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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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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利思不知道去哪里,决定权交给祁峙,祁峙选择了当地的一家寺庙,据说灵验的很。
去寺庙的路上,利思问祁峙:“刚才的臭鳜鱼味道如何?”
祁峙想起利思故意藏在菜叶里骗他吃下臭鳜鱼,开口道:“你的口味不敢恭维。”
雪后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在陌生的城市可以尽情的做真实的自己,这里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了解你的过去,你是崭新的,你可以换掉平日的衣服,即使穿所谓的奇装异服也没有在意思,可以在路边发呆放空,一路长跑,做一切你想做的,忘记烦恼,忘记苦痛,当下这一刻,只成为你。
利思真实的感受到了,在闵阳,她不必考虑有谁认识她,她可以随便的走进某条小巷,和完全不认识的小朋友打一场球,即使把对方打输了,她也不怕别人说她欺负小孩。
在华安寺,利思又一次的感受到了。
她跪在神佛面前,心中一片空白,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片刻后,她的脸上布满泪痕。
利思在华安寺时,整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倒是祁峙,一步一步走的认真,每一位神佛他都虔诚的跪拜——
这不像他。
利思还记得他们上次去云沉寺的时候,祁峙不是这样的。
时间可真神奇,他们变得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利思裹挟着厚重的情绪走在路上,低着头,眼泪一边走一边掉。
她忍住不抽噎,假装无事发生,只要她不发出声音,祁峙就不会知道,利思不想让他发现她哭了。
可是怎么忍也忍不住,泪水越流越多,满脸都是,利思的嘴唇开始颤抖,肩膀开始颤抖,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从小声抽泣,到号啕大哭,利思站在祁峙身旁,侧着身子,祁峙面朝她,将她挡住,利思感受到头顶的一片属于祁峙身高落下的阴影,她越哭越大声,泪水是滚烫的,气温是冰凉的,她的脸上像裹了一层碎冰,肌肤发麻。
利思的鼻尖无意间摩擦着祁峙胸口处的外套,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又迅速的分开。
祁峙伸出手,轻轻的揽着利思的后背,他像哄小朋友似的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却给予她莫大安慰。
利思在陌生的闵阳,她不顾形象的在街角无人察觉的角落尽情哭泣,她不用考虑她的哭泣是否会引来父母的担心,所有的所有她都不必去顾虑,她尽情的抒发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直到利思的眼泪快要流尽,她接过祁峙不知何时准备的卫生纸,“谢谢,我们走吧。”
继续出发的这一路,两个人走路的距离在悄无声息中靠近了许多。
或许是祁峙见过自己刚才狼狈无比的一面,利思和祁峙愈发的亲密起来。
利思总是下意识的靠近祁峙,手背触碰着手背,肌肤摩擦,在冬日之中多了一丝温暖。
当利思察觉之后,她迅速分开,故作矜持欲盖弥彰的向外挪一小步,可走着走着,两人的手背又不小心触碰到一起。
利思抬头看向天空,嗯,今天的天真蓝,像海水冻成了冰似的那样蓝。
蓦地,她的手被什么拽住,一股温热包裹了她微凉的手掌,她的手背全然是不属于冬季的温度。
“究竟是谁看不见?”
祁峙一把握住了利思的手。
***
直到从闵阳回烟城,利思和祁峙的手都牢牢的牵在一起。
冬天风声呼啸,利思的心跳声仍然清晰可闻。
祁峙亦是。
利思的身体状况只是短暂的恢复了一下,旅行结束,回到烟城,没多久她的身体又开始变得严重。
祁峙来看利思,利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利思丹田下沉,用力说:“祁峙,说过有机会我们要打一次球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她现在如果不是刻意的压着声音的话,能让旁人一下子就听出来十分虚弱,她不想祁峙知道。
祁峙真的假装没听出来似的,“你能受得了吗?”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就用你送我的球拍吧,你用我的装备。”
虽然祁峙送利思的球拍胶皮粘的一塌糊涂。
利思生病后,徐敏澜在家里收拾出来了一间屋子,专门放了一张乒乓球桌,利思和祁峙的比赛就选在了这里。
利思和祁峙的比赛,还请了林奶奶、徐敏澜和利万成当观众,利万成自告奋勇,兼职做起了解说:“接下来是我们的乒乓球选手利思和钢琴家祁峙的遭遇战,双方第一次交手,能为我们奉献出怎样的精彩比赛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
徐敏澜笑着调和气氛:“哎呀,咱们好好看他们打球,你就不要解说妨碍观看啦!”
利思和祁峙的比赛不是以竞技为主,利思发的都是很简单的球,祁峙的耳朵很敏锐,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
祁峙说过想和利思一起打球,但是阴差阳错,他们从来没有一起打过。
利思也说过想和祁峙四手联弹完成一首曲子,不久前她去艺术团找祁峙的时候,祁峙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教会了利思一首简单的曲子。
复杂的部分由他来演奏,利思则只需要负责几个简单的旋律和弦,但这仍然是她和祁峙共同演奏的曲目。
在演奏时祁峙开了录像,利思得到了一份他们宝贵的演奏录像。
比赛时林奶奶、徐敏澜、利万成都时不时幽默风趣的点评一下,利思听到后,还打着球呢都忍不住笑了:“林奶奶,哪有你这么说祁峙的啊。”
“就是啊,哪有恨不得两个手都去打乒乓球的人,这又不是他在弹钢琴。”
“哈哈哈哈......”
一言一语欢笑间,一拍一球挥动间,利思和祁峙的比赛结束了。
“人生愿望又完成一项。”利思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走到祁峙身边,“祁峙选手,打乒乓球的感觉怎么样?”
“和你打球很好,打乒乓球很不好。”
祁峙哭笑不得,他好像确实没什么运动天赋。
几个人一起在利思家里吃了顿火锅,冬天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全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他们举着果汁碰杯大笑,他们谈天谈地,忘记生病的事,忘记一切不开心,只记得当下。
或许是今天过的太快乐,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晚饭后,利思毫无预兆的晕倒了。
医生下了诊断书,需要马上住院。
病魔来势汹汹,利思更憔悴了,常年运动出汗让她的肌肤很白皙,生病后她的皮肤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脆弱的、几近透明的不健康的白色。
利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祁峙来看她的时候,利思靠在病床上,轻轻咳了一下,“最近读到一首诗,唐朝元希声创作的,其中一句是这样说的‘利器长材,温仪峻峙’,你不觉得这句话特别神奇吗,我们的名字都在这句话里耶!恰好还是首位,有始有终。”
“猗嗟众珍,以况君子。公侯之胄,必复其始。利器长材,温仪峻峙。显此元明,于斯备矣。”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十分熟稔的背诵出了这首古诗的全篇。
利思眼眸弯弯:“原来你也知道!很神奇对不对!”
祁峙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以你之姓氏,终我之余生。”
利思闭着眼睛,掌心在祁峙的手中微颤,他们没有经历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可共同经历的每一秒又是那么刻骨铭心。
“祁峙,我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究竟会怎样,可能熬过来了,可能熬不过来,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头发特别难看,都快掉光了。”利思换了一个姿势,坐在病床上,脑袋靠在祁峙的肩膀上,“凡泥肉身不过一具躯壳,即使腐灭消失,但灵魂永存,这个世界上有爸爸妈妈,有你,你们会记得我来过。”
祁峙搂着利思的肩膀,越来越用力:“谁也不会忘记你,利思,来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了,下个月会到一批药,据说有奇效,下个月试一试好吗?”
“祁峙,你知道的,我不怕你忘记我。”利思笑了笑,“因为我永远记得你。”
利思并没有主动的提下个月吃药的事,她继续说:“死亡并不可怕,不是忘记,不是分离,只是在生命的列车上,我先抵达了下一个站点。”
“我坐的快速列车,你们坐的慢速列车,我早到站去探探路,这样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祁峙握住利思的手,声音比利思还要哽咽:“不要这样,还没有到这一步,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利思捏了捏祁峙的脸颊,“哎呀,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祁峙不知怎的变出来一个毛绒玩偶,他放到了利思掌心,“已经消毒,可以放在病房里,我明后天有演出,就让它陪你。”
利思捏了捏玩偶的脑袋,可可爱爱的,手感软软的,紧接着她又摸了摸祁峙的发丝,“试过了,虽然手感不一样,那就勉强让它留在病房里吧!演出加油哦。”
病房的采光特别好,阳光透过窗户钻进室内,病房内的角角落落全都沐浴的到,利思有时候甚至要微微眯起眼睛来应对十足的光线,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时光,她摸了摸祁峙留下的小玩偶,玩偶的触感令人上瘾,她无声的笑了,时光大好,她应该珍惜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