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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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打水……”
苏冉无奈笑笑，看看自己指尖沾的黄色颜料，有些窘迫地低低道了一声，转身推开了后门，绕进了后院。
夜里的空气极冷，苏冉跑得有些急了，猛一下子被冰凉的空气灌进了肺腑，竟呛了几口，低声咳嗽起来。
手按在唇上脸颊，只觉得那温度竟然灼了手指，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一脸狼狈，真是让人不愿去想。
不知为何总是在那人面前出丑……
青年苦苦笑了笑，摇着辘轳，水桶摇摇晃晃从井中升了上来，冬天的井水冷得刺骨。
苏冉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脸上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草草洗了把脸，伸手出来，依然惨白但是关节处却被冻得泛红了。
收了手，拿了条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回到了屋里。
屋中温暖明亮，叶孤城斜对着窗，静静站在桌旁，桌上的纸在灯光下越发泛黄，窗未关，一阵风起，纸卷软软浮起。
叶孤城伸手拈住那纸的一角，琥珀色的眼睛在上面淡淡扫过一眼，然后将它放回桌上，修长的手指抚平了上面的皱褶。
那动作柔和缓慢，抚平的却不仅是那张纸。
苏冉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这人的动作安静下来。
青年走进屋，先笑了笑，歪了歪头问道：“城主用过饭了么？”
叶孤城看向苏冉，青年已经洗去了一脸的油彩，一张素颜眉目秀丽柔婉，鬓边的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还带着冰碴，似是因为极冷，所以一贯苍白的脸上染了一抹红色。
神色惯是是笑眯眯，此时这笑容倒是难得似是真有些愉悦的。
叶孤城定定看了苏冉一眼，慢慢从青年手中接过那条帕子，慢慢伸向苏冉眉弓下面。
青年愣愣地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强忍下反手回击或者向后跳出去的冲动，定定站着。
一只手，温暖的手。
执着那张帕子，仔细的擦过他的眉下。
并不温柔甚至力道很大，眼眶处隐隐生疼。
苏冉觉得自己的眼眶明天早上醒来大概会是青的。
愣愣地看着叶孤城收回了手，那块帕子又回到了苏冉的手里，苏冉回过神，笑道：“没洗干净么？”
“嗯……很难擦。”
灯火暖色，照亮了一间斗室。
似乎连白衣剑客的轮廓都柔和了些许，青年忍不住失笑，“嗯，许是水太凉了吧……我去做点儿夜宵，城主可要一起用点儿？”
叶孤城浅浅点了点头，“好。”
苏冉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脚下就囤积着大量的食物。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条地道，一端通向青衣第一楼。
那本来就是他挖出来的。
现在这地窖里面，有酒有肉有米有面，还存着一个龟孙子大老爷。
苏冉按下机关，地板缓缓拉开，还未等进去，已经是浓浓一股酒气喷鼻。
苏冉愣了愣，随即笑道，“我竟是忘了……这下面还关着一位呢。”
青年纵身跳下去，再跃上来的时候，一手提着米面食物，一手拎着一个酒气熏天的小老头。
叶孤城淡淡扫了孙老爷一眼，“你没杀他。”
苏冉眨眨眼，想了想回答道：“这个人还有用……而且对老人家我总是很心软的。”
这句话说出来当真是谁都不信。
孙老爷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偷偷睁开眯起来的眼睛，却发现眼前两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一双弯弯如月浅浅含笑，另一双明亮如远天的星。
“醒了就别装睡了……孙老爷倒是逍遥自在的紧呢。”
孙老爷讪讪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苦哈哈一笑，“小少爷，你把一个酒鬼丢进一个酒窖，不就和把一个色狼丢进女澡堂子一样么。”
苏冉看他一眼，柔柔一笑，低声说道：“孙老爷你喝点儿酒倒是不打紧，可是你睡在那地窖里可是要小心了。”
老头子的眼中醉意不深，听得此言，看向苏冉。
青年一边查看着拿上来的食材，一边漫不经心道：“这地窖本是一条地道的出口之一，当年霍休修建青衣第一楼，招揽无数能工巧匠，待第一楼建成之日，也就是这些人被坑杀之时……”
孙老爷脸色一变，忙捂住了耳朵，“你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苏冉哈哈大笑，不再理睬那缩成一团的老头子，转身进了小厨房架起了灶。
君子远庖厨，寻常人家会做菜的男子不多，但偏偏那些大饭馆的掌勺师傅往往都是男子。
叶孤城不是第一次看到苏冉做菜了，龟孙子大老爷却是头一次得见，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一团莜面，沸水和出来，那双纤长有力的手宛若无骨，横拢纵捻，摹地重重摔在案板上，接着飞快地被匀分成一段段小面团，两根手指一夹一捻一卷，便是一个小圆桶，一排排摆上了蒸笼里，整整齐齐好看得很。
羊肉剁丁，台蘑削片，花椒桂皮过油一滚，姜丝葱末煸出阵阵浓香，一碗卤子盛出来，香气四溢，勾的人忍不住直吞口水。
“蒸鱼鱼，栲栳栳……再来上二两汾酒，人生足矣~”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先前的面点从锅里取出来，一只只小圆桶精精神神地戳在那里站着。
叶孤城久居南海，看这东西颇有些兴致。
龟孙子大老爷却已经翻碗找筷子，一边和叶孤城解释道：“叶城主，这东西在海南可是吃不到的……这东西叫莜面栲栳栳，是山西这片的特产，听说当年唐高祖在太原当太守的时候被一个老和尚用这道菜款待一番，后来李渊当了皇帝，这栲栳栳跟着皇帝也身价倍增了，不过这东西要做好可也不容易……嗯！漂亮！火候正好，卤子也好，蘑菇高汤，唉呀呀……”
苏冉笑眯眯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
叶孤城有些僵硬地学着孙老爷的动作夹起一只面卷，沾了沾卤汁，慢慢放进口中。
苏冉侧着脸偷眼悄悄盯着他的表情。
看着男人莹润如玉的面庞上缓缓浮出一层红色，然后琥珀色的眼睛转过来，眉峰蹙了起来，淡淡道：“好辣。”
“我再去做一碗。”青年二话不说利索地起身离席，却被叶孤城按在了肩上定住了动作。
“不必，很暖。”
苏冉怔怔看了叶孤城一眼，勾了勾嘴角，轻笑了笑，“……我竟不知你不能吃辣。”
叶孤城似是考虑了片刻回答道：“下次就知道了。”
苏冉一笑，“成，以后我再给你做。”
旁边的孙老爷已经吃饱喝足红光满面，就着最后一小盅白酒，哼着山西一带的小调，“……灯碗碗开花在窗台，喜结同心永相爱，有朝一日谁把心变，出门来就叫他拔腿摔坏……”
一顿饭后，孙老爷已经伏在桌上昏昏睡去了——这次似乎是真的睡过去了，苏冉弯腰拾起地上歪倒的一只坛子，笑道：“这个老酒鬼，再关他几日，只怕地窖里的酒就都喂了他肚子里的酒虫了。”说罢话头一转，问叶孤城道：“武当木道人相邀么？”
“相邀品剑……木道人新近得古剑宵练，听闻我未回南海，便邀我前去昊天道观品剑。”
苏冉把玩着手中小酒杯，“宵练？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城主有机会得见可一定记得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青年慢慢抿了口酒，眯着眼睛神色有些放松。
叶孤城看了苏冉一眼，眼神中有些许笑意，低声应下：“好。”
苏冉却没有留意，只懒洋洋问道：“只有木道人和您么？”
“还有古松居士和珠光宝气阁的霍天青。”
听得这个名字，苏冉忽地睁开了眼，“霍天青……”这名字在唇边停留了一会儿，苏冉才皱着眉说了一声，“这人……城主你要小心。”
叶孤城点了点头，看向苏冉，“你和他相识？”
苏冉摇摇头，“并不曾……只不过像我这样的人自然知道的要多一些。”
叶孤城轻皱了皱眉。
苏冉撑着头，冲着叶孤城微微笑道：“做好人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心无挂碍，做坏人却必须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说起来倒还真是不容易。”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伸手抚过苏冉的额头鬓角，以一种长者似的自然包容的态度，低低说了句，“你也算不得什么坏人。”
苏冉却是怔住，这情景似曾相识，却又无从想起。
最后耳朵上的热度先让他转移了注意，缩了缩脖子，从那只手下面躲开去，轻轻咳嗽两声岔开了话题。
“这下面确实有一条密道。”
叶孤城看着苏冉，慢慢收回了手，静静听着他说。
“一端是通向青衣第一楼的地下，这里面有一个机簧，就在第十四块青砖后面，是另一条暗道，却是个逃生的出口。”
苏冉抬眼道：“这条地道也算是留了一手，陆小凤虽然本事了得，但对上霍休，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却是要提前说与城主的……”
青年侧着头微微笑了笑。
叶孤城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却倏地住了口，身影眨眼间便不见了。
苏冉一惊，随即察觉到，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