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冷的雨》允之

6、欲语还休

　　“以后，不许受伤。”出了医院的门，杨旭一手拿出车钥匙，另一只手指了指夏安，“无论什么理由，听到没？”
　　“唔……”夏安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舌头不经意的又去舔那颗“新牙”。
　　“哥，我想明天去上班了。”夏安看着发动车子的杨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见杨旭没答复他，又补充道：“加油站就那么几个人，我不去他们会很累的，而且我再不去我怕他们不要我了。”
　　“也不非得去工作，在家也很好。”杨旭边说边转了方向盘。
　　夏安深吸了口气，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一路沉默，音箱里飘出苏言的主打歌，温暖的调子在开着空调的车里显得有些冷清。
　　树木快速的倒退，在夏安眼里都成了块状的绿色系。他闭着嘴巴，舌尖顶着修补过的门牙，脑子里就像外面被太阳晒着的世界，白花花的。不知道是前天刚从墓地回来的缘故，还是因为修牙齿钝痛的后遗症，他忽然觉得特别的没安全感。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他还不了解。
　　可是他，在自己的生活里，有着鲜明的存在。

　　回到家，换好鞋子，夏安就默默的进了自己房间，合上了门。
　　他拿出抽屉里的手机，给李丽丽发了条短信，说，明天我要去上班了。很快的，手机就收到了回信。李丽丽说，再不去老板真的考虑换人的。夏安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只是他扔下手机，对着床头柜上的小镜子，咧着嘴，看到那颗镶嵌了一小块的土黄的门牙，鼻子酸酸的。
　　杨旭能赚很多钱，他今天说的委婉，但是夏安知道，杨旭不喜欢他在加油站工作。
　　可能是加油站的活儿很低级吧，赚的也少，夏安把镜子合下来，心里想着。

　　杨旭眼睁睁的看着夏安关了门，留下自己独自在客厅站着。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夏安反驳自己的表现。可是一想到今天夏安修牙的时候因为疼痛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他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点工资可有可无，这是事实嘛，杨旭在心里诽腹。
　　不过，不让他工作确实说不过去。杨旭站在饮水机旁，边接水边琢磨。
　　这时候手机响了，杨旭几步过去，从茶几上把手机拿起来。李程的名字，在手机上不断的跳动，仿佛就要冲出屏幕，像以前一样对着杨旭大叫，怎么这么晚才接小爷电话。
　　“喂~”杨旭摇了摇头，按了接听键。
　　“杨旭，你怎么这么晚才接小爷电话？！”李程叫了一声，杨旭刚想笑，就听到那边的咳嗽声。
　　“你怎么了？”杨旭答非所问。
　　“哦，感冒了。”李程说。
　　虽然是短短的几个字，杨旭这次却听到了厚重的鼻音。“杨旭，我发烧的厉害，你能不能来送我去看医生？”

　　杨旭站在原来的位置，仍旧举着手机，听着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机声，苦笑。
　　李程还是老样子，用着问句，来命令自己。杨旭看着手机，苦笑。
　　换鞋的时候，杨旭看到鞋柜上端端正正的白色“匡威”，又是苦笑。

　　出来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杨旭花了很长时间才赶到李程所在的小区。在外面敲了半天，面对着他的还是厚重的铁门。站在闷热的楼道里，杨旭着急的满头大汗，才想到他还留着李程家的钥匙。
　　一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杨旭熟悉的踏进的卧室，就看见烧的一塌糊涂的李程。“我看你真是病了，高烧还开这么低的空调。”杨旭气急败坏的把李程从床上拉起来，拍他的脸。
　　“杨旭……”李程睁开眼睛，小声的叫了杨旭的名字。
　　“刚才不是还冲我叫嘛……”杨旭本想把李程抱起来，迟疑了下，问：“程程，能走吗？”
　　“能再听到这个名字，真好。”李程努力地站起来，努力的讪笑，努力的“嘲讽”：“不就是不喜欢你嘛，至于和我生这么久气嘛……”
　　杨旭带上门，扶着李程下楼，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楚。即使对李程不再执着，但是看他生病还是难受的。当年是自己拿得起放不下，表白遭到拒绝觉得丢脸，他刻意避开李程，无非也是一种好面子的举动而已。每次想到，好强的程程放下身段和自己套近乎，就觉得特别的内疚。
　　也许，金景吾说的是对的，身为直男不是李程的错，自己早该放下芥蒂。杨旭看着医生给李程扎好点滴，摸出电话去了走廊。
　　“喂~”彩铃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夏安的声音才传过来。
　　“……”杨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也许只是想听听夏安的声音。
　　“喂，您好，杨旭不在家，您有事我可以传达。”声音不大，一听就是情绪不高。
　　“小安，是我。”杨旭依着墙，颀长的身型让走过的护士侧目。
　　“哥。”夏安顿了下，接着问：“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了，我有个朋友生病了，要，就是要照顾他。”杨旭觉得照顾这个词在此时显得挺别扭，不过也不晓得是哪里别扭。
　　“哦，我知道了。”朋友，是和景吾哥哥那样的朋友吗？
　　“记得不要吃坚硬的东西，喝点粥。”杨旭说完，很久没听到夏安回应，就叹了口气，说：“没事，就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