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他想灭世》柳闲竹

21、乡

　　司空落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茫然。
　　濮阳错定定的看着他，像是真的要透过他那暗沉如浓稠血液一般的眸子挖掘出什么一般。
　　他轻笑了一声却突然抬手遮住了濮阳错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他眉眼弯弯的看着濮阳错:“你好像有些混乱，不会笑的是曾经的我。”
　　“哦”，濮阳错幽幽的道:“现在的也不见得会。”
　　“而且不爱笑的也是曾经的你。”
　　司空落笑不达眼底，他轻勾了勾唇角，没有应答。
　　濮阳错有些惆怅。
　　他叹了口气，说。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怪怪的。”
　　浮萍一样，无根无源，没有着落……
　　他说着突然准确而轻柔勾起了人的下巴，就着司空落蒙在他脸上的手凑上去吻了一下。
　　“现在不觉得了。”

　　司空落缓慢的眨了下眼，然后便听到了濮阳错的下文。
　　“落儿啊……”
　　濮阳错挣开他的手有些悲哀的看着他，挑完下巴的手指还不老实的摩挲了一下他的脸。
　　“我有点手痒。”
　　“……”

　　※
　　可惜今天是注定不可能让濮阳错如愿了。

　　天气很好，阳光照耀下的小道观破败又温暖。
　　梅云吞正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而安世澈正站在树下清扫落叶。

　　一株古槐正立在小院子的中央，树冠宛如华盖一般，枝繁叶茂。影影绰绰的树影风姿摇曳，一串一串的花朵在太阳光底下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感。

　　两人的到来只惊吓到了安世澈这一个鹌鹑。
　　梅云吞有些意外，本不欲多问，但是出于地主之谊，他还是简单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意图。
　　然后便听那位白衣清瘦的影子道:“这里是妖界的入口。”
　　梅云吞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魔尊大人挑了挑眉指着树根道:“就是这里？”
　　梅云吞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不自觉抬高了声调。
　　“这里是妖界的入口？”

　　虽然后世的人族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妖族，但这个概念却依旧根深蒂固的植根在他们的认知当中。
　　——他们理所当然的知道，所谓的人之外除了魔族，还有妖族。
　　两人对他的诧异见怪不怪，或者说不甚在意。
　　但梅云吞却久久不能平复自己心中激动的情绪——毕竟任谁都想不到，古往今来只存在于人们想象当中的妖族不仅真的存在，而且前往妖界入口还设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荒废道观里。

　　他兀自震惊着，这边濮阳错已经从上到下的将古槐扫视了一遍，问身边人。
　　“进去？”
　　司空落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抬起手臂将掌心贴到了树干上。

　　属于他本源的气息缓缓没入树干，整棵树便像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剧烈的颤动起来。巨大的树干如两个搂在一起的人一般渐次松开分立两侧露出了其中黑黢黢的洞口。

　　梅云吞回过神来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便也无意多掺和，向二人请了辞，去屋里寻他家“鹌鹑”徒弟去了。

　　或许是一种叫做近乡情怯的东西，司空落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洞口，迟迟没有动身。
　　这一步是肯定要迈出去的，司空落也不会允许自己迈不过去。
　　他垂眸看了很久，突然抬步顺着一路向下的阶梯向深处走去，濮阳错静静的跟着。

　　光线逐渐衰弱，直至伸手不见五指，在沉闷又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中，两人一前一后将这长长的通道走到了底。
　　然而他们抬眸，面前的又一道洞窟映入他们眼帘的却不是一片沉黑，而是一片暖黄的光。

　　那条通向妖族居住地的隧道两侧挂满了古朴华美的宫灯，温暖的光照亮了前路，仿佛是他们知道故人会来，所以提前备上了。

　　司空落也许是跟着他一起愣了一下，濮阳错伸手去摸他的掌心，却被对方反牵过了。
　　他抬头看着人依旧挺直的肩背，皱眉。
　　……是他多虑了？

　　眼前逐渐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一个一个萤虫从他们身边飞过，眼前出现一片冷调的光斑，远远望去像是池塘倒映着月光，一片明亮。
　　随着他们的靠近，他们看清了。
　　——那是一片群星璀璨的永夜。

　　泛着迷蒙“月光”的洞口，一串挂满了粉色花骨朵的墨绿色藤蔓垂了下来，一个粉雕玉琢头上顶着两个缠着花的丸子头的小姑娘警惕的顺着藤蔓滑到了他们正对面。

　　只一瞬间，小姑娘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猛的睁大了眼睛，两汪泪水夺眶而出溢了满脸。
　　属于小孩子的稚嫩的声音又是欣喜又有些悲伤喊道:“大人！”

　　司空落看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她飞奔到近前，一把抱住了司空落。
　　濮阳错眼角一抽，下意识觉得司空落要给人一手刀。
　　然而没有，他只是微微垂着眸子，看着那个哭到梗咽的小女孩。
　　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有点生硬，但却十分耐心温和，濮阳错微微皱眉。

　　这又触及到他的盲区了……
　　前世相遇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是司空落，现在好像反了过来，他成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莫非是他这一世太摆烂了？
　　濮阳错有点懊悔，但不多，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伸出两手搭上了司空落的肩膀。
　　而后没骨头似的在人身上压了自己半身的重量。
　　司空落回头，他便得了机会懒洋洋的探头在人唇上蹭了一下。

　　小姑娘才到司空落腰腹那么高，她抽抽噎噎的抬起泛着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手紧紧的攥着司空落的衣摆，泪眼朦胧的看向濮阳错。
　　在司空落的身边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以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攻击性。此时她整个小身体都贴在司空落的身上，用带着些鼻音的声音问:“大人，这个人是谁？”
　　司空落闻言垂头摸了摸她的头:“道侣。”
　　小姑娘冲着他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濮阳错轻笑一声，趴在司空落肩头越过他的脖颈伸出手臂也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花妖？”
　　小姑娘抽了抽泛红的鼻子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可能是发现还有外人，所以淡了淡重见亲人的喜悦，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她松开紧紧贴着司空落的身体，手攥着司空落的衣摆勉强拿出了一点气势，然后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抹了抹鼻子，上下打量着濮阳错。
　　濮阳错一本正经的站直让她打量，面上带笑，一改先前的轻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行字。
　　——我是个老实人。
　　小姑娘:“……”
　　直觉告诉她别信他……

　　小花妖虽然还是族里的最小辈，却也已经有几百岁了，自然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于是她满心理所应当的把欢迎司空落回来放在了第一位。

　　她虽是第一次见到司空落，却还是像族中老人一样天然的对他有亲近感。
　　她拽了拽司空落的衣摆，抬头看向他，小脸认真却又没忍住抽了抽小鼻子道:“大人，我们先回去？”

　　司空落点头。
　　小姑娘顿时挂着泪痕笑的一脸灿烂:“太好了，老祖宗们还有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像我一样开心的！”

　　小姑娘把脸一抹，说的肯定又欢欣，小巧精致的眉眼间皆是明朗的笑意。
　　然而这笑脸却被朦胧的月光打上了一层斑驳的阴影，就像她明明是向阳而生的爬藤月季，却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正儿八经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