人如其名，白胖白胖的，性格单纯，胆小爱吃，读完了高中发现自己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就不再继续读了，陆陆续续找了几份工作，都因为容易受欺负，而干不长久。”

　　“白父白母都有正式工作，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心疼儿子的白父白母并不催他上进，别人上班上学，他在家待业，时间一长，就和李想王军玩到了一起。”

　　“李想，生病的爸，生病的妈，身体不好的自个儿，想找工作人家看见他这瘦成竹竿的身材就不敢要，幸好他是家里的老小，上面还有四个哥哥，虽然没有工作，日子还算将就。”

　　“王军，面相凶恶实则很讲义气，高中毕业后出去打了几年工，因为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又回到了这个小城市，他的学历在这里够用了，但长相不像好人，所以一直没找到稳定的工作，以打小零工和吃老本维持生计。”

　　“所以，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家庭氛围好，亲人都在本地，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待业在家，变成了别人嘴里的小混混该溜子，但他们并本性不坏。”

　　“你明白吗？”

　　江回愣愣的，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差那么一点。

　　沈舟笑笑，笑的人畜无害，“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人品不错的本地人，还不怎么聪明，待人实诚没有心眼，最好的是现在都没有工作，又想挣钱，简直是天选合作伙伴，最合适不过了。”

　　江回：“……”

　　沈舟：“你觉得不赚钱，是因为我们人多？利润低？所以挣不到钱。”

　　“但谁说只摆一个摊子呢？如果摆一个摊子，一天挣十块，两个摊子就一天挣二十，再发展亲朋好友一起摆，这个城市那么大，五十个，一百个摊子都摆的下，你算算，这样能挣到钱吗？”

　　江回？

　　脑子被沈舟绕的有些晕，顺着他算法算了算，还真能赚到钱。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沈舟，为刚刚对沈舟产生的恶意揣测而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