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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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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兵从在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个硬得像石头的馍，两眼直楞楞的望着天。石头上还放着他轻得不能再轻的包袱。
碧空如洗，连鸟都没有飞过一只。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人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兵没有看他，只知道那个人一直盯着他，还有他手中的馍。
“喏。”他也不埋头，只是抬手把干粮递到那人面前。这年头，虽然饿死的人与战死的人早死了一地，但让人饿死在自己面前兵有点做不到。
那个人没有动。
“喏，喏！”兵又够着手哼哼两声，那人还是没有动。
他终于埋下头看那人。
那个人头发纠结，好像很久没有洗过。衣服也相当褴缕，上面尽是土和污迹。脸上也泥，花得好像几辈子没有洗过脸，不过眉眼……是见过的。
兵维持着递馍的姿势僵在那儿。
半晌，他尖叫着跳起来，顺手把手中硬得可以砸死人的馍冲那人脸上一扔，连战果也没胆看手足并用的逃进林子。
不知跑了多久以后他才想起自己的干粮、水袋……放置一切细软的包袱被忘在他坐的石头上。这个发现让他跟野兽似的绕着棵大树转了无数个圈圈，一直到头撞到树上，他终于决定——一定要回去找回他所有的家当。
兵战战兢兢的缩在灌木背后向外面望——现在是那人坐在他刚才坐的石头上望着天发呆，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一只手中拎着个包袱，一只手中拿着兵砸过去的馍。
那人还没有走的事实让兵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知道你会回来。”那个人突然说。他扭过头来望向兵藏身的灌木丛，表情平淡，只是左眼眼眶处跟手上馍一般大小的乌黑有点破坏气氛。
兵好像被人点穴似的钉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喘上几口。能动的眼珠子在那人身上转了几圈然后瞄到了那人的脚下。然后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问：“……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我也不知道。”那人歪着头笑了笑，有些不解又有些得意：“也许是红包没拿够，所以死不下去？”他无辜反问。
兵脸黑得像块竹炭——得，现在，死不掉的又多了一个。
夜凉如水。
文的狐裘披风早就连毛都不剩了。他勉力用仅剩的布料把自己裹了裹，这样会感觉不那么冷。兵则在林子里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文茫然坐在地上的抚着脸，觉得牙帮子酸死了——自打耐不住饥饿啃了一块兵给的馍以后。那根本就是个石头！文腹诽。不过如果他知道，比起他兄长除了啃了个“石头”还加只蝎子来，他就会感觉自己的际遇好多了。
兵从林子里钻出来，他不知从哪儿抱回一大堆干草在地上铺了一层后就躺了上去。他把包袱压在脑袋下，还用手攥着护得严严实实的，蜷起来，眼看就准备睡了。
文瞅着兵压着的那堆干草——兵的草垫铺得很吝啬，小巧的只能睡他一个。文忽的站起来，向林子里走去。他没看到兵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眉毛有些得意的动了动。
兵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正在做个梦。梦里头他有五亩田，还有两头牛，一头公的一头母的。他正撅着屁股围着母牛打转学挤奶，结果那只公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两蹄子凌空一蹬就踏在他身上……
兵发出一声惨叫清醒过来——三分之一是因为吓的，三分之一是被砸的，还有三分之一是被埋的。
文脸色苍白的压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干草撒了他一身。
“喂，喂！”他推了推文，没有动静。他又拍了拍文的脸，还是没有动静。
“你不会突然又死了吧？！”兵惊恐的抬手就把文掀了开去，警惕的看着滚在一边的文。
还是没有动静。
兵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借着月光，他看到文左胳膊有些肿，有个地方流着血，还泛着奇异的灰黑色。文不是又死了，是被蛇咬了。
兵倒吸了口凉气，不过看明白了也就没什么怕的了。他一把扯起文的衣服用力撕了一块下来，抓着文受伤的左手臂，用布条在伤口之上狠狠缠了几圈，又找刀来切开了伤口，埋头把毒血一口口吸出来，直到血的颜色看起来正常了才停下。
“拔个草都会被蛇咬……果然是个公子哥。”兵把文扶到他铺好的干草上躺好，小心的四处望了望，拿着刀钻进了林子。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些植物。他对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捡着需要的嚼碎了给文的伤口敷上，一边上药一边嘿笑：“亏你遇到了我……要不你就得再死一次了。”
文醒来的时候，是正午。兵正扶着他用竹筒给他喂水。强烈的阳光让文眯了眯着眼睛，适应了以后他沉默的看着兵。
“梁国灭了？”他声如蚊呐，身体的不适和饥饿让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兵没有想到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吸了口气后才应道： “嗯。”
“前几天看到一个逃难躲在林子里的人，他说他原来是梁国人。”文闭上眼睛，他太累了。
兵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一会儿他端着碗东西推醒了文：“吃点东西吧。”他手中端着的碗是木头削制的，勺子也是。里面盛的是用水泡开了的馍。
文突然有些触动。他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在兵的帮助下慢慢把那碗泡馍吃了干净。
“你没有家了吧？”文看着一边啃硬馍的兵问道。
“早没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房子和地也早都烧光了；现在梁国也没了……”
“……”文想起之前自己的老师武总是对他说想要太平，突然感觉心里堵得慌，他闭了闭眼吸了几口气以后才平复下来。
“你可以送我回卫国吗？”文突然问。虽然不想承认，但很明显就他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回到卫国的。
他颇紧张的望着兵，等着他做决定。
兵冲着他自得的露齿一笑。
“你昏过去的这两天，我们就一直走在去卫国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