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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   回家的路上,
      许一冉反复和妈妈解释,关于重生、关于未来、关于表哥死亡的预见,她绞劲脑汁,最后连爸爸未来因为什么原因被上司看重会升职加薪的事情也说出来。

      但没有一件事能让许妈妈信服。
      她反而越来越火大、越来越生气。

      大人们思维总是固化的,这样没有科学、没有逻辑、又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说上千次万次,他们也不会相信,

      只会把这当成你想玩想闹的借口而已。

      等到了家,许妈妈肃着一张脸,她将门砰的一关,指着客厅中央的地板道:

      “跪下。”

      体罚在许家不多见,除非是许一冉做了特别大的错事。

      旷课、晚不归、闹情绪不想回家,哦对,也许还要加一条诅咒表哥……

      许一冉沉默地跪下,无数项可能会被妈妈安上的“罪名”在她心底一一罗列。

      她从小也不是完全听话的孩子,逃过课、挨过打、也受过父母的责骂。但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妈妈哭,回到家后没有斥责、没有大骂,而是一句冷冰冰的“跪下”。

      这种言语中流露出的失望感,胜过破口大骂、胜过拖鞋皮带抽人,才是最戳人心的。

      她感到揪心的难受,可比这还要难受的,是挂在客厅墙壁右上角的时钟,时钟上时针和分针正滴滴答答的走动,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像指缝尖掉落的细沙,去而不回。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离凌晨四点还有六个小时。

      许一冉在心底打定主意,如果能救下表哥,她情愿这件事被妈妈永远地误会下去。爸爸妈妈一般在晚上十二点后睡觉,她准备等到一点、不,是两点,届时偷偷溜出家门,

      她要去诊所,去找表哥。

      她跪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耳边听着妈妈在卧室里朝爸爸不满的抱怨声,心里开始酝酿一会的检讨腹稿。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爸爸妈妈应付过去。

      过不一会,爸爸从房间出来,他充当了一个调节剂的作用,斥责了一番许一冉,又押解她到妈妈那里道过歉,她备好的腹稿起了作用,妈妈虽依旧冷着脸,但也勉强点头表示原谅许一冉。

      “明天你再去找补课老师道歉,将落下的功课补起来。”

      许一冉听话点头,像一个正常犯错后知道悔改的孩子。

      可她走回卧室,她双手捧着手表静静地看了一会,这时候的她却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像一个木雕一样坐在椅子上,她将自己重重摔到床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过好一会,等她缓过情绪,抬起头,吊灯强烈的光线一下子刺进眼睛里,房间仿佛被分割成无数道细小碎片,每一道上都印着她离开前看到的表哥最后的神态——
      他明明是出来劝和,脸上的笑容却难看到发苦。
      诊所外的路灯一闪一闪,他那双总爱坏笑的狐狸眼里,光泽比以往都要黯淡许多。
      最后落寞地走回诊所,甚至不打算和她多说几句话。

      这是她见过的,表哥状态最糟糕的时候。
      以往即使他情绪不佳,但只要她哭了,他便会变着法哄她,像逗戏法似的逗她开心。可这一次表哥没有,他也没答应她明天出去的请求。

      许一冉知道表哥心里这次是真存了事情。在她离开诊所,从晚上八点到十点的这两个小时期间,诊所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她冒着风险去救了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魏晓雄,却错过了下定决心要守护的表哥。

      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许一冉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想起在爬小南山时表哥向她提出的那个问题——
      他问:“如果有一个选择题摆在你的面前,没有任何一个选项是正确答案,你会选择哪一个?”
      他问:“那你的心走向何处?是要保护他人,还是保护自己,亦或是保护你的亲人们。”

      她当时想不出答案,便撒娇耍赖地躲过。但不想,就在这一天,她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而她的心已经在无意识中做出选择,并将答案摆在面前。

      许一冉清楚,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找魏晓雄,只是会用更慎重、妥善的方式,即使她会为此付出代价。
      能知道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当她知道有人会在某个节点受伤害时,便已经失去眼睁睁看着时间悄无声息走过去的勇气。

      她想不留遗憾地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刻,即使做出的选择往往会留下让她万分不甘的痕迹。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但隔着积过一层灰的玻璃窗,也只能看见对楼星星点点亮着的灯。星星也好、月亮也好,都和穹顶之上厚厚的云层一样的灰。

      隔着窗纱的凉风吹进来,许一冉打了个喷嚏,双手胡乱将枕头上的濡湿抹做一团。

      时钟走到十二点,
      客厅响起一阵脚步,咕嘟咕嘟的水从茶壶被灌进杯子里,陶瓷杯接触餐边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是妈妈在喝水。

      然后厕所的门一开一关,有沙沙的刷牙声和流水呜呜穿过管道的声音,这次声音是双份的,混在一起就像一段合奏的交响乐,他们在洗漱了。

      这是睡前的最后一道准备。

      卧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外面是妈妈的声音,

      “早点睡。”

      疲惫中带着一如往日的关心。

      “嗯。”许一冉闷闷地应了一声,在心底她许愿:晚安、好梦。

      接下来,时间变得更慢。

      十二点半、一点、一点半……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人生生掰成两半去读,时间的流速让她心慌、又让她心焦。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下水管道里轻轻的、不断的、滴落着水珠的声音。

      她等不及两点便开始行动。

      许一冉本就没换上睡衣,还是白天出门时的那套衣服。她脱了拖鞋,两根食指将鞋轻轻勾起,然后蹑手蹑脚打开卧室门,向做贼一样踮着脚尖溜到门口。

      将拖鞋轻轻放在玄关处,又重复动作双手提溜起运动鞋,她准备就这样赤着双脚出门,等到外面去换。

      手扣上大门的把手,往下按时发现门被反锁了,她只得又去转防盗锁,

      咔嚓一声——

      客厅的顶灯亮了。

      “你在做什么?”许妈妈惊讶万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上厕所,听窸悉簌簌的,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等她看见许一冉赤着的双脚,和手上提的鞋子,这种惊讶又转为一种茫然的愤怒,“孩子她爸,快过来看!”

      “你闺女做贼了,半夜赤着脚就想往外溜!”

      “许一冉,你是不是疯了!”

      许妈妈早先气过一次,这次反应还好。但许爸爸是真动脾气了,桌边还盛了半杯水的陶瓷杯被他狠狠摔到脚边,温凉的白开水像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整片地,杯柄和杯子的连接处被摔了个粉碎。

      还剩半牙的杯子咕噜噜从许爸爸的脚边滚过来,直直撞到呆愣在门口的许一冉右脚踝上,有点疼,虽然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其实她有一瞬间的机会,可以打开大门从家里跑出去,只是当对上爸爸妈妈的眼睛时,那一刻,她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时间太晚,妈妈没力气骂她,爸爸也只舍得拿杯子出出气。他把许一冉像拎小鸡一样又拎回房间去,“孩子她妈,你看着她换衣服洗漱睡觉。”

      “再敢半夜往外跑,我打断她的腿!”

      这一次许一冉没有哭,她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在爸爸妈妈说话时,她也始终低着头,这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促使她没有办法再与他们的目光对视。

      等她换好衣服、老老实实一副要睡觉样子躺回床上时,妈妈帮她关了卧室的灯,她听见她走时候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句:

      “怎么了这是?今天和中邪了似的。”

      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开始变大,许一冉才发现,这不是下水管道里水流滴在地上的声音,而是天空里下了雨,起先是点点滴滴,但现在,雨开始变大了。

      哗啦啦啦——
      雨水拍打着窗户,雨珠从纱窗里溅出来,落到了许一冉的眼睫毛上。

      她平躺在床上。

      睡不着。脑子却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醒——两点了。

      还剩两个小时,甚至是更短的时间。

      许一冉很清醒,清醒到开始琢磨再次溜出去的可能性。

      从大门溜出去的计划被发现过一次,再尝试一次就不太现实了。爸爸妈妈肯定还没睡着,甚至她今晚搞出的一连串幺蛾子很可能让他们双双失眠。

      只能从房间里想办法。

      许家是在三楼的位置,而在救苗初初时她曾经徒手顺管道攀至四楼。

      虽然下了雨,但下楼总该会比上去要容易得多。两相抵消,她值得试一试。要知道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摔死了重头再来而已,

      如果老天爷还愿意给这样笨拙的她机会的话。

      许一冉推开窗户,呼啦啦的雨水一下子变得更加淅沥,滴落在楼下防盗窗户上时会发出嗵嗵嗵的脆响。

      下水管道并没有正对着许一冉的卧室,而是在隔壁靠阳台的位置。
      但幸好,她窗外有一个竖挂的外置空调机。

      许一冉扶着窗户小心翼翼地踩上去,雨水淋了她一身,她甚至还穿着睡衣。稍稍呼吸几口气,全身仿佛一下子就被冻僵了。

      但她没在意这些细节,她很专注。雨天的窗户很滑,稍有不慎,摔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她小心翼翼,最后成功踩上空调机,勾到了阳台外竖着的那根下水管道。

      她深呼一口气,双手抱上去,整个身子一下子腾空起来。

      雨天的下水管道很滑很滑,许一冉双手双脚紧紧夹着,她用压力增大摩擦,不过还是像坐了一个矮层的跳楼机一样,等她滑到底手肘腿侧都火辣辣的疼。

      落地时她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她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她看见一楼的屋檐下站了一个人。

      黑色短发,棕色风衣,搭配一条不对味的西装裤。他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正夹着烟。一双浅色的瞳孔在缭绕的烟雾和雨幕中看不清楚神色。

      真是哪哪都有他,还都是自己最倒霉的时候。

      但她说不清楚,心底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庆幸的感觉多一些。

      “陈几默,你专门在楼下等我?”

      她脸上,勉强扯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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