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入梦》松间月明

48、成亲

　　死里逃生后，顾夕颜看开了很多事。往日种种如同过眼云烟，过去的执念也总算放下了。母亲已经过世，沈愈不愿放手，她没能将母亲的遗体带走。但母亲若葬在凤城，往后清明祭祀，她如何去祭扫？

　　她沉思良久，还是去书房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季无衡推门进来时，顾夕颜刚把信装入信封中，见季无衡走近了，她将信封封好，然后递给他。“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吧。”

　　季无衡接过信封，看到上面写的姓名和地址，季无衡疑惑地看着表情淡淡地顾夕颜问道：“送到金陵顾府的？”听到季无衡的询问，顾夕颜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想着如今也只有他能帮上忙了。”

　　闻言季无衡了然地点头，沉吟道：“你想通过你爹将你娘的遗体带走是吗？”“嗯，如果能够离开凤城，我想娘一定是想回到他身边的。”想起往事，顾夕颜有些悲怆地说道。

　　“我娘原是凤城人，可她外祖父家在金陵。十六岁那年她随我外祖母去金陵省亲，也是那时她在灯会上与我爹一见钟情。那时我爹还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他生的风流倜傥，也难怪我娘会一见倾心。”

　　“我爹为我娘的绝美容颜所倾倒，很快两个人就背着长辈有了来往。我娘从小长在北方，北方民风彪悍，没什么男女大防，我娘彼时年轻，我爹又时刻温柔殷勤，很快两人就互许终身了。”

　　说着顾夕颜忍不住叹息：“等我外祖母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娘已经有了身孕，为了女儿的名誉，她只能含泪应允。可这桩婚事门不当户不对，注定不被祝福。”

　　“顾家在金陵盘踞百年，是不可撼动的世家大族。我爹对我娘情根深种，为了娶娘进门，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七日，滴水不进，差点没挨过去。我祖母向来偏爱这个小儿子，见我爹以死相求，也只好妥协。”

　　“我爹如愿娶了我娘后，我娘在后宅举步维艰。她原本是家中独女，从小备受宠爱，何曾受过什么委屈？祖母处处刁难，娘为了爹也只能忍气吐声，可她心里也渐渐生了怨恨。”

　　“后来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诞下子嗣。祖母怎么能容忍爹膝下无子，很快她便做主给爹纳了妾，那妾室是扬州人，温柔小意时时讨好，而我娘为此和爹置气，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我爹却负了她。”
　　“两人越闹越僵，时常数月都不说一句话，小妾得势，时常刺激娘，祖母见爹与娘闹了矛盾，也时常找茬，娘不堪忍受，写了封休夫书绝尘而去。”

　　说到此处顾夕颜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时我才三岁，娘走后，爹将所有的愤怒都撒在我身上。我独自居住在我娘的院子里，除了奶娘外，再也见不到旁人。就这样一直熬到六岁，娘突然回到了金陵，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她将我带去了凤城。”

　　见顾夕颜说到悲痛之处，季无衡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以后有我陪着你。”得到季无衡的安慰，顾夕颜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娘回了凤城后，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经过世了，大概是为了我，她接受了城主的好意，住进了城主府里。”

　　“城主与你娘是怎么回事？”想到那日人前赵蓁和沈清荷对沈愈的质问，季无衡也意识到顾氏和沈愈之间大概也不简单。可顾氏毕竟过世了，又是顾夕颜的娘，这些事不光彩，他本不该问，可现在顾夕颜提到了，他也忍不住追问起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顾夕颜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只知道娘与城主从小一起长大，大概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从小到大，城主都对我很好，我实在没想到娘会和他在一起……也许是这些年娘实在是太苦了……”

　　“虽然她总说当年不该意气用事和我爹在一起，可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想着爹的。而爹迁怒我，想来也是因为他对娘还有爱吧。爱之深、恨之切。如今娘已经去了，我相信爹也一定会想把她接回去的。”

　　对父母之间的过往，比起对父亲的失望与责怪，更多的还是遗憾。遗憾他们爱得那么热烈，却结束得那么惨淡。爱也好，恨也罢，人死如灯灭，顾容均一定也会放下恩怨纠葛，最后满足女儿唯一的愿望与祈求吧。

　　季无衡用信鸽把信寄到了苏牧阳那，又请他找了个稳妥的人，跋山涉水将信送去了金陵，亲自交到了顾容均手上。

　　将母亲的后事托付给父亲后，顾夕颜与季无衡选好了日子，便筹办起成亲之事。季无衡亲自出了山谷置办了一些物资，悄悄潜入了苏府，与苏牧阳彻夜长谈，直到天色将亮时才离开。

　　季无衡知道林至渊搜寻不到他们的踪迹，势必不会死心，一定会暗中派人盯着蔡家岭，所以他告诉苏牧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出现了。知道柳青青体弱，他留下了药方，叮嘱他日后有事就去回春堂寻白大夫。苏牧阳得知季无衡和顾夕颜此番的遭遇后，也不免为之动容。两人约定好，有事便通过信鸽联系。

　　已是早春时节，沐恩将季无衡带来的种子播种下去，他也知道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只能自给自足了。

　　顾夕颜日日在房中缝制嫁衣，闲暇时，就陪着季无衡和沐恩说说话，日子也算平静。

　　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二，他们成婚的日子。没有长辈在旁，也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只有沐恩见证着他们的喜悦。简单地拜完堂，待季无衡揭开顾夕颜的盖头，两个人将沐恩叫了进来，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吃完饭，沐恩将碗筷收走，满脸笑意地离开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打趣两人，“师傅师娘早些休息吧，沐恩盼着你们早些给我生个小师弟、小师妹。”说罢，笑嘻嘻地跑了。

　　沐恩走后，季无衡往两个酒杯中斟满了酒，随后端起来轻柔地递给顾夕颜。顾夕颜接过酒杯，坨红着脸，与她交臂，将这交杯酒一饮而尽。白酒辛辣，辣得顾夕颜喉咙疼。

　　看着顾夕颜辣得皱起了眉，季无衡心情舒畅地笑出声来。“时间还早，不急，你慢点喝……”见季无衡戏谑地笑着，顾夕颜又羞又恼，一双水眸快速地瞪了季无衡一眼，又羞窘地垂下了头，一个转身坐到了床边。

　　望着顾夕颜害羞的样子，季无衡浅笑着走到床畔，脱下了大红色的喜服，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她身侧。顾夕颜见他靠近，脸上浮起了阵阵热浪。从前总想与他亲近，可当他们真的成了亲，洞房花烛夜，她的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跳着，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别的姑娘成婚前夜，都有母亲教导新婚之事，可是她对此却一无所知。她悄悄地瞅了一眼一脸笑意地季无衡，心里却想着，季无衡向来洁身自好，若也不会洞房的事该如何是好？

　　季无衡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欺身上前，将顾夕颜圈住，温柔怜惜地抬起她的头，捧着她秀美的脸，轻喃道：“不要怕……”说着，便吻住了顾夕颜的红唇。

　　云消雨歇后，餍足的季无衡起床烧了一大桶水，然后抱着全身绵软精疲力尽的顾夕颜去沐浴。等擦洗干净后又替她更衣，将她重新抱回床上去，全程疲惫的顾夕颜都闭着眼任由他伺候。回到床上，很快她便缩在季无衡怀中沉沉睡去。

　　次日，沐恩将早膳备好后也不去打扰他们，只噙着笑自己去药房看书去了。顾夕颜初夜本就疼痛难忍，季无衡久旱逢甘霖，颇有些不管不顾，故而顾夕颜受累，直睡到中午才幽幽醒来。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守在一旁的季无衡，季无衡歉疚地望着顾夕颜，对自己的鲁莽充满了愧疚：“昨夜是我孟浪，害你受累了，我……”听到这话，顾夕颜羞红了脸阻止道：“你别说了……我没事……”

　　“好，我不说。”季无衡闷声笑道：“你饿了吧？我扶你起床吧。”“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你一直在等我吗？可用了饭？”顾夕颜镇定心神，终于掩去羞涩，缓缓地坐起身来。

　　“我不饿，等你一起去吃饭。”见她坐起身来，季无衡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等顾夕颜坐定了才松开手，起身说道：“我去给你打水，等你梳洗完之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嗯”顾夕颜轻声应答，温柔地望着挺拔俊朗的季无衡，待季无衡转身出去的时候，想着清冷严谨的季无衡昨夜情动失控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但她的心里却荡漾起一阵又一阵的甜蜜，真好，他们终于成为了夫妻。以后有了孩子，他们会更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