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你看我还有救吗？》春月秋星

10、夜深，人静

　　一路上，再无言，到达绿泉新湾的时候，沈好秋的肚子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身体却有着疼痛后的虚脱。

　　扶着车门下车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

　　周凉译关上车门，大步走向了她。
　　有力的大手，挽起了她的手臂。

　　车库灯暗，幽幽昏昏的视线下，仿佛气氛也晕染过，沈好秋看向他，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心疼。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她不敢多看，怕一下子又打回现实。

　　目光悠悠轻转，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带着她走向电梯。

　　她第一次发现电梯上行的速度这么快。
　　她还没有回过味来，已经到了家。

　　进门的时候，周凉译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药还有吗？”
　　她一边脱鞋，一边扭头回他，想着他问的应该是止痛药，回了一句“有。”
　　“嗯。”
　　他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脱了鞋进家。

　　沈好秋整个人虚脱得厉害，脱了鞋子就直接往卧室里走，放下包包就钻进了被窝里。
　　拉着被子，将一半被子卷成一团，夹抱在了怀里，抱枕抵着下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昏沉沉的睡梦中。

　　醒来的时候，身体有些沉，就仿佛自己睡了几天几夜。
　　屋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仔细听着，似乎是从锅碗碰撞的声音。

　　她半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这个家的保姆。
　　而她的主人，很显然晚饭还没有吃。

　　她看向了床头的手机，上面显示着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汲着拖鞋打开房门的时候，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甜甜的香气。

　　肚子极为诚实地吐露出咕噜的声音，提醒着不仅是她的主人还没有吃晚饭，她自己也没有吃晚饭。

　　厨房里，周凉译高大的身影隔着玻璃透出来。
　　她脑海里浮起了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周凉译偶尔也会下厨房。
　　那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张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画笔，借着画他为由，厚脸皮地看他做饭。
　　有些人的厨艺也许并不精湛，但是做饭却像是制作着艺术品，动作优雅，出品的菜肴也绝对是色俱全。

　　而周凉译就是这样的人。

　　穿着白衬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笔直有力的小臂，修长的手指，穿棱在食物之间。
　　明明是在做饭，却清雅得不带半分人间烟火。

　　他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的沈好秋，回头从微波炉里拿出了叮好的两碗红枣燕窝，端到了餐桌前放好。
　　转身又回了厨房，打开蒸柜，将清蒸鲈鱼，粉丝扇贝，端出来，又打开了烤箱，端出了烤小羊排，烤面包。

　　“楼莹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的时候，他说了一句。

　　“哦，她有心了。”
　　沈好秋轻轻地回了一句。

　　周凉译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似想说些什么，但终没有开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拿起一块烤面包，正想入口，还是问了一句：“还痛吗？”

　　突然被关心到的沈好秋有些诚惶诚恐，“不痛了。”

　　“吃吧。”
　　他拧了拧眉，将面包送入口中。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叫人胃口大开，沈好秋确实也饿了，没再多想，安静地吃了起来。

　　夜深，人静，墙上的时钟走动的声音，也似乎放大了。
　　一圈一圈。

　　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等着周凉译吃完了才好收拾。
　　一直低头吃着的周凉译掀眉，看她一眼：“我来收拾。”

　　“我是保姆。”
　　“我没有虐待员工的习惯。”
　　“……”
　　他这么说，沈好秋也不好说什么了，但她怕不好好干这份工作容易丢，所以她还是很勤快地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周凉译微一抿唇，看了眼沈好秋那张比纸都白的脸，“我昨天早上得早起去见客户，你不用做了。”
　　“好，那我先回房间了。”

　　刚刚吃好，一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想了想给楼莹发了微信。
　　【谢谢你的晚餐。】
　　这个点，楼莹应该是休息了，没回她信息。

　　她将手机放在了床头，躺回床上，关了灯，继续睡。
　　刚要入睡，想着明天早上不用起床做早餐，于是把手机闹钟关了。
　　……
　　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

　　周凉译已经去上班了，房间静谥得让人产生无尽的空虚孤寂。

　　她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明烈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她伸出挡住了眼睛，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阳光沐浴在身上。

　　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盒饺子，放进蒸柜里蒸。

　　等饺子的时候，她给粥姐发了信息：【粥姐，KL那边回复了没有？】
　　粥粥：【已经成功签约，周总刚从KL游戏那边回来】
　　粥粥：【好秋，我这边有个事情正好要跟你商量一下】

　　‘好开心，我要乐……”
　　正在输入信息的沈好秋看着粥姐的信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妙。
　　粥姐的态度不对劲。

　　她咬了咬唇，手指点了删除，将编辑了一半的信息删除，重新输入：【你说】
　　粥粥：【KL游戏毕竟是大公司，他们的质量要求高，时间也急】
　　粥粥：【言哥的意思是，希望你来公司上班，当然，不需要你早九晚五，但是希望你每天能有至少五个小时在公司。】

　　其实现在远程办公的软件很多，完全可以实现沟通协调。
　　且她当初与公司谈工作的第一条件就是她只接受SOHO。

　　公司在接到大单就要她上班，什么意思她心里是清楚。

　　只是，这是她与周凉译合作的唯一机会，她……到底是不舍得错过。

　　但她眼下是驻家保姆，能不能去，还得周凉译通过。
　　啾啾：【周总，我每天能抽五个小时去干点别的事情吗？】
　　啾啾：【工资你给我减半，但是家里的卫生，您的早饭晚饭，我一样不耽误。】

　　周凉译没有回复她。
　　她不知道他是在忙，还是看到消息不满。
　　她回复粥姐：【我考虑一下】

　　她反复地点进周凉译的聊天框，最后轻叹了口气。
　　太过在意一个人的感觉，让她窒息。

　　她克制自己，放下了手机，走进厨房从蒸柜里拿出了饺子。
　　放在桌上，却还是没忍住又拿起了手机，点进聊天框。

　　没回。

　　沈好秋，有点出息！

　　她压制着自己心里的焦虑，将手机放回了桌面。
　　手机响了一下，她赶紧拿起来看。

　　周：【原因？】
　　啾啾：【我漫画公司想让我每天去公司上班几个小时。】
　　周：【可】

　　沈好秋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顿时开心地发了一个‘谢谢周总’的小姑娘疯狂磕头的表情包。
　　——
　　吃了午饭后，沈好秋把房间打扫拖了一遍。
　　打开电脑就看到粥姐给她发了信息，让她下午三点前去公司一趟，言总要为KL游戏合作项目召开会议。

　　沈好秋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好后，换了一身舒适的运动服就出门了。
　　这是沈好秋第二次来公司，她平时都是在网上跟粥姐对接工作。

　　按着模糊的记忆，她坐着电梯来到了十七楼。
　　看着电梯门口的地图指示标，走进了公司。

　　她有些怕生，站在门口给粥姐发了信息：【姐，我到门口了】

　　沈好秋脾气好性格好能力强，粥粥一直很喜欢她，这一年来虽然只有网上聊天，但两人十分熟络。
　　收到消息她就出来接沈好秋。

　　“KL游戏算是咱们公司有史以来接过最大的项目了，周总和周总娘都十分重视，下午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关于工作分配还有项目进度计划。”
　　“好。”
　　“这是我这两天整理出来关于KL游戏相关资料，你先看一会儿。”粥粥将资料递给了沈好秋。

　　因为没有办公位置，她坐在粥姐办公旁边，安静地看了起来。

　　沈好秋本就有些许社恐，加之毕业后就没有正式入过职，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步步跟在粥姐的后面。

　　老板和老板娘都很年轻，据说是读书时期就恋爱，毕业后夫妻一起创立了这间工作室。

　　“沈好秋，你好。”
　　“言哥，清姐。”沈好秋跟着粥姐叫人。

　　小公司，职位没有那么分明，私下都管哥姐叫着。

　　“你当时来公司签约时我跟言哥正好都出差，一直听粥粥说你好漂亮，还真的是太漂亮了。”王清人很热情，拉着沈好秋问东问西，夸这夸那。

　　饶是沈好秋这种慢热的性子，也被带动了起来，突然觉得驻岗上班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但是……很快，她就见识了什么叫无商无奸，职场人的生存法则。

　　“坐吧，就咱们公司十几个人，没有外人。”
　　“谢谢清姐。”

　　一整会议室都是不认识的人，她笑着这个点点头，那个打打招呼，脚趾头一点点地自抠了起来。

　　不过幸好会议时间一到，大家都安静地在位置上坐了起来。
　　王清行事雷厉风行，公司大小事务基本是她负责，言伟主要是负责制作工作这一块。

　　两人对KL游戏十分重视，会议过程一再重复强调关于质量工期这两点。

　　紧接着就是工作分配。
　　沈好秋做为主画手，将与公司的另外两名画手共同负责几大重要主题的场景原画，因为工作任务重，王清还给她安排了三个助手。

　　沈好秋习惯了独立制作，她其实并不喜欢与别人合作，画是独立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灵感。
　　但会议上她没有反驳，只是散会后，她找了粥姐和清姐提了这事。

　　但是王清一直笑着解释原因，一再强调一切都是为了项目，为了公司，总之笑语之间，态度十分坚持。

　　而且在沟通的过程中，沈好秋还发现对方所谓的三个助手，其实是刚进公司的学徒，而且她带着他们，稿费竟然还要分三成给他们。

　　沈好秋虽然未曾入职，但是平时加了不少漫画师工作群，之前也曾经听过一些前辈吐糟过工作室的这些下头操作。
　　带新徒还要被分走钱。
　　这摆明着仗着手上有好项目让她屈从。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周凉译，这一刻沈好秋可能已经甩手走人.

　　这稿费再高，她也不稀罕。

　　“好秋，你是不知道要经营好一家公司有多不容易，我跟言哥熬大通宵都是正常事。
　　“这一个项目是公司接下来半年的重点项目，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顺利完成工作，你想想，这个项目成功了，你也能跟着出名，是不是？”

　　“咱们合作了一年了，我跟言哥都很认可也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是咱们这个行业，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有时候，有才华也需要有伯乐，你也看到我们公司的发展了，你好好配合，跟着公司，将来咱们一步步成长，一步步壮大。”

　　“而且我听粥粥说你想在本市买房子，这一单要是完成，你至少能分到二十万的稿费，离你的首付就更近一步了，是不是？”

　　沈好秋抿抿唇，没有说话。
　　在ＰＵＡ话术上，王清诚然很有一套。

　　但沈好秋虽然嘴上辩驳的功夫不行，但是从小环境使然，让她在面对这些所谓的ＰＵＡ时，脑袋能保持着少有的清醒。

　　粥粥在一旁有些急，几次想开口都让王清眼神打断。

　　当初沈好秋是粥粥面试招聘的，这一年来也是她在负责工作对接，两人是合作关系，也是朋友关系，所以此刻她心里也是为难。

　　而且她太清楚沈好秋的性子了，虽然脾气好，但实则在某些事情上有自己的原则，倔起来也是难劝。
　　就在她想着怎么劝的时候，就听沈好秋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行。”

　　沈好秋离开的时候，粥粥出来送她。
　　“抱歉，我真不知道清姐突然来这出。”
　　“商人嘛，本色尔。”
　　粥粥轻轻一叹，只觉得有些人话虽少，心却剔透。

　　“粥姐，我先回去了，有事联系。”
　　“路上注意安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