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海雾gl》明裕

8、晋江独家发布

　　女人一直抱着孩子，手酸难以支撑，便绕过他走到客厅里，正好坐在了姜海雾的对面，又无奈地说：“不是我非要回来，是再不回来就没命回来了。”她费力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紫伤痕，抽噎道：“当初你们非要我嫁给他，现在他天天拿我们娘俩出气，我受些委屈不要紧，孩子才多大？他一把就抢过去摔在地上，不是他生的他倒不晓得痛！”

　　李伟叹了口气：“我晓得你受了委屈，但是你头胎生的是女娃娃，我都觉得对不起亲家，你还三天两头回娘家，成什么样子？邻里背地里都在笑话，我丢不起这个人，快点回去了。”

　　女人哭得更伤心了：“爸，我实在是不想回去。我还没出月子他们就虐待我，奶奶送过去的鸡蛋他们一颗都没煮给我吃过。”她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婴儿，继续哭诉道：“本来奶水就没有多少，再不吃点有营养的，小娃娃都要饿肚子了。”

　　李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我送你回去，免得他们又到处找。”
　　“我不回去。”女人死死地抱住孩子，不肯挪动半步。
　　“李盼弟，听话，别惹我生气。”李伟很明显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李盼弟依旧很坚决：“我不回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从他们的对话中，姜海雾理清了个中缘由。
　　这个抱孩子的女人叫李盼弟，是李伟的女儿，看起来她的婚姻状况不是很好，丈夫对她进行家暴，原以为回到娘家就有了庇身之所，没想到娘家亦不能容她。

　　家暴本身就是违法的，姜海雾张开嘴想说话，却是欲言又止，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身为一个外人，更是不太好插手此事。
　　她见情况不对，便找借口打算离开。这时，奶奶端着一盆鸡汤进了客厅，见姜海雾要走，连忙拦住了她，要她无论如何一定把饭吃了再说。

　　奶奶年纪虽大，力气却不小，她拽着姜海雾的手腕，姜海雾动弹不得，盛情难却，只好坐回了凉板沙发上。

　　奶奶这才瞪着剑拔弩张的李伟和李盼弟，埋怨似的说道：“有客人在，也不怕笑话，准备吃饭了，饭吃了再说。”说完又朝着院子的方向喊道：“招弟，快点来端菜了。”

　　“来了。”小姑娘进入客厅，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李伟和李盼弟，然后走进了厨房。

　　“战事”暂时告一段落，李盼弟低着头，继续哄着怀里的孩子。
　　李伟则靠在墙边，烦闷地抽起了烟。
　　姜海雾坐在竹板沙发上，拘谨地将腰背挺直，余光打量着他们二人，场面一度非常静默。

　　不一会儿，奶奶和小姑娘已经将饭菜上齐了。
　　土豆片炒腊肉、水煮柴胡菜、丝瓜肉片汤、凉拌蕨根菜、辣椒蘸碟。
　　菜类丰富，色彩饱满。

　　然而姜海雾盯着那碗黑红黑红的辣椒蘸碟，心内还是有些发虚，幸好丝瓜肉片汤里没有放辣椒，尚且有一道可以入口的菜，不然她的胃又要遭殃了。

　　奶奶盛好饭，首先递给了姜海雾：“不知道老师要来，匆忙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合不合老师的胃口。”
　　姜海雾双手接过饭碗，笑着回应：“奶奶您费心了。”

　　似乎是闻到了饭菜香味，李永智也从房间里走到了客厅，随意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便苦着脸抱怨道：“怎么又有柴胡菜啊，苦的，我不想吃。”

　　“清热解毒的，吃点对身体好，蘸点辣椒水，哪里不好吃了？”奶奶反驳说。

　　李永智不再有异议，噘着嘴坐上了桌，端起碗筷就要准备夹菜。
　　李伟制止了他：“李永智，有客人在，客人都没动筷子，你慌什么？”

　　姜海雾见状，不由得有些尴尬，连忙找补道：“没事的，小孩长身体，饿不得。”

　　然而李永智还是放下了碗筷，直到众人都围坐过来，才开始正式吃饭。

　　这家人刚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此刻，饭桌的气氛比较微妙，除了李永智在认真吃饭外，其他人都兴致阑珊的模样，尤其是小姑娘，上桌后完全没有夹菜，干吃着白米饭，余光还不停地打量着李伟的脸色。

　　姜海雾极少在外人家吃饭，又遇到这样的氛围，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恨不得立马放碗而去。

　　“差点忘了。”奶奶忽地放下手中的碗，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不锈钢小盆和一双筷子，飞快地往里头舀了几勺饭，又挑了些菜盖在上头，连着筷子一起递给李永智：“你妈还没吃饭，给你妈端去。”

　　姜海雾抬起头，盯着奶奶手中的不锈钢小盆，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要另外打饭送过去呢？直接喊她来这里吃不就好了吗？

　　李永智并没有伸手去接不锈钢小盆和筷子，反而捧着自己的碗筷跑到了大门口，脸上露出恐惧神色：“我不去，我不去，她要打人。”

　　奶奶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打过你？她好歹也是你亲妈，怎么会害你？”

　　李永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反正我不去，上次姐姐就被她打了。”

　　奶奶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小姑娘却默默地放下碗筷，从奶奶手中接过盆筷，端着盆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片刻后，姜海雾隐约闻得摔砸东西的声音，想起先前李永智说他妈妈是疯子，也不同他们一起吃饭，还要单独舀了送过去，想必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不禁有些担忧。

　　姜海雾的担忧不无道理，不一会儿，小姑娘两手空空地回来，额头上却多了一块红色的印记，像是被硬物砸伤导致的。

　　李伟刨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问道：“她把饭菜砸了？”
　　“嗯。”小姑娘小声回应，“全扔在地上了。”
　　“不管她。”李伟继续嚼着饭，“等她饿了她自己知道捡起来吃的。”

　　李伟的表情十分冷漠，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仿佛在评论一项不相关的事件。可是姜海雾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凉，既是李永智的妈妈，那便是李伟的妻子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又怎么忍心让妻子吃地上的食物呢？

　　姜海雾在田坎上远远望着这座小平房时，只以为悠远静谧，是个蓬莱仙境。此刻身在其中，亲眼见了诸法实相，回想起李伟手臂上的刀疤，又想起以往看到的那些新闻，只觉得怪异不堪。

　　太怪异了。
　　实在是太怪异了。
　　怪异到她迫切地想要逃离。

　　碗中的饭被她迅速刨了个干净，她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学校了。”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除了李永智和李盼弟，其余三人同时站了起来，加上姜海雾，四个人刚好能围成一个正方形。
　　姜海雾不知他们意欲何为，暗叫不好，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