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郎》微微西兰

72、天下共和——选择

　　离开长安等人日夜策马奔驰赶往玉阳城，他们怎么不知大明此次一举进攻就是孤注一掷。
　　说白了，大衍若是还畏手畏脚，那么最后遭殃的便是他们。
　　收到萧寂来信，说的无非就是战与不战一事，一味地忍让撤退，最终会让他们失去应有的有利机会。

　　玉阳城外，战火纷飞。
　　城中的百姓早已被萧寂安排到黑风寨避让，似是过那么几年会遭到战争的侵蚀那般，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面对萧寂的决定，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久而久之，玉阳城里面所住并非是百姓，而成为了重要储存粮食、人马等地方。
　　百姓就决定在黑风寨定居，可那毕竟不是他们真正的家，想要的不过是那一方和平罢了。
　　可不知何时才能盼望来那份安定。

　　战事接连不断，萧寂早已发觉军中战士的疲惫之态，死伤不在少数。
　　他褪去戎装，行走在军中的营帐时，入目的便是众多受伤的士兵。他们互相搀扶着，互相帮助对方包扎，甚至还有些忍不住哭泣，口中不断地喊着躺在那一动不动那人的名字。
　　就连他自己的身上，都不禁添上几道新伤。

　　他垂眸，身后默然跟上来几人，许久都未开口，气氛实在是静寂得可怕，他们的耳边剩下的也不过是那些哭喊声、求救声。
　　但……他们却是变得那么无能为力。
　　他走到垂死挣扎的那个士兵身侧，蹲下身去对他莞尔一笑，看起来却是十分地苦涩。
　　“等你养好伤，本……我带你回家。”萧寂一时竟无法说出口中常用的称呼，心中的愧疚更是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有些无颜面对这些人。
　　他十六岁带兵出来征战，军中年长一些基本都算得上他的兄长。刚开始对他一个毛头小子的不服到后来的甘拜下风，一切源自于对他的信任。
　　可这一次，他却变得束手无策。

　　躺在地上的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不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说再多的话，给再多的希望，应该都是无法挽回的余地？
　　没料到，在他摇头下，又走过来一袭白衣男子，蹲在他身侧替他把脉。
　　过了半晌，只听见他没好气地开口：“放心，死不来，现在的不适不过是药的副作用而已。”
　　“……”

　　一时间，五怪站在那憋笑的实在是厉害，他们显然是没料到王爷的心上人居然是如此性格。
　　也难怪，他们家王爷就这么栽在这棵树上了。
　　那个士兵听了，也禁不住嘿嘿一笑，他不过是想跟他们家王爷开个玩笑而已。
　　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让气氛变得缓和些。
　　今日难得静谧，玉阳城外自从有明军驻扎以来，他们就没一日得到过安宁。

　　空气中暗潮涌动，有些朦胧夏意的玉阳城，天气也变得回暖些，可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寒风刺骨。
　　估计是心境的缘故吧？
　　这段时间以来，最让人觉得厌恶的莫过于是夜战，黑漆瞎火一片，视野完全看不清。
　　更何况，萧寂的旧疾便是他的双目。
　　他抬眸望向远处，总觉得带有层朦胧，愈发想看清楚却像是被遮掩住那般，很不真切。

　　落日渐入西境，城楼上隐隐约约就已点起火把，远处能瞧见星斑点的火光。
　　那是明军所在的方向。
　　等到夜深静寂，萧寂坐于帅帐中，始终无法合眼。他撑着额头，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地形图上，未曾放下。
　　蓦地，从营帐外匆忙跑进来一人，嘴中还喊道：“报！大帅，明军被人偷袭，营帐、存粮等被火箭点燃，现在军中大乱！”
　　“报！大帅，城外有大批人马靠近！”
　　“大帅！”
　　“……”

　　砰——
　　“又怎么了！”萧寂一掌拍在案几上，无奈开口，皱着眉始终无法舒展，似是意识到有些过激，“说！”
　　“大……大帅，城外自称是赵溪闻的人，说要让你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闻言，萧寂猛地站起身，笑着就往外跑去，还不忘喊着：“不早说！”
　　“……”
　　过来通风报信的小兵一怔，他们大帅刚刚是笑了吗，变脸的速度可真快。
　　只是这位赵溪闻是谁，名字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常文竹笑着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当朝有名太尉都不知道，是该回去一趟了。”
　　说罢，他也跟着萧寂出去，还不忘喊道：“大帅，等等我啊！”

　　一时间，大衍的军队中，徘徊的便是两道笑声，在这静寂黑夜难得松了口气。
　　大批人马直逼大明军队，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距离明军营帐一里处，他猛地拉住马的缰绳，淡漠地看着面前被大火侵蚀的营帐。
　　里面慌乱的声音不断传出，还有一些难闻的气味散播在空气中，明红逐渐演变成一片灰烬。

　　温知危的眸中倒映着这一片火海，他没有丝毫想要上前去帮忙的意思。沉默半晌，身侧的人都明显感觉到那一片灼热袭来，可他全然无知。
　　萧寂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被熊熊烈火吞噬的营帐，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他们是何时出现，又是何时放箭？
　　这一切都做得那么悄无声息。

　　“王爷，许久未见！”
　　萧寂回过头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把目光落到远处。
　　赵溪闻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的那片火海，失笑地摇了摇头。
　　或许，萧寂和萧衍都不愿做的那个恶人，皆被温知危一人承担。
　　“王爷想问什么？”
　　沉默半晌，终是赵溪闻耐不住性子，悠然开口。
　　“没。”

　　他并未多说，心中怎么不知问了也是多余的罢了，倒不如等那人回来，同他一起讲讲。
　　说实话，玉阳城早已陷入危难之际，能坚持不过是靠着他们一己之力。此次大明大举进攻，是他们根本无法预料，如同疯子那般，不断地进攻。
　　见他们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双目无神，口中念叨的不过是一个“杀”字。力大无比，就算被刺穿也丝毫不觉得疼痛那般，身上更是没有留下一滴血。
　　交手时，萧寂明确下达命令不准追求狠劲往前进攻，无论何时都要保全自身。

　　同那些怪物交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能预料。
　　如今看来，那些人怕火烧啊！
　　不知过了许久，熊熊烈火似是被人有意熄灭，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温知危沉着眸子，见到从里面被带出来的一个士兵，他轻笑道：“回去告诉朱洛堂，大衍已经不会同大明签订盟约，让他准备好寿衣，等我过去！”
　　说罢，他便转身策马离开，还不忘说道：“我们回城！”
　　“是！”

　　对于今夜温知危是如何引起这场大火，又是如何扑灭，众人都不得而知。在百姓的眼中更是被称为奇事，夜中射火箭又是如何不被人所发现？
　　因此，玉阳城中又有一位“活阎王”的说法。只是温子殇此举，却让一些人觉得寒心，那些士兵却是无辜的，若愿意归顺对于大衍来说何曾不是种好事？
　　好事？
　　当事人可不是如此认为。

　　他亲抿了口茶，抬眸看着洛砚南笑道：“兄长同我说笑？无论做何事，都不能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洛砚南冷哼一声，语气中捎带有些愤怒，“若是整座城呢，你也要屠城？”
　　屠城？
　　“兄长怕是忘了，我这双手沾满多少人的血。”
　　他丝毫不在乎，于他而言眼下帮大衍打赢这场仗就好，破除一切为他开疆拓土。
　　不知自己魂归何处，只知手中杀虐不断，他只是那个一见血变双目猩红的人罢了。

　　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他想要的不过是天下太平，即使久远一点他不能保证，可他在世依然要平天下。
　　也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从萧衍登基后，接下的便是一个老弱病残的躯壳，根本没有任何的资本。就连那么星点的粮饷，都是抄家亦或是傅卿云和洛砚南帮他在私下做生意所得来。
　　想来他这个皇帝，实在是憋屈。
　　只是现在，他同洛砚南发生了分歧。

　　他同萧衍所说，走的是“霸道，”怎又不知洛砚南他们几人躬行的是“天道？”
　　霸道和天道就不能共和？
　　温知危不知，他只知所有的一切他一人扛下便好！

　　天色灰蒙蒙亮，他却丝毫没有睡衣。走出营帐外，就瞧见天际泛出的鱼肚白，他勾了勾唇，迈步准备去城楼上看日出。
　　站在那许久，他的目光始终放在远处原本明军安营扎寨的地方，眼神晦暗不明，面色有些深沉。
　　“还在纠结？”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他并未回过头，视线始终落在那片灰烬下。
　　他能感觉到刚刚说话的那人此时已站在他的身侧，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嗤笑一声，惹得身侧的人颇为不解。
　　难不成傻了？
　　“其实不然，离开长安前他曾问我，让你走这条路是对还是错，更让他为难的应该是夹在你同子让的中间。”

　　赵溪闻说的那个“他”自然是萧衍，温知危斜睨他一眼，随即莞尔一笑。
　　他的思绪回拢一些，想起萧衍同他说的那番话，问过的那些事，也不过是抿唇一笑置之。
　　“天道如何，霸道又如何？”温知危沉声冷笑，抬眸回过头看着赵溪闻，他嘴角一翘，“兄长，这两条路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要的不过是共和！”
　　共和？
　　赵溪闻不由得一怔，眼里瞬间带有几分豁然，心中变得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