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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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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恶道疯,大殿内。
本来阴寒冷清的地方此时却聚集了许多人,个个戴着面具,俯身朝中央的人低去。
那人眉头弯而愁苦,天生一副悲哀相,将手中的酒斟了一杯又一杯,半天没有说话。
疯徒们不敢揣测忘忧物此刻的心情,皆憋着一口气等待他发言。半晌,忘忧物抬起眼眸:“淡巴枯死了,真令人心痛。”
他将酒洒在地上,欲哭无泪,摆着腔调道:“敬我的好兄弟,希望他下辈子别做人了。”
周围的人依旧不敢说话,如今首领行踪不明,狂生痴又叛逃组织,权力便落在了忘忧物身上,即便他如此假惺惺,他们也迫于权威不得不听他的废话。
一旁报消息的疯徒继续提醒道:“大人,还有一百个兄弟,被带回青云观了。”
忘忧物若有所悟,又斟了一杯酒,旋转着洒了一圈:“那再敬一百个兄弟。”
底下的疯徒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说正事。虚情假意过后,忘忧物终于开口了:“唉……青云观带回了淡巴枯的尸体又逮捕了一百疯徒,外界都在传,洛之朴战无不胜。”
“你们觉得,淡巴枯是谁杀死的?”
众人一片犹豫,在青云观的细作传来的消息中,淡巴枯死相狰狞,怕是生前受了不少的折磨与惊吓,这样的手段,实在不像是青云观洛之朴所为。
“属下觉得,是……狂生痴大…呃,是叛徒做的。”
“洛之朴实力虽高深莫测,但比起杀死,青云观应该更想利用他活捉审问。”
忘忧物摸了摸下巴,点头:“狂生痴……”
他拧眉苦恼了片刻,又笑了起来,拎着酒站直了身体,扬声道:“传令下去,停止对狂生痴的追杀。”
四周惊呼连连,明明凶手就在眼前为何要停止捕杀?但极恶道疯向来听从命令执行命令,很快便止住了疑惑的声音。
忘忧物拍了拍掌:“我知道大家有诸多不解,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各位去做。”
淡巴枯之死,还说不定是谁干的,狂生痴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最弱的时候,不然他也不会下令在这个时候追杀狂生痴,在自己控制不了的情况下出手,未免太过冒险,不像狂生痴所为。唯一能证实的就是现场有狂生痴和洛之朴,但大胆想一想,也许第三者的出现比他们二人更要合理。
忘忧物抿了一口酒,拿出一张信笺,上面落款着来人:奇木教,杨椿。
——
青山连绵起伏,大雨宛如瀑布倾盆而下。一辆越野车靠在山脚下,任雨砸的咚咚响。
狂生痴坐在主驾驶位置,把座椅调平躺着,眼睛则紧紧盯着后座盘膝闭目养神的盛玄微。
经过这几天以灵养血的功法一练,盛玄微整个人都比往常要神采奕奕了不少。她体内有炁在运转,淡淡的若雾的灵气也环绕在周围。
一套动作做下来,盛玄微停止了修炼,睁开了眼睛。
“你倒是有在认真学。”狂生痴笑道,他还以为盛玄微会顾忌自己练好了灵和血后他就会无休止的榨干她的价值。
盛玄微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自顾自地从书包里翻出了面包啃着,不练?不练她还能怎么办。说到底她也只同意学这一门,真要学了他其它诡异的功法变得和他一样,她才不愿意。
不过自己也算已经接受了这个异常世界的事实了。
“分我一半。”狂生痴朝她伸出手。
盛玄微:“……”
狂生痴:“我饿了要吃人的。”
盛玄微将面包整个扔给他:“不要说这种令人反胃的话。”
狂生痴丝毫不介意,反而乐得其所,咬了一口干面包。两人相处也有七天了,他也习惯了盛玄微的态度,谁叫他是天生的恶人。
“雨这么大,把车停在山脚下不怕滑坡吗?”盛玄微看着玻璃窗外朦胧不见一物的世界担忧道。
“这里是交接点,到了十二点会有隧道打开,是异人的专属通道。”狂生痴掰着面包吃的很快乐。
盛玄微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狂生痴看向她:“是我们。”
“我们要去哪儿?”盛玄微懒得和他顶嘴。
狂生痴道:“去暗市,给你配个防身的武器。”
武器?盛玄微来了精神,问道:“给我?就像你的绷带一样吗?”
看着她懵懂的眼睛,狂生痴无奈道:“别一口一个绷带,我身上的可是由元天袈裟所制,比起武器更像法器。”
“哦,还是绷带。”盛玄微点了点头,她能看出来,这非同寻常的布绝对有什么功效,才至于狂生痴把它缠身上。
“土了吧唧的。”狂生痴无语道:“把元天袈裟的边角料给你缠尸体,真是浪费。”
盛玄微敷衍拱手:“谢谢狂大人。”
“别这么叫,也很令人反胃。”
盛玄微撑着下巴转头看窗外,正常人谁叫狂生痴,一看就是极恶道疯那个组织给的名号,问道:“那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知道是哪里触碰到他的逆鳞了,狂生痴身体一顿,空气瞬间寒冷无比,他转头盯着盛玄微的眼瞳深沉阴暗,看的她不由得往后一缩。
狂生痴冷哼一声又提醒:“话这么多,我不介意把你嘴巴缝起来。”
盛玄微捂住了嘴巴不敢说话了,这确实像狂生痴能干出来的事。自己管他做什么,她脑子里胡乱想了起来,比起什么关注他,现在逃跑获得自由才是最重要的,消息她可以路上打听,本领她可以学,而且要学正规的,非是邪魔外道的。像狂生痴那样的都被反噬了,她才不想练他的武功。
她一定要找机会逃离这个恶魔。
与此同时,旁边的山传来一声闷响,随着白光一乍,一个洞口就显现在眼前了。狂生痴把面包扔了回来,踩上油门道:“继续练功。”
盛玄微瘪嘴不语,重新打起坐来。风声仆仆,越野车在满山水汽里消失在黑暗的隧道中。
路上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点点明光,穿过黑暗的隧道后,铺天盖地的亮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嘈杂声先传到了耳畔。
盛玄微揉了揉眼睛,瞪大看向外面,这里确实像闹市一般,两边摆着许多东西,一路过去都是人。
她忍不住问道:“这里的人都是异人吗?”
狂生痴冷淡应声:“差不多。”
盛玄微心头一动,产生了别的想法。
狂生痴依旧面不改色地开着车,最终是穿过了人群,靠在了水边,道:“下车。”
盛玄微把书包挂在前胸,将装着尸体的木盒背了起来,狂生痴嗤笑道:“你还真是随身携带啊。”
盛玄微不置可否,跳下了车。
明明刚才在山边还是白天,到了这里却黑漆一片,只有船头飘摇的烛灯发着光,照出前方一望无际的水面。
狂生痴敲了敲码头杆子上的铃铛,一艘带着木棚的船便靠在了岸边,“上船。”
盛玄微缩着身体,看着无边无际黑暗的水,感觉危机重重。他真的是要带她去配武器,而不是做其它的打算吗。
“去暗市要坐船?”她有点畏惧。
“暗市在湖中心,你会飞也可以。”
彼时身后又有人摇了摇铃铛,两人皆一身白色净衣,带着古代书生帽子,衣服朴素了一点,背着包,一个卷毛一个平头。铃铛声停止,他们随即俯身往旁边的船里坐下了。盛玄微想着找人多的地方,腼腆一笑:“可不可以坐那只船啊?”
她本来以为狂生痴会拒绝,不料他挑了挑眉头:“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盛玄微也只能跟在狂生痴后上了船,两个男人多看了她们两眼,狂生痴道:“劳烦,拼个船。”
两人对视了一眼,道:“不方便,另选吧。”
狂生痴摸了摸手腕上的绷带,盛玄微心想完了,他要大开杀戒了,连忙拉着狂生痴的衣角道:“哥,不坐了,不坐了。”
狂生痴愣了愣,眼中倏然一亮,低头看向佝偻着身体的盛玄微,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她什么时候说了?盛玄微见他非坐不可的架势,尬笑道:“这几位应当有私话要说,不方便与我们同坐,我们去旁边吧。”
狂生痴“哦”了一声,凑到他们跟前:“你们有私话吗?”
“大胆!”卷毛面露愠色,旁边的平头按住了他的手:“无,只是阁下为何执着于和我们坐一艘船。”
狂生痴点了点盛玄微的头:“妹妹想坐。”
盛玄微怔然竖眉,她啥时候成他妹了?不对,她刚刚好像是喊他哥来着,不过那只是口头语啊。
这时平头忽然开口:“那就让你妹妹和我们坐同一艘船吧。”
气氛愈发焦灼了。
盛玄微向来社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狂生痴盯着那人多看了一眼,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行,好妹妹,终点见。”
盛玄微:“?”
这就走了!?
都不用自己逃的,就任由她走了?!
她一时不知到作何感想,对面的人道:“船家,出发吧。”
船家是个蒙着脸的,不像是开船的,更像是打劫的,听到声音后摇起了船桨。
盛玄微的长盒子就横放在地上,占了好大部分的位置,她时不时瞥向对面的两人,欲言又止。
她咳了下,讪笑道:“两位,也要去暗市?”
卷毛不耐烦道:“嗯。”
盛玄微点了点头,又问:“那个,容我多问一句,暗市是什么地方?”
“暗市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这儿?”卷毛语气不善。
盛玄微实诚道:“我确实不知道。”
“你!”卷毛一时哽住,旁边看起来成熟一点的平头道:“暗市是进行买卖或交换物品的地方,有店铺,有酒楼,而且...什么都有。”
“哦,好的。”盛玄微很识趣地不说话了,跟她猜的一样,她想掀开帘子看看船外的海面有没有其他往回开的船,却一把被卷毛拦住了:“找死啊,外面的东西不能看。”
“为什么?”
“你当真什么都不懂?外面有毒飞鱼,碰到了可没人给你解毒,去暗市从来都是不能看外面的。喂,你哪门哪派啊?”卷毛愈加不耐烦了。
“抱歉抱歉,第一次来。”盛玄微忙不失迭地弯腰,大脑空白:“我无门无派,两位呢?”
她这一问,空气瞬间又陷入了沉默,盛玄微立即反应到自己多嘴了,尴尬地笑道:“不说无妨,不说无妨。”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极恶道疯的。”
盛玄微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极恶道疯?”
两人又对视一眼,半晌无言:“谁不知道,鼎鼎有名的老字号了,一群疯子,讨厌的很。”
盛玄微像是找到正常人一般,凑上前道:“我也觉得,偷偷跟你们说,我旁边那个就是。”
卷毛嘲讽一笑:“那不是你哥吗?”
“他其实是四疯之一,狂生痴。”盛玄微摇头,心里想着揭开了他真正的身份,必然会给他带来麻烦,这样自己趁机逃跑的机会就更大了,最好这些人跟他有仇,打起来就漂亮了!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嘲笑,笑的不停,时而刺耳时而悦耳,盛玄微不解道:“你笑什么?”
卷毛笑的很不屑:“我还忘忧物呢。”
这一路上不知道碰见多少个狂生痴了,平头一改温和的态度,似乎已经不想说话了,他闭上眼睛休憩,吩咐卷毛道:“师弟,莫要浪费口舌了。”
看来众人是不知道狂生痴的真貌,所以不相信她说的话吧。不过那人穿那么招摇,满身绷带,打扮如此奇怪竟然也不引人怀疑吗?这种特征很好认吧,谁没事缠绷带。
她抓头挠腮,重新思考着过会儿该怎么逃。这时船身忽地一晃,似乎是靠岸了。卷毛和平头掀开船帘走了出去,盛玄微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拖着木盒跟了出去。
入目第一眼,便是各种各样的建筑,泛着紫光,飞檐上挂着风铃,楼高有百尺,最中央的也最瞩目,大概有三十层,楼层中间连着吊桥,颤颤巍巍又古色古香。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平地上仍然有人叫唤着卖东西。只一眨眼,两人便淹没在人海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