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吻》独舞桔梗

4、发威的小狐狸

　　系主任姓周，这也是从公示栏里得知的，苏易安并没有见过。原本以为会是统一的形象，黑色套裙、面容古板的老女人，没料到居然是个年轻的男人，清爽干净，让人心生好感。
　　苏易安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门开着，听见他在打电话。
　　“你放心，你说的事儿哪一次没有帮你搞定？放心放心。对……保证口语能力和相貌都上佳……对，这种事儿以后不劳烦你亲自过问成不成？小题大做。那行……”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易安，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苏易安走过去，在一边坐下，他这才挂了电话，取了桌子上的一打资料翻了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苏易安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苏易安？”
　　苏易安点点头，不自在地摸了摸半长的头发，军训的时候剪断了，现在才刚刚到肩膀的地方，因为不打理，所以毛茸茸的。
　　“你坐吧。喝水吗？”不等苏易安回答，他站起来接了一杯水给她：“别拘束。我也刚到这里算起来，还是你先进的这个校门。”
　　他说得轻松，却让苏易安觉得不自在。
　　“……主要是这个周末，市里近些年最大的招商活动，需要一些翻译。”
　　苏易安想起乱世佳人：“这些领导应该都有专业的翻译吧？再说，肯定会涉及到专业知识，我怕是不能胜任的。”
　　周景辉笑道：“其实是学校给你们一个真刀实枪练习的机会，正式会晤的时候你们只需要跟着专业翻译，观摩一下就行，主要是会晤结束后的闭幕酒会，语言使用比较生活化，也没那么严肃。”
　　“既然不重要，那么……”
　　“你的履历很辉煌啊，得了那么多奖，不去牛刀小试，你甘心？”周景辉打断苏易安的话：“报酬很优渥的。”见苏易安还在犹豫，他立刻又说了一句：“除此之外，你们班主任极力推荐你。说你反应快，能力好。”
　　苏易安咬了咬嘴唇：“那好吧。不过，就我一个吗？”
　　周景辉说：“不，一共七个，刚才都来过了。”
　　苏易安点点头：“好。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上课了。”
　　周景辉笑：“你去吧。啊，对了，穿得……唔，正式点儿。”他上下打量了苏易安几眼，最后挑了挑眉。
　　苏易安并不知道周景辉所谓的穿的正式是指什么，一直到周六晚上，在云涛会所外面站着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离谱，看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甚至微雨的寒冷天气，女士们穿的都是吊带晚礼。外面罩着的皮草毛茸茸的，好似一只只长了秋膘的肥羊。
　　苏易安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误闯进了天堂的地狱小鬼，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略微缩水了的羊毛衫，自惭形秽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默默地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柱子后面站定，思考着该怎么办。
　　林承昊老远就看见苏易安在大门口徘徊了又徘徊，他将车在门口停好，很快有泊车的侍者走过来，林承昊飞快地递过去两张钞票，然后走过去问道：“怎么不进去？”
　　苏易安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知道是他，低着头不说话。
　　“问你话呢，抬起头来说话！”他的口气略带了家长的威严，但是又有一点久违的温暖。
　　苏易安的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小声说：“说什么？”
　　“因为什么不进去？”林承昊叹了口气：“走吧。”
　　“去哪儿？”苏易安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不想进去。”
　　“你接了工作不是吗？难道你就这一点勇气。”林承昊看了瑟缩在一边的苏易安一眼：“跟我走。”
　　苏易安被林承昊拽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林承昊发动了车，她才结结巴巴地说：“去哪儿？”
　　“还有四十分钟闭幕酒会，买衣服是来不及了，我先找身衣服你换了再说。”林承昊皱眉：“没人和你说着装要求吗？这是对主办方和客人的尊重。”
　　苏易安抿着嘴，望着漆黑的车窗外。
　　林承昊也不再多说什么，拿了放在仪表盘上的电话拨了号码：“抱歉如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去你那里取件衣服……对，不，借给一个孩子。唔？新的？好，我知道在哪里。谢谢你如芝。再见。”
　　苏易安胸口憋闷着的那口气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几乎要喷涌而出：“林如芝？”
　　林承昊没有回头，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们是同学不是吗？我见过你的照片。”他说的是那张宿舍照片，“你的同学都很可爱。”
　　一个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苏易安冷笑一声：“都可爱？是不是代表你都爱？”
　　林承昊哈哈笑起来：“我喜欢年轻，也喜欢和年轻的女孩子说话，或者在一起，好像时光能倒流。你不会明白这奇妙的感觉。所以，我也很喜欢和如芝在一起。”
　　无耻！苏易安闭了闭眼，不一会儿，林承昊说：“到了。”
　　苏易安跟着下车去，林承昊按了电梯，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苏易安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如芝的住处，我平时很少来。去她那儿找件衣服吧，你们身材看上去差不多。”林承昊拿钥匙开了门，他很熟悉这里，拉开衣帽间的门，取出几件有吊牌的小礼服：“这几件都是刚从巴黎拿回来的。你试试看，是如芝的尺寸。”
　　苏易安呆立在那里，看着整个衣帽间长长短短各式衣物整整齐齐挂在那里，还有许多是没有拆除吊牌的。
　　“发什么呆，试试这件。”林承昊递给她一件金色的式样简单的小裙子：“快点。”
　　苏易安摸了摸那顺滑得像是水一般的衣料，去了衣帽间，换好了出来，发现尺寸居然差不多：“她买东西都很有眼光的。”
　　“这些大部分是我买的。”林承昊状似无意说道：“她不太爱买这些，但是一些场合又不得不用到。”他在镜子里看了看苏易安，皱眉：“是不是少了点什么？”说着从小抽屉里取出一条简单的项链给她戴上：“这样就好多了。不会失礼于人前。”
　　“你这样的人，是不是总觉得面子更重要？”苏易安不经意地回转过身体，却没料到正巧撞进了那宽厚的胸膛，她被困在穿衣镜和林承昊之间，刹那间不能动弹，只好仰起头和他对视：“是不是？”
　　林承昊感觉得到苏易安是排斥他的，但是他并不知道原因，也许是小丫头的小脾气。他这样想，然后抬起手拍了拍苏易安的脑袋：“走吧。”像对待一只闹脾气的小狗。
　　苏易安得不到答案，但是穿着这条裙子走进会所大门的时候，却好像觉得所有人的眼光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好像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是在揣测她和林承昊的关系。
　　没等苏易安回过神来，就有一群人朝他们走过来：“HI，承昊，看上去不错。”
　　林承昊也热情地报之以微笑，看样子像是熟稔的朋友：“好久不见，想不到你居然会回国。”
　　“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回来，再说，多年未见，我也顺道回来看看你。”松绿色领带的男人一说完，马上就有人打趣说道：“回来看承昊？我看你是有别的惦记吧？”
　　松绿色马上回嘴：“谁能让我惦记！”神色居然有一些说不出的愤恨之意。
　　林承昊很快被包围在一圈人中间，苏易安看见了大二的那些学姐正在自助区挑水果吃，有几个，苏易安是认识的，刚巧她们也看见了苏易安，正朝她招手。苏易安想离开，却听见刚才那个松绿色的声音：“哟，哪儿来的小美女？”
　　苏易安一个激灵，浑身僵直地站住。此刻，她觉得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背上，不自在极了。
　　林承昊沉稳的声音再次传来：“是A大的实习翻译。”
　　“这不是上次你在巴黎给如芝买的？”松绿色眼尖，一眼认出苏易安身上那件金色的小裙子。
　　林承昊淡淡地说：“可能款式类似吧。”
　　这种定制的衣服，全球可能就这么一两件，说起款式类似，没有人会相信，何况是这些行家里手。只是没人说破。
　　苏易安免去一场尴尬，急于逃离，说道：“林先生，我去找学姐。”
　　林承昊看看苏易安，眼神里有说不出的东西，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去吧。”
　　苏易安仓皇逃离，就连平时难得吃到的一些奇珍异果都没了滋味儿。
　　“易安，礼服真漂亮。”有人赞叹道：“不少钱吧？”
　　苏易安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银勺子叉盘子里的水果：“噢，是借的。”
　　“怎么可能？上次我在杂志上看到这款衣服的限量标价，全球就两三件而已，谁借给你啊？”
　　苏易安顿时被呛到，咳嗽了好几下，才涨红了脸说：“两三件？！”看上去很普通的衣服而已。
　　一个大三的女孩子面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说：“我听说了，这次本来实践没有你的份儿，是有人强调要你参加的。苏易安，真看不出啊，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多招人注意，这一下子，就身价倍增啊。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苏易安看着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学姐们，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厌恶，她将手里的小碟子放在过路的侍者的托盘上，正视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自己一样！”
　　“苏易安，你什么意思？”女孩子尖锐的声音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
　　苏易安停下原本已经离去的脚步，回过头，清清楚楚地说：“我的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