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录》灯渔

39、初进儒天下

　　“还有多久能到啊？”盛玄微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们身处一片空白的大雾之中，跟在萨雪后面，一根青色荧光的丝线笔直飞前，深入雾中看不见。

　　萨雪皱眉：“你以为儒天下那么好找？”

　　盛玄微见她很是烦躁的样子，换了个问题：“你们巫鬼门找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萨雪冷哼：“你没有资格知道。”

　　一旁的狂生痴抱手道：“我也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萨雪顿了顿，叹气：“少主可怜，圣女未曾给她取名。”

　　狂生痴翻了翻白眼：“如我所料。”

　　那个女人也没有给他取名字。

　　砰地一声，指路的线忽然被弹了回来，萨雪立即警惕挥开屏障：“有人。”

　　远处有两个白衣男子正在靠近，一个卷毛一个平头，看起来有些熟悉，盛玄微陡然间记起，是那两个与她一同坐船去暗市的儒生。

　　卷毛道：“唉，也不知要怎么才能混进去。”

　　平头一脸苦大仇深：“无论如何也要解救宗主，找出那个搞鬼的！”

　　卷毛低头：“所有儒生都回来了，那么多人，少了我们俩个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平头：“发现又怎样？那个鬼巴不得我们回不来，搞半路截杀这套，可恨。”

　　卷毛：“估计所有道路都已经被封闭了，除非硬闯，怕是会打草惊蛇。”

　　平头转了个弯：“莫急，我伺候过两代宗主，知道一条暗道。”

　　他二人眼看就要走远，盛玄微朝旁边对视过去，三人不约而同跟了上去。拖两人的福，总算穿过白雾瘴气了。

　　那两人很是警惕，回头探看着似乎有所察觉，很快跃起消失在瘴气中。萨雪挥了挥裙摆，指向远处：“到了。”

　　群山高耸至天际，黑叶苍木笔直生长，云雾缭绕，也可见堆叠参差的白玉宫殿。

　　几人绕了一圈，总算见到大门，亦是白玉牌匾，上面刻着三个字：儒天下。

　　盛玄微吐槽道：“萨满也不怎么样，还是要跟在人后面进来。”

　　萨雪拧眉，不悦道：“你就很有本事？”

　　盛玄微指向狂生痴：“我哥有，我沾点。”

　　狂生痴：“……”

　　萨雪不屑：“哼，现在我们该怎么进去，听那二人的话，是不能正大光明从大门进去了。”

　　“自然。”狂生痴悠然伸了个懒腰，沿着瘴气边走：“跟上。”

　　盛玄微几步就跟上，兴奋：“你知道怎么进去？”

　　狂生痴勾唇：“在儒天下待过一段时间，小爷我特意设了一条大道。”

　　盛玄微拍手：“哥厉害。”

　　走的越远，这里的瘴气颜色也越来越深，盛玄微头有些昏，狂生痴小手指一勾，她脸上的绷带便堵住了鼻子。

　　“颜色越深越毒。”

　　三人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一个杂草丛前停下，萨雪散发灵力驱散瘴气，深呼吸一口：“到了？”

　　“到了。”狂生痴开始挖土，将石块掰开，尘雾喷涌而出，里面是黑漆漆一片。

　　盛玄微挑眉：“这……是个大道？”

　　萨雪：“这是个地道。”

　　狂生痴切了一声：“小爷亲手挖的，说它是大道它就是大道。你，进去，打头阵。”

　　盛玄微：“我？哦。”

　　待她钻进去后，狂生痴也从容钻下，不忘提醒：“萨雪，进来后记得把洞盖好，还有你那叮叮当当的东西都收起来。”

　　萨雪脸色忽青忽白，安慰道：“有辱斯文，但大局为重。”随后卸掉东西跟上。

　　进了洞之后，这个地方依旧很狭窄，但勉强能容下一个人通过，盛玄微道：“哥，我不认识路啊？”

　　狂生痴无奈：“就一条到头。”

　　盛玄微怔了怔，目光呆滞：“可是哥，这有三条。”

　　她卡在狂生痴前面，直接堵住了视线，狂生痴由于个子高一直在蹲着走，听见此话猛然抬头，被撞了一下：“嘶。”

　　盛玄微纠正：“不是四条，是三条。”

　　狂生痴无语：“你虎啊，继续走。”

　　终于走到稍微宽阔的地方了，三人这才站稳当，果真有三条。

　　狂生痴随即气笑：“真有意思。”

　　萨雪担心：“是被人动了手脚吗？”

　　看土的分层和湿度，旁边两边道都是新挖的，而狂生痴挖的那条则在中间。他道：“管他呢，走中间。”

　　这句话刚出口，盛玄微的手就被牵了起来，她有些受宠若惊，抬头看向狂生痴。

　　萨雪也一顿，狂生痴忽然牵她手做什么？转头问：“你干嘛？”

　　狂生痴反而一脸离谱道：“你们干嘛？害怕了？”

　　盛玄微察觉不对劲，这手肉感十足，不是狂生痴的手，她大叫：“不好！谁！”

　　空间太小无法拉开距离，下一秒，萨雪惊呼一声，便被什么东西拉进左边的洞里，速度之快狂生痴根本拉不住。

　　与此同时，那手将盛玄微拖进了右边的洞里。两边的洞土坍塌，重新堆成了墙壁，眼下只有中间这最远久的一条路。

　　狂生痴捶打着右边的洞土，尝试召唤绷带将盛玄微拉回，但那边的东西早已将她带出百米之外，超过距离无法控制。

　　“屑！”狂生痴眼眶泛红，狰狞笑道：“好好好，是想和我单处啊。”

　　他捏紧拳头径直走向中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条道路是通往蛇窝的。

　　走了有一段距离，他便看见宽阔的洞中央坐着一个老人，而出口在头顶，已经被封上了。

　　那老人笑的森然：“我守了十年，你终于回来了。”

　　狂生痴：“大叔，你哪位？”

　　老人道：“还记得十年前被你狠心屠戮的古蛇一族吗？”

　　狂生痴：“族？我只记得杀了一窝蛇。”

　　老人气急败坏道：“我就是那窝蛇中唯一活下来的蛇！”

　　狂生痴皱眉，蛇怎么可以化人形说人话，还真成了妖？那老人也自顾自喃喃道：“老天有眼，让我遇见贵人，她给了我人的身躯，人的喉咙，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他脱下黑袍，露出个硕大的蛇头，却颤颤巍巍学人走路，也许硬拼凑让他加速衰竭显得老态龙钟，吐着信子说道：“今日我就要让你偿命！”

　　狂生痴觉得这种组合有些辣眼，他没耐心道：“另外两个人在哪里？”

　　古蛇老人蛇尾一扫：“拿命来！”

　　狂生痴侧身躲过，不耐烦道：“把人交出来！”

　　古蛇老人闪现到他身边，一掌抓向他，狂生痴转动手腕将他的爪子按在地上，双腿踏上夹住了蛇头，一朝制服，嗓音冷淡：“我最后问一次，人在哪？”

　　古蛇老人动弹不得，瞬间绝望万分，他苦苦修炼这么久，连碰都碰不到这个人，大喊道：“不！不！我要报仇！”

　　狂生痴翻白眼：“有病。你那位贵人应当再给你安个人脑。”

　　古蛇老人泪流满面：“贵人……”

　　狂生痴的绷带化成利刃刺进他的手掌，惨叫声响起，问：“另外两个人在哪？说出来我放你一命！”

　　古蛇老人挣扎着扭动，不知所以然：“什么另外两个人？当初不就你一个人杀了我全族？”

　　他似乎毫不知情，那定然是有其它人在操控，狂生痴心中更加烦躁，想来幕后黑手是有意将他三人分开，他逼问：“你的贵人是谁？”

　　古蛇老人忽然一顿，头歪倒在地，鲜血淋漓。竟然死了？是自杀吗？

　　狂生痴把他踢在一边，暴躁异常，直接踢开头顶封闭之阵，飞身出去了。

　　外边与之前不同，却依旧阴冷恐怖。

　　这里是儒天下的生死场。

　　——

　　盛玄微一路被拖拽着，土直接糊在脸上嘴巴里吐都吐不掉，她扭动手腕拼命挣扎，拽起斧头砍向拉着她的手，刚砍掉四面八方又有手过来拉她，这东西根本不是人！

　　而且这玩意速度飞快，仿佛能瞬行千里，艰难的几分钟后，天光忽然大亮，那些手也不见了。

　　盛玄微坐起扒拉着脸上的土，终于睁开了眼睛：“呸，呸，一嘴土。”

　　她还有点懵，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所幸四下无人。周围种着许多梅树，只是尚未开花。

　　她转头看向身下，哪里有什么洞，不过翻起来的泥巴确实证明刚刚发生的事情。

　　盛玄微朝地面小声喊着：“哥？狂生痴？萨雪？”

　　无人应答。

　　“你在干嘛？”突然有声音在后面响起。

　　盛玄微一惊，身体僵硬紧张无比，那人走了过来：“你是哪个部的？”

　　对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反而蹲在她旁边凑近，是一个穿着古典的温婉女孩。

　　盛玄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对方却捡起她手边的令牌：“你是竹殿的？”

　　嗯？这令牌是什么？怎么会在她手旁边。那白玉牌上刻了竹子的图案，盛玄微不太理解，但灵活应变道：“呃对，我新来的。你是？”

　　新来的，怪不得呆呆的，对方笑道：“我是梅殿的。”

　　盛玄微道：“啊……我是说你的名字？”

　　对方轻轻皱眉，然后恍然大悟：“哦，我还没有名字，你有名字？你进了生死部？你是生部还是死部啊？”

　　盛玄微一脸茫然，晕头转向的，等等，又是什么梅啊竹的，现在又来了个生啊死，这儒天下门内还分这么多吗？

　　警惕应对，盛玄微尴尬一笑：“随便问问，我叫呃，我自己给自己取名字。”

　　她怕再说一句就说漏了嘴，立即填补，那人又很是惊讶，哇道：“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有个性大胆的人。”

　　“哈哈哈，是嘛，第一个是谁啊？”

　　“第一个也是梅殿的，她也给自己取名字，自称梁二毛。”

　　听到这个名字，盛玄微眼瞳颤了颤，转头道：“梁…二毛？”

　　女孩很骄傲道：“是啊，儒天下虽然统姓公良，但分四家，以君子花为代表成殿，分别是梅兰竹菊。”

　　“那生死部？”

　　女孩道：“哦，是这样的，每一年都要从门中选人进入生死部，被选中的人才会被赐于姓名。生部的名字多含希望，死部的名字则多为破损。比如，上代老宗主，兼先生的就是生部的，叫公良求命。我姐姐前年被选入死部，赐名公良得残。”

　　盛玄微心中有不适，她算是明白狂生痴说的儒天下专有起名风格了，道：“那宗主叫思折，也是死部的了。”

　　女孩摇头：“听姐姐说，宗主原来不叫思折，叫不折。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名字。”

　　“啊？”盛玄微头有点大，她道：“好吧，那不被选进生死部，就不能有名字了？”

　　女孩道：“那只能20岁后，失去选入生死部的资格了，才能按序号取。就像，公良梅一啊，梅二，竹一，竹二，兰……等等的，死了的人名字再换给下一个，现在梅殿已经排到三千了，其它殿不知道。”

　　盛玄微一言难尽，这什么傻逼取名方式，她头疼道：“那，那梁二毛那么厉害，没有进入生死部？”

　　女孩浅笑道：“你认识她？她虽然厉害，可好像有病，没有资格竞选。她也没有二十岁，所以没得名字。”

　　想起梁二毛的白骨和肉，盛玄微稍稍理解了一点，女孩继续道：“不过她自己给自己取名，甚至改姓，叫梁二毛，此等大逆不道违规的事，本应逐出门派的，但她却硬生生凭着自己高强的本领，四处捕灵带回门派，最终被宗主认同了，特许她叫梁二毛。”

　　盛玄微苦笑一下，心中是说不完的惆怅，听她这么说，当初梁二毛也并非故意欺瞒姓名一事，门派纠葛自然也不能告诉她。

　　可惜她已经为了她死了。

　　盛玄微摸了摸女孩的头，道：“那没有名字，平日里彼此做事不是很麻烦？”

　　女孩道：“对啊，没有名字，只能被喊喂，我们不是梁二毛，不能私自取名。所以，我努力修行，希望能在今年被选入生死部！”

　　“就为了个名字进生死部？”

　　女孩坚定道：“进生死部是家族的荣誉，而且历代宗主都是从生死部中选出的。”

　　盛玄微摇头，明明名字这么简单的事情，在儒天下居然成了奢求，难怪梁二毛那么反感儒天下。

　　她难过道：“只是……梁二毛她。”

　　远处传来落叶碎裂的声音，女孩抬头，忽然冲着梅花树欣喜道：“梁大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