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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   五、
      少爷所以为的二十五岁初见,和我以为的十二岁初见,都不是真正的初见。
      我和他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吉普岛的警校。他比我大一届,我叫他师哥。

      .
      说是师哥,淘气起来像个大孩子,有一回半夜熄灯了还偷溜出去买排挡,被长官发现罚光着膀子站了一夜还挨了手板。

      我拿这事情笑他馋嘴,他却将买回来的吃的塞进我手里,说记得我好这口,特地给打包了一份,怕被没收就藏在了警校的墙角。

      但他确实是个优等生,被罚了那么多次,长官都还是很器重他,每回练习射击的时候他的名字总挂在高处,长官说需要这样的人才,却在毕业第一年将他下放到了吉普岛的普通警署。

      第二年我跟着毕业去了警署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吉普岛当地有个势力强大的地下组织叫毒蛇帮,专门倒卖违禁物,一度成为当地警方的心头大患。

      “师哥,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我看着他桌上堆着成山的材料,知道毒蛇帮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你就做做基础警务就成,嗷。”师哥拍拍我的肩,表面上说基础警务要做好不容易,实际上是不让我过多插手毒蛇帮的案子。

      三个月后师哥就离开了警署,上级调派他去毒蛇帮卧底。我当时也申请过这项任务,但师哥跟我说,你留下,每个人都该到他适合的地方发光发热。

      在吉普岛的居民眼里,我更加像个端正的警察,处理一些日常沟通问题也会更顺利,而师哥……枪法奇准,在警校就不规矩,形象上也常是毛毛躁躁。

      用他跟上级申请的话说就是,我刘波就是天生的卧底料子。

      毒蛇帮的人向来不择手段,沾上制毒贩毒□□之类的就更是穷凶极恶了。他去了的七年里很少有往回寄的消息,我总在担心他在毒蛇帮手里丧了命。

      我拉开抽屉。警服我还留着呢,等着你回来,师哥。

      .
      一天,隔壁普吉岛警署传来新的警情,抓到了毒蛇帮贩毒的上线,总署的司长要求将贩毒条线一锅端,请吉普岛火速增援。

      我见到师哥时,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和身边一排小混混一般无二,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捧着记录本一个个问过去。

      “姓名。”

      “丧波。”

      .
      晚上,我们寻到一处排挡,我笑着和他碰了酒瓶:“师哥现在都混出名号来了?为什么叫丧波啊?”

      “夸我呢,夸我一去连条子都闻风丧胆。”“可真有你的!”

      昏暗摇摆的灯泡映出桌上的油渍,他伸手驱赶着蚊虫,将老板端上来的酸肉炒饭往我这儿推了推,吃吧,记得你爱吃。”

      “七年了,师哥还记得。”我握着筷子,充满期待地问他,“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摸了摸蓄了满脸的胡渣,说贩毒和制毒两条线看似互不干涉,但都是头目阿坤负责,目前人在逃未抓到,毒蛇帮的水还很深,他已经卧底七年了,上级和他自己的意思都是,继续干下去。

      他故作轻松地饮了口酒,像是冰到了牙,捂了捂腮帮子直嘶气:“等到毒蛇帮彻底剿灭,咱哥俩就又能在警署团聚了。”

      “那你得多给点情报回来,加快咱们进程。”我是想让他多发些消息回来好让我们知道他平安,“这七年几乎音信全无,我都怕你被干掉了。”

      “那不能!我多机灵,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当初在警校,老尼那狗放出来,刚挨着我屁股我就反应过来了,欻一下就翻栅栏外头去了,那狗头在栅栏缝里卡了一晚上。”

      这顿小酒喝得真叫个畅快淋漓,我们将那些陈年旧账通通翻出来笑了一轮,唯有讲到他在毒蛇帮卧底的日子,我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

      师哥将不少故事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但他眼底藏着的伤痛即便隔着幽黄的夜灯我也瞧得很明晰。

      说到第五年被外来的买家拿枪抵着脑袋摁在桌上逼他吸毒时,路边飘来行人点燃的劣质烟,他猛地如条件反射般弹起身,桌上瓶里的酒被他带得摇晃不已。

      “怎么了师哥?”
      “不好意思啊,跟那东西有点像,反应过激了。”

      我看着尴尬挠头的他,像是透过他看见了这七年每天的他。

      “刚刚说到哪了……哦,那个外国佬拿枪威胁我,我就把毒.品放在我鼻子口,结果你猜怎么着,根本不是毒.品,是我事先准备的痱子粉!”

      他说得好欢快轻松,我听着只有心疼和不忍。“要不咱跟上头说一声,既然你已经平安归来了,后面的任务派别人去吧。”

      “不成。”我料到师哥会这么说,他一直都是个最不惧死的存在。

      “我怕你再熬几年,熬出心理阴影来。”我伸手替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给吓得。”

      他局促地笑笑,将手臂伸进旁边镇酒瓶的冰篮内,咽了口口水:“热的。”
      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那条手臂上伤痕累累,有些是陈年的伤疤,有些一看就是新伤。

      “最多,再给我三年时间,我肯定全须全尾地拎着阿坤的项上人头回来向你复命。”

      “复什么命啊,你是我师哥,你回来我给你把警服、手.枪、铐子都摆上,拉上老尼和老尼的狗,举办个盛大的庆功宴!”

      那一夜,店主被我们折磨得连个囫囵觉都没捞着,到了天边乍了亮才卸了棚顶收摊。

      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不然他们该生疑了。”

      .
      师哥不愧是师哥,说到办到,后一年他往回寄消息比从前频繁多了,还给我来了一封信。
      信上说贩毒条线断了根,人少了,对现在的侦察行动非常有利,但同时那些个毒蛇们更加警觉了,以后可能不太能有特别有用的消息递过来了。

      果然之后的日子里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那日我正翻到抽屉里放着的警服就听闻了师哥回来的好消息,跟着他一道而来的是另一个好消息:发现毒蛇帮头目阿坤的行踪了,师哥这次就是正式归来和我们并肩侦查的。
      “咱们联手行动,一举将毒蛇帮剿灭!”

      “砰——”

      *
      六、
      我睁开眼,师哥不在身边,周围黑漆漆的伸手难见五指,我颤巍巍地伸出手,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壁。可我莫名觉得很安心,像是待在母亲的怀抱里,或是幼时的摇床。

      莫不是毒蛇帮的人将我困住了?

      师哥。师哥怎么样了?

      我用力推搡捶打四周的壁,没有丝毫动弹的迹象。我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忆着在我失去意识前都发生了什么。

      .
      师哥蹲在地上抱着头,我给他登记交给上级的信息表,他的警服和手铐手.枪准备好了,我答应为他办一个盛大的庆功宴,先瞒着不告诉他,等下班了就带他回警校去。

      老尼还是特意从隔壁普吉岛赶了一早的火车来的。

      “怎么又蹲下了?”我拉他起来。

      此番回来,他完全不似当年在警校的意气风发,相比于三年前我们的相聚也更加畏缩低迷了,犹如脊梁中被抽去了灵魂般,只剩个听见警笛声就逃跑的躯壳。

      “师哥!咋下班啦?”我趴在窗口喊他,心里想着,没到下班时间呢,下班了我得带你去庆功宴啊……

      他嫌弃这样的他,在我身边一圈圈地踱步说想做回原来的自己,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他也不失为另一种可爱。
      毕竟在毒蛇帮那样的地狱待了十年,害怕成了本能,若不是听见点风吹草动就逃跑,此刻还见不到他平安归来呢。

      .
      那日下班,天刚黑了一半,我将文件整理好带他去了警校,老尼牵着他的狗和一众好兄弟拉着长长的“欢迎回家大英雄”的横幅站在门口,师哥直愣愣张着嘴,别扭地怪我没早点告诉他,好有个心理准备。我说那就没有惊喜了。

      庆功宴上师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老尼喝得脸通红,指着他笑说在□□摸爬十年回来倒成了小姑娘,当年被他狗咬得屁股开花都没这么哭过。

      “我……”师哥此前编造的拙劣故事在老尼面前不堪一击,他尴尬地扫了我一眼,挠了挠头。

      .
      那天大家喝得东倒西歪,趴在警校的老宿舍楼里叠罗汉似的睡了。

      师哥和我在楼外空地兜圈子醒酒,说话间隙还能听见远处的在校生训练的声音。

      师哥说:“以后回到警署,你就是我老大了,我当你马仔!”

      我说:“什么老大不老大,你在一天永远都是我师哥。过两天等上面下命令,咱们将毒蛇帮端了,我去跟上面提请让你做署长。”

      “这怎么行!”

      “这署长本来也该是你的。若不是你当年执意要去,去卧底的人是我。”

      他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没什么该不该的,你就安心当你的署长,你干比我干强多了。能回来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扭过头去,像是自言自语,“见到你也是最大的幸运。”

      我听到了,望着他月色下的侧脸,将他拥入怀中,哑了嗓子轻声道:“师哥,欢迎回家。”

      他被抱得一愣,半晌才将手缓缓抬起,在我背上抚了两下:“傻小子。”

      .
      师哥回警署实在是一门功课,要学这门课的却是吉普岛的居民,凡是经师哥手办过的案子,报案人基本不会想做回头客。

      “你们这警察……大哥,在道上混过?”一个小伙子如是说。

      就拿庆功宴第二天一位丢狗的大爷举例,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痞劲吓得不轻,三天后还是人老尼过来办的交接,说是庆功宴后老尼返程路过菜市场,大爷的狗看上了老尼的狗,一路追过去硬生生从吉普岛游到了普吉岛。

      我和师哥为此笑了半个钟头,笑得老尼以为我俩疯了,在此期间又吓走一个来举报随地乱丢烟头的居民。

      “收。”师哥瞄了眼手表,“这都半个钟头了,再笑对狗不礼貌。”

      .
      约摸是近午饭点的时候,兄弟署的副署长来了电话,说是有阿坤的消息了,这家伙带了一帮小弟在波兰街公园跟警方的人火拼了,各个署已经调派人手集体围剿,吉普岛只留下一员警力值守,其余人全部出动。

      “师哥,你胆子小就留在这儿吧。这次换我上了。”我毅然决然地配备好手枪子弹,朝警署外走去。

      “等你回家。”

      .
      可我还是没能想起师哥去了哪里。

      只记得那个午间,我回到警署,警署里空空荡荡的,那个等我回家的人不在。好安静,墙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最后停在了十三点零七分。

      .
      我在这狭小的空间,彻底昏死了过去,不知沉睡了多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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