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力巅峰苏醒之后》峻绒

4、归属问题

　　霜止在魔族执法队提供的房间里住了一夜。

　　这一夜网上吵得沸反盈天，而她在暖洋洋的床上睡得安安稳稳。

　　在她睡醒之后，她学着执法者的样子拧开水龙头，用自来水洗了把脸，然后就准备出门去找工作。

　　“你再等等。”把她带回来的执法者之一如是说。

　　霜止道：“我是有骨气的人，我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执法者想到“屿会”那边下达的任务，努力给古代魔族解释现代思维，道：“你展现出来的才能在网上很受人喜欢。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你会的那些古代技艺展示出来，发到网上，让失传的文化被现代网友喜欢？”

　　霜止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听到执法者一口一个“古代技艺”“失传”，感觉没什么兴趣：“比起古代技艺，我对现代更感兴趣。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我想做一些我那个时候没有的工作。”

　　执法者信誓旦旦：“我说的就是你那个时候没有的工作。”

　　还有什么工作比当网红更有现代气息呢？

　　可惜霜止的意识里根本没有网红这个东西，她不理解。

　　她摇头：“在我看来，你说的工作只是让我重复我当年做过的事情而已。”

　　执法者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按照计划，霜止只需要负责表演的那一部分就可以了。至于拍摄、剪辑、营销，“屿会”还没心大到以为这些事情可以让一个古代魔族自己做好。哪怕这个古代魔族拥有魄将，以前可能很不一般。

　　霜止：“还有问题吗？没问题我就去找工作了。”

　　执法者犹豫了一下，道：“一个私魔问题，目的只在于满足我的好奇心，不是为了公事。霜止是您的本名吗？”

　　她昨晚上跟其他界吐槽虚空屿视频造假的键盘魔吵了一晚上，在几个相关词条里来来回回争论，最后被对方噎住了。

　　对方是这么说的：“我们魔族对于英雄的记载向来很详细。别说有魄将的魔，就连没有魄将的魔史书上都找得到很多。但作为一个历史系硕士生，我居然没有听说过霜止这个名字。这是哪个剧组即将发布的主角的名字吗？专门蹭风苏日热度来造势的？”

　　气得她头脑发热了一个晚上，这会儿恨不得霜止说个惊天动地的名字出来，好好打脸那些说虚空屿造假的键盘魔。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霜止缓缓点了头。

　　啪叽一声，执法者的自尊心破碎了。她没办法跟人有理有据地吵架了。

　　霜止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不明白她难受什么。

　　她不懂现代魔，伸手撕破空间，从虚空里扯了个昨天余下来的秋炉糕安慰她：“吃点好吃的，新年快乐。”

　　现代魔被徒手破空间的能力惊住了，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去做。

　　低头咬上一口秋炉糕，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节假日加班压力太大才会去网上吵架。

　　糕点真甜。

　　新年，也确实快乐。

　　抬头时，她的视线正好跟“屿会”来的魔对上。

　　“屿会”魔：“那位前辈呢？”

　　执法魔回神：“前辈一心想找现代化工作，她要走，我不太好拦。”

　　“屿会”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古代魔族能找现代化工作？她是有现代常识还是有学历？按照我们的安排走，对她才是最好的。”

　　执法魔：“前辈是很有主意的魔，她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依照安排去做。”

　　“屿会”魔瞪她：“那可是三千年前的古代魔族，她的想法跟时代能接轨？你怎么就信了古代魔族的话？”

　　执法魔不甘示弱：“那可是一位有魄将的强大魔族。就算她一时不懂，肯定也会很快弄清楚的。”

　　“屿会”魔说服不了她，气得拿出手机，用私魔账号在“古魔复苏”超话里发布了一个投票，投票题目：你认为古代魔族能够适应现代社会吗？

　　执法魔：……

　　这位公务员，你过于沉迷网络了啊喂！

　　就在这个投票下面出现一大片分析与哈哈哈的同时，霜止很轻易找到了现代化工作。

　　是送快递。

　　新年第二天，不少魔族还没从长长的隆月节假期里缓过来，按时开的店铺根本没几个。在虚空屿，别说仙魔混血，就连居住在这边的仙门子弟都蹭了蹭魔族的假期，大家整整齐齐关门闭户。

　　于是，快递点就成了为数不多还在营业的店铺之一。

　　霜止走进店铺，稍微问了一下工作内容，表明了自己想要打工赚钱的意愿，还没来得及出示临时身份证明，老板就已经认出她了，并且还很惊奇：“您怎么愿意来做这种工作？”

　　霜止看着满架子的纸箱：“这个工作看起来很现代化。”

　　老板道：“实际上和古代的信使差不多，您介意吗？”

　　霜止眼里只有纸箱：“不，跟信使完全不同。”

　　老板笑出了声，还是依照流程给她办了工作证，发了快递公司工作服，又道：“您还没有手机吧？”

　　霜止道：“我会努力工作去买的！”

　　老板把手伸进抽屉里，翻了翻：“这是我的备用机，您先拿去用。”

　　霜止：“我怎么能白拿魔东西……”

　　老板：“送快递是要给收货那一方打电话的。”

　　霜止脑门上冒出了问号。

　　老板见状，花了几分钟教了她手机的基本操作。

　　霜止颇为新奇地拿着手机：“这果然是一种现代化工作。”

　　老板觉得她做两天就认清现实了，也没有接她的话茬，转而告诉她一些送快递时要注意的基本事项。

　　霜止学得差不多了，就扛了一同一街区的口袋快递在肩上，开着电子地图，找着路去配送。

　　十分钟后，“屿会”魔发布的投票下面，就有魔发了一张照片，是霜止御风而行送快递的样子，配文：“不光可以适应，效率还蛮高的。”

　　“屿会”魔：？？？

　　这都什么情况？那么厉害的古代大艺术家，怎么送快递去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真的，我接到快递电话还没反应过来，一开门，传说中的古代魔族就站在门口。我还专门求她放魄将出来让我看看。”

　　又是一张图，图是霜止抱着快递箱子等网友签字，魄将就站在霜止身后很凶地盯着网友。

　　有魔回复他：“我也是，古代魔族还吐槽说不懂我们这些现代魔。说真的，古代魔族本体好可爱，她的魄将显得好凶。本体和魄将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吗？”

　　送快递的照片不断出现，甚至胆子巨大的魔在领快递的时候说想看看霜止还会什么艺术，还成功录到了视频。

　　有魔开头，很快，霜止做菜的视频、画画的视频、制作弓箭的视频、施展仙门法术的视频铺满了整个超话广场首页。

　　虚空屿的本土魔族都很感动，以为魔族艺术终将崛起。

　　其他界的魔逐渐变得将信将疑，还是怀疑虚空屿为了炒作某部剧或者电影下了血本。最大的质疑声是：“既然她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去送快递？”

　　“屿会”魔愤而打字：“你以为我们不想她做网红吗？我们根本劝不过来。古代魔族想要体验现代职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什么？你说拦住她？你来，请，你来拦有魄将的魔族。”

　　“屿会”魔一边打字一边吐槽：“这些键盘魔实在太讨厌了。”

　　昨晚上吵架输掉的魔族深以为然。

　　但比起这些，最火爆的还是施展仙门法术的那条视频。

　　看到的魔族都惊呆了：“不是说古代魔族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很快，有仙魔混血截图了仙门那边排在中段的热搜：魔族风苏日，疑似古代仙尊复苏。

　　其他界魔族终于闭嘴了，安静捧瓜，直呼刺激。

　　仙门也依靠仙魔混血搬运工看到了昨晚上的整个过程，发现古代仙尊居然带着魔族特有的魄将苏醒了，也觉得挺刺激的。

　　仙魔混血发现看着两边都被刺激到十分有趣，跟着喊起了刺激。

　　这个时候，只有刺激到所有种族的当事人十分满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努力工作的喜悦。

　　她正在送口袋里最后一箱快递。

　　收快递的是个仙魔混血少年，他正在两边吃瓜，没想到一开门，瓜主来到他面前。

　　少年接了快递，签上名字，支支吾吾了片刻，还是问道：“我看到他们叫您做了那么多事情，您就不生气吗？”

　　不论是表演才艺还是展示仙术，都超过了送快递的业务范围好不好？

　　霜止摇头：“我有一个可以坦坦荡荡行走在这个时代的身份，我见到的，不论是魔族、仙门子弟还是混血，都欢迎我，没有人把我当做敌人看待。我为什么要生气？”

　　少年：“他们叫你做了那么多事情……”

　　霜止道：“他们喜欢我，不是吗？”

　　少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网络上的事情。

　　看起来，这位古代魔族完全不知道那些因她而起的骂战。

　　霜止拍了拍他的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里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她捡起口袋：“收工，我走了。”

　　少年在她背后低声道：“您慢走。”

　　他决定一关门就上网大声称赞古代魔族心胸宽广。

　　霜止头也不回地朝他挥了挥手。

　　她勾着笑容，抬头看着太阳的位置：“还可以再送两口袋。”

　　这就是她当下的生活。

　　有属于她的工作，有属于她的身份证明，有足足一界生灵的善意。

　　如同她记忆起点的那个小镇，每个人都认识她，叫得出她的名字，知道她住在哪里。那时她走在大街上，总有人叫她过去，给她塞两块糖、几个鸡蛋，有时还有从外面带来的小饰物。

　　后来，她开始为自己的种族感到困惑，不知道自己应该被归属到哪一边，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一直以善意对待她的人，索性负剑走天涯，以为做个天涯浪荡客就不用背负任何身份。

　　然而外面的世事远比荒山下小镇里的事复杂得多。

　　从踏出那一界起，她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自此之后，她的剑、她的手、她的名字，再也没有干净过。属于她的一切，都被仙魔大战的血污浸染成了另一个模样。

　　很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

　　她只是还能想起，有一夜她梦见了年少时旁人剥给她的橘子，又大又甜，还细细拣去了白络，她去摸橘子，只摸到满手粘稠。一个激灵醒来，发现她抓着一颗腐臭的心脏。这时她才记起，她打了很艰难的一仗，打完后支撑不住，叠着对手的尸身就睡过去了。醒来她忽然想哭，伸手去摸平安结。结早就散了，剑柄上的彩绳也被血染黑。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迷茫地在夜风中吹到天亮。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一天她是想回家的。

　　而她踏上旅途之后，却是再也没能见过那个属于她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