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时，跌落》此驭

9、忽明忽灭

　　关于志愿的事我和沈钰商量过，最好填到一所学校，再不济也得一个城市。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异地了。

　　她一口答应了我。可是转眼却填了美术学院，然后再温和耐心地哄着我说：“我本来联考就过了这个学校，现在文化分允许，我不进这所学校怎么可能嘛？而且离你也不远啊，坐车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好歹在一座城呢，宝贝？”

　　我听不得她叫我宝贝，继续闹完我心里的气便只能这样放过她了。

　　但是季乘和尹羽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们被迫出柜，尹羽的志愿还被改了。我和姜沅身为朋友当然也要陪伴在她们身边。

　　姜沅喜欢谷青老师的事我是在谷青结婚后才知道的，没想到那天在医院姜沅又碰见了她，季乘和尹羽没办法只能让我去看看姜沅。

　　我追下来时看到姜沅就坐在喷泉边的花坛上，我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厉害，仿佛如果她是这个喷泉，那这家医院都会被她哭出来的水给淹了。

　　我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走近让她靠在我身上然后拍了拍她的背，“哭出来会好点的话，就哭吧。”

　　姜沅抓着我的衣角泣不成声，“为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生子……”

　　喜欢同性是一件很难的事，而喜欢谷青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她集结了所有难以攀登的buff，同性、年上、老师，还是已婚……现在估计孩子也快有了？

　　这是什么炼狱级别难度的恋爱模式？如果不是此刻姜沅如此伤心，我真的想问问她，一定非要喜欢谷青不可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喜欢她……”

　　被姜沅看穿心中所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我点头，“你怎么知道……不过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不得你这么伤心，毕竟你和季乘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姜沅不再抱着我了，我也就此坐在她的旁边。擦了擦眼泪，她沉沉叹了口气，问我：“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沈钰吗？”

　　我愣住了，我知道她是在说我和沈钰分分合合闹了两三年，可如今还是好好在一起这件事。如此一说我便也稍微能想得通了，“我不知道。好吧，或许我应该理解你的。”

　　姜沅摇头，“你不应该理解我。你不曾爱上谷青，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正因我知道，我如此喜欢她是源于什么，所以更加无法放下。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没办法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就好了。那样我或许可以逼自己远离她，忘记她。”

　　姜沅的眼泪又冒上眼眶，声音也酸涩起来，“可是……可是郝好，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的。我永远也没有办法祝她幸福，也没有办法不去关注她。我像是一只被粘鼠板夹得只能动弹，却不能脱离的老鼠！总有一天会精疲力竭的，我真的好累、好痛苦……”

　　姜沅怎么能把这样的比喻加在她和谷青身上呢？我来不及再去思考她的比喻手法，看向她时她的眼睛像是一汪下了一整夜暴雨的湖面，即便已经到了清晨，也仍有风刮不走的雾气环绕在上面。

　　而我是急需透出湖面吸口氧气的鱼，她快要把我这颗心也哭湿了。我抱住她没忍住同她一起落泪，“你别这样了……”

　　季乘和尹羽出来看到我们是这幅画面时，惊得目瞪口呆。

　　后面我们在喷泉旁边像是红白喜事撞一块儿的人，一半在笑一半在哭，在医院门口显得甚是诡异又滑稽。

　　季乘的做法是对的，如果她不用我时常打破困境的方法来打破姜沅与我的哭泣，那么最后只能演变成我们四个一起在医院门口抱头痛哭，那个场面会更令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也会被姜沅带跑，按理来说你不应该在姜沅旁边，一边看着她哭一边给她递纸，并且时不时挖苦她几句吗？”把姜沅送回家折返的路上，季乘不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姜沅哭得太有感染力了吧。她应该去当演员的，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很难不让人动容。我如果是导师，一定给她一个很不错的评分。”

　　季乘白了我一眼，随后故意走在了我的右边。我知道她左耳还听不太清，就又跑到她右边去烦她。

　　去买冰淇淋的尹羽姗姗来迟，一把塞到我怀里瞪了我一眼：“别闹，她耳朵还疼着呢。”

　　我苦着脸一个人抱着冰淇淋走前面，“没人性！没天理！”突然好想沈钰了。

　　暑假我和沈钰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她随在画室叫的朋友一起去沿海城市写生了。在和她相见是在前往溍海的火车上，我介绍她给季乘和姜沅认识。

　　氛围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太多，沈钰也如我所愿变得没有那么冷淡，并且开朗许多，我猜也有她与朋友出去写生的原因。

　　季乘和姜沅对她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孤僻与冷漠，那就太好了，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和我的女朋友也会成为朋友。那就好像婆媳关系十分和谐一般，我完全松了口气。

　　我和沈钰的学校路程不到一个小时，专业原因她的课要比我的课少很多，但我们去找彼此的次数却成反比。

　　“你课那么少，每天却忙个不停，不知道再忙什么，就不能来我学校找我玩。”我随口抱怨几句，毕竟也不是真的怨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

　　沈钰双手插兜任由我挽在她臂弯走着，仿佛我是个单方面黏住她的口香糖，说出的话也很无情：

　　“天天黏着你不嫌腻歪，一周见两次就得了。咱俩一人跑一次，这不是很公平？也很省事儿吗？”

　　我推开她，往前走，一肚子气不知道往何处撒，只能一股脑地开启竞走模式。

　　沈钰叫了我两声，我停不下来，后面就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回头看也不见了人。我回了学校，第二天才收到沈钰的消息，说她回趟家看看妹妹。

　　沈钰的妹妹是她继父的女儿，只比她小一岁。我不知道一个快高考的高中生有什么好让她回家看的，但是她主动和我说话了，我想我可以稍微原谅她一下。至少这次是她先破冰。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尹羽也在复读，难怪季乘都耷拉着精气神，尹羽不让季乘回去见她，但她有时会悄咪咪地买票回去，远远看几眼又匆匆赶回来。

　　有时候我挺疑惑的，我们这几个人面对爱情，都像是犟种，没一个愿意服输的。除了姜沅。

　　说起姜沅，我觉得她有点奇怪，我怀疑她谈恋爱了，但是她绝口否认。可是国庆那个长假却连人影也没见着。她爸妈来了电话我还得替她兜着。

　　后来假期结束她回来，整个人感觉都开朗了不少。要不是从季乘口中得知许禾假期时常和她见面，我都觉得姜沅是跟许禾一起。

　　“你最近怎么跟许禾走这么近？”

　　季乘从手机密密麻麻的气泡中抬头，“啊？”

　　我咬了口鸡腿调侃道，“要不是我了解你，我都要以为你要移情别恋了。”

　　季乘无语，发完她的“小作文”才回话，“你有空在这编排我不如多去关心关心你家沈小姐。”

　　她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在内涵什么？”

　　没有姜沅在的时候，我和季乘讲话时常都要呛起来。谁都不想的，本意也不是如此，只是说着说着就会这样。

　　季乘三两下吃完，筷子搭在不锈钢饭盘里当的一声，比她说的话还要有气势，“我哪有内涵你，你心眼子你能不能别那么多。”

　　“谁有你心眼多，天天抬头许禾低头尹羽，得空就来宠幸宠幸我跟姜沅呗，没有比你更能规划时间的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这些话来了，可能潜意识里就觉得她高中时有了尹羽轻视了我和姜沅，现在又多了个许禾。

　　“郝好你今天又哪根神经搭错了？别每次在沈钰那儿受了气就往我们这儿撒，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食堂早就过了饭点，但还是有零星来往的人，这下好了，饭没吃个半饱还有瓜吃。

　　姜沅和许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一看我和季乘两个人相持不下连忙将我们拉开了。

　　许禾拉着她，姜沅拽着我。

　　“她每次都是这样，一跟沈钰吵架就往我们这儿撒气，一次两次就算了，多了算怎么回事儿？我又不是她妈……”

　　出食堂的路上我还能听到季乘絮絮叨叨跟许禾吐槽，我也毫不示弱跟姜沅吐槽：

　　“明明是她先内涵我，我就开句玩笑想提醒她一下怎么了？谁有她心眼小，真是搞笑！”

　　姜沅无奈，“你俩真行，从初中开始就是像两个鞭炮一样一点就炸，我寻思着这个家没我是真不行了。”

　　我被姜沅说的话气笑了，“什么呀……”

　　季乘有许禾安抚，也早便安静下来，只是还犟着张脸。

　　我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是沈钰发来的消息：【昨天赶着交作业，一直画了通宵到现在才醒，宝贝晚上好】

　　“你瞧瞧，你瞧瞧！她那不值钱的样，我真不好说了！”我掩下扬起的唇角，笑骂回去，“你以为你好多少！”

　　姜沅推了我一把，“你俩半斤八两。”随后拉着许禾走到了前面，许禾仍旧是一副佛性的模样，被姜沅挽着仿佛才少了点仙气。两人一高一矮，看着倒莫名挺搭……像天上的仙子和仙子身边的……书童。

　　我和季乘两人走在后面，大眼瞪小眼，那么宽的路她偏偏时不时来挤我，我也不示弱一屁股把她怼花坛里四脚朝天，然后赶紧往前跑。

　　【能看看沈大艺术家的画吗？】我回复沈钰。

　　通常她会先怼我根本不懂得欣赏，然后傲娇地给我发过来，但这次却没有了。我们四个走在昏暗的江边吹风，只有我按着忽明忽灭的手机煎熬地附和完再沉默。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