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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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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失踪
苏芷斜了沈寒山一眼:“你当我是同那些朝你前仆后继而来的小娘子一样吗?拿这话收买我,恐怕太嫩了。”
她知沈寒山这朵妖花的秉性,看似佛前宝莲,实则专挑.拨女子神魂,好将人养成伥鬼,做他郎艳独绝名声的养料。
苏芷清醒,不上他的当,亦不会被他蛊惑。
沈寒山的所有勾人伎俩,全受到苏芷鄙薄。
他该恼的,本就是苏芷逼他恼。
他偏不。
说好听点迎难而上,说难听点,犯贱受虐。
他就是个狗脾气,专对苏芷耍无赖。
要是沈郎君这番话是对都城独身小娘子倾吐,人早心悸栗栗,芳心暗许了。
沈寒山哑然,一笑,不知是笑苏芷高塑心墙,刻意油盐不进,还是旁的什么。
他不怕苏芷防备,怕的是苏芷没防备。
她躲他、避他、驱赶他,即为——她也知沈寒山的手段多高明,怕一个没定性,着了他的道。
也就是说,沈寒山是能够破苏芷一身老僧入定的修为的,只要他这妖郎君再接再厉,动些旁门左道歪脑筋。
原来,苏芷也有沉沦的可能。
有趣。
沈寒山微微勾唇。
他本就擅长,为一个女子的心魂,殚思竭虑。
这等偏爱,独独对苏芷展现。
苏芷牙痒痒,她恨极了沈寒山这副了然于心的嘴脸,好似她所有铠甲都抵挡不了沈寒山的进犯,他总有诡计破她的城门,教她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
苏芷冷下脸,作势又要赶客,偏生这回,沈寒山没让她得逞。
他拿手抵住了房门,另一手从背后拿出一篮子雪花梨,道:“芷芷,莫要急着赶我,这是叶主簿送来的雪花梨。你当我深夜巴巴的来寻你,是为了戏弄你吗?我只是当一回仆佣,特地给你送梨来了。”
此言一出,又是将苏芷的脸刺得火辣辣一阵烧。
他在说她自作多情,见他来就大动干戈吗?
不怪沈寒山言辞挑逗,而是苏芷胡思乱想。原来,郎君深夜寻人,不为一睹美人芳容,只为帮主人家送吃食的。
这话让沈寒山立于不败之地,倒显得苏芷小肚鸡肠。
苏芷尴尬地接过雪花梨,低喃了句:“多谢……”
“你我之间,还道什么谢呢?芷芷太见外了。”沈寒山许是吃到了教训,现下规矩得很,他送了梨,真就走了。
苏芷望着黄澄澄的秋梨,一时心神恍惚。
再后来,她捞过窗台上的一捧雪,搓了搓梨身,用融化开的雪水清洗脏污,继而愤恨似的狠咬一口。
梨树应当是用温棚护了风雪,故而结果这样晚。
虽逆了时节,果肉却仍旧汁水丰沛,且香甜。
没想到,强扭的瓜也很甜。
思及至此,苏芷又一次皱了眉头。
翌日,叶主簿一番查探,为苏芷带来了好消息。
他寻到朱青当年的狱友,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朱青委托他出狱以后探望一下自家的一对双生子,他把两个孩子交给了自个儿远在青花县的瞎眼婶娘照看。他虽罪孽深重,孩子却是无辜的,不该年纪轻轻就丧命。
狱友答应了朱青,真在出狱后去看了那一对苦命的孩子,还给人带了一回吃食。
远离了桔花县纷扰的一对双胞胎郎君在青花县过得很好,虽说婶娘家境也不宽裕,可混口饭吃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苏芷不信这些狱友会有这样好心,都是犯了错事下的牢狱,作奸犯科的人不会讲诚信的。
苏芷的质疑,倒让叶主簿有了一丝钦佩,这位上峰确实目光如炬。
叶主簿苦笑一声,道:“原不想讲内情脏了苏司使的耳朵,您竟然问起,那下官也一并说了吧。”
沈寒山笑道:“哦?叶主簿还有什么原委没道来么?”
叶主簿叹气:“朱青的狱友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之所以帮朱青达成遗愿,不过是朱青将几处埋孩童尸体的地段告知了狱友。这样一来,狱友出狱后便能挖尸,去死了孩子的家宅里讨要换尸钱。若是报官,他便将尸体挫骨扬灰,让孩子死无全尸。家人为了取回尸首,大多都选择破财消灾,左右人都死了,再闹也没用,倒不如好生安葬,了却这些前尘事。狱友借此牟利,拿了不少的钱。他怕朱青杀人无数,死后亡魂纠缠,这才依照朱青遗愿,去探望了一回他那对小子,留了点钱财,便又销声匿迹了。若不是下官手上有些人脉,也不能这样快寻到他的踪迹。”
苏芷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这就对了,恶人自有恶人的处事之道,想他守着老实人那套规矩过活,太勉强了。
她不信坏人从善,也不信浪子忽然迷途知返。
叶主簿有公务在身,无法离开管辖县,唯有苏芷和沈寒山二人去了一趟青花县。
苏芷和沈寒山沿途打探了一路,总算寻到了朱逢曾住过的家宅。
他们看了一眼巷弄里荒芜的小院,门板漆面斑驳,檐角灯笼蒙尘,瓦上青苔遍布,确实没人住好久。
门是上了闩的,苏芷敲门半天,也不见其弟朱毅来开门,家里应当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
沈寒山道:“不如同邻里打听一下朱家的事。”
苏芷点点头,有句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也就代表唯有邻居才会碎嘴子成日在乎旁人的事。
于是,苏芷挪步,敲了敲隔壁的院门。
没一会儿,便有一名婆子扯着嗓子回应:“谁呀?!大白天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老妇人的嗓门忒大,震耳欲聋,是个泼辣性子。
苏芷有点发憷,怕人粘缠不清,下意识后退一步。
见状,沈寒山心里更发笑——他的芷芷原是这样怕麻烦,那烈女怕缠郎,他有的是法子磨了。
婆子开了门,一见苏芷和沈寒山身上穿着便知,两人身份不一般。
等闲人在这一照面都会退缩了,偏生婆子跋扈,还是横眉叨念:“你俩谁呀?有事吗?”
沈寒山笑问:“是我们不对,青天白日登门,劳烦老夫人接见一回了。”
他打着官腔,嘴甜得很。
婆子满脸的戾气也在沈寒山那句“老夫人”里烟消云散,她是个乡下泥腿子,黄土朝面干了大半辈子,几时被人尊称过“老夫人”?这可太抬举她了!
婆子笑颜如花,推了推头上绢花,这回倒抛却了大嗓门,细声细气地答:“什么‘老夫人’不‘老夫人’的,小郎君嘴倒甜!俺就是个乡下种地的,你们喊俺云婆便是!来来来,屋里坐坐,喝杯茶呗!这都快年节了,来者是客,哪里有不看茶的,这不是俺们县的待客之道!”
云婆原本嚣张跋扈的嘴脸,在沈寒山一水儿的糖饴火炮里偃旗息鼓了。
如今她招揽沈寒山和苏芷,亲热地像对自家人。
饶是嫌弃沈寒山的苏芷,也不得不说,这厮是真有自个儿为人处世一套,功底浅显的凡人,谁又能对他这一只笑面虎铁石心肠?
沈寒山笑笑,也不推辞,缓步往屋里走。
说话间,他另一手还从袖中拎出一小包荔枝干,送给云婆当赠礼:“我与内人是打都城来衢州探亲的,想寻一方姓朱的远亲。见他家中无人在,这才寻上了云婆婆的门。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荔枝干,属地方吃食,也不知婆婆吃不吃得惯,您且甜甜嘴。”
沈寒山是真会说漂亮话!大庆家宅里喊祖母,也有喊人“婆婆”的,他不但抬高了云婆的身份,尊她为长辈,还将荔枝干这样名贵好物,说成是不入流的小食。不怕云婆没吃过,就怕云婆瞧不上。
云婆哪里不懂这礼送得贵重!瓦市里常有说书人讲,鲜冰荔枝,那是贵人娘娘才能吃上的一口甜,不少途中耗损的荔枝都会制成干货,流入民间,那价格也是堪比黄金的。
没承想,她这辈子还能尝上这样一口时兴货色!
云婆眼睛都放光了,忙一把扣住沈寒山手里的吃食,笑得见眉不见眼:“吃得惯吃得惯!哎哟,小郎君、小娘子是真客气,见客便见客吧,还送这样多的礼!快进来,在外头顶风冒雪的,多冷呀!咱们热乎炕上侃,有的是时间!”
她生怕沈寒山缩回手,也不顾什么老幼了,抱住赠礼就不松手。
见她上钩,沈寒山暗地里弯唇一笑,松开了五指。
得了他的好处,怎能不付出点代价呢?他总得物尽其用吧。
正当沈寒山要跟着云婆入门,他忽然脊背骨发凉,如芒在背。
一回头,原是苏芷虎视眈眈盯着他。
沈寒山半点不怵,反倒笑如灼灼桃花,问:“芷芷怎么了?”
苏芷抬手,以拇指挑开腰上弯刀刀鞘,寒光煌煌,刺痛人眼。
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你刚才……是不是喊我‘内人’?”
若不是她仔细听了,险些要被沈寒山糊弄过去!
他哪来的厚脸皮,称呼她为家中夫人这样顺口?!啊?!
此言一出,沈寒山倒颇为无辜:“独身小郎君和小娘子出逃,不就是私奔吗?你不怕我说了以后,云婆喊府衙的人来替父母寻亲拿人吗?还是扮演一回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好,省事儿、轻便。我一门心思为芷芷着想,你总疑我,太教我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