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沉沉藏海雾》明裕

18、晋江独家发布

　　姜海雾做了个梦。
　　梦境与现实一般无二。
　　小姑娘握着她的手腕，骄傲自豪地对李帆说：“她是我的好朋友。”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认为，梦是现实的反映。
　　所以，一个人的梦境能很大程度地映射出其内心世界。

　　姜海雾把经历过的事情在梦里复现，恰恰证明了她对此事格外在意，就连梦里也记挂着这件事。

　　她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可是醒来后还是忍不住去想，有关于小姑娘的每一件事情。

　　小姑娘的生日越来越近，而挂在海鲜市场售卖的竹编蛐蛐儿却始终无人问津。
　　想到小姑娘真的很想要一部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姜海雾也愈发着急，忍不住给施琴打了语音电话。

　　由于是周末，施琴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铃声响了半天才接通。

　　“喂？”似乎是没有睡醒，施琴的语气里带着些慵懒的调调，“什么事啊？”

　　“阿琴，我把商品挂在了海鲜市场，怎么一直没有人买啊？”

　　施琴从床上翻爬起来，打了个呵欠：“你又不缺钱，干嘛计较这个？”

　　“不是，这是帮别人卖的，她很需要这笔钱。”

　　施琴又打了个呵欠：“行，你把链接发给我，我帮你看看。”

　　挂断了电话，姜海雾立马将商品链接分享到微信，大概三分钟后，施琴发来了微信消息。

　　[阿琴]：1200RMB，姜海雾你真敢定价啊！

　　姜海雾之所以定价1200元，是因为她亲自去镇上那家手机店看过。
　　她想着小姑娘应该不舍得购买太贵的手机，所以首先把店里面售价几百元的手机全部查验了一遍，结果不尽人意，那些手机看着就不太好用的样子。
　　后来她认真做攻略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那台售价1080元的智能手机性价比更高，更适合小姑娘用。
　　买了手机后，肯定要买手机卡，还要充话费，起码要准备1200元才够。

　　1200元是姜海雾斟酌了许久才定下的价格，她不想打字，于是按住了语音键：“1200元是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的，有什么问题吗？”

　　[阿琴]：你干脆去抢银行好了，这么贵谁会买啊？

　　“那可是手工制品啊，纯手工的是要贵一些啊，而且又不是只有一个，是十几个。”

　　[阿琴]：你也要考虑一下实际啊，我在网上帮你搜了搜，像这种竹编制品，最多就卖十几块钱、二十几块钱的样子，没有人会愿意花一千多买几个竹编蛐蛐儿的。

　　如果一个竹编蛐蛐儿卖十几块钱，小姑娘起码要编一百个，时间来不及不说，还不一定能全部卖出去，姜海雾看着书桌上的竹篮子，犹豫了片刻，再次按住了语音键：“我把钱转给你，你用你的账号，帮我把商品拍下吧。”

　　[阿琴]：……
　　[阿琴]：竟无语凝噎。
　　[阿琴]：整这么麻烦干嘛？你直接把钱给她多好呀，就不用这么绕来绕去了。

　　姜海雾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不过小姑娘是一个极其自尊的人，嗟来之食弗受之，她莫名其妙地给她钱，倒像是施舍似的，始终不太妥当。

　　想毕，姜海雾回应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帮帮忙嘛，好人一生平安。”

　　[阿琴]：I服了YOU
　　[阿琴]：那我去拍了

　　“好，地址填你现在住的地方。”

　　[阿琴]：你还真打算把商品给我寄过来啊？

　　“嗯，做戏做全套，你收到快递后找个地方好好放着，别给我弄丢了。”

　　[阿琴]：知道了，我已经拍了，先不说了，去洗漱了！

　　与施琴交涉完毕，正好方桓要去镇上取快递，姜海雾就搭了个便车去镇上寄快递，随后又坐他的车回来。
　　回到教师宿舍后，便坐在窗前翻阅着《诗经》《楚辞》《新华字典》等一系列书籍。

　　不多时，桌上的白纸上已经写满了几十个名字了。
　　嘉卉、婉清、姝雅……
　　这些名字寓意都是极好的，可姜海雾总觉得缺点什么。

　　似乎不如李帆的“帆”来得肆意洒脱。
　　——对过去说再见，扬帆起航，驶向光明的未来。
　　一个“帆”字，既简单又包含了最美好的祈愿，比起她纸上写的这些，倒是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姜海雾觉得有些头疼，不由得烦闷地把写满了名字的纸张捏作一团，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一天下来，废弃的纸团已经塞满了垃圾桶，不过姜海雾始终没有寻得一个满意的名字。

　　在屋里待久了，又长时间拘泥于一个动作，脑袋也有些昏昏的，姜海雾于是打开窗户透气。

　　天气寒冷，星星愈发清澈明亮，月光更是无比皎洁，姜海雾抬头看着月亮，忍不住搓了搓手，又将手掌放到嘴巴前面，“哈”出一口热气，温暖冲击着她掌心的生命线，片刻后又消失，她灵光乍现，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两个汉字。

　　“沉月”，她迅速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

　　养病的那一年，姜海雾第一次读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故事的最后，女主角斯嘉丽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月亮西沉，是结束，是黎明，是新生。

　　她重新撕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工工整整地写下“沉月”二字，又在嘴里念叨着：“李沉月，冉沉月，李沉月，冉沉月。”

　　无论是哪一个姓氏，念起来都很顺口，写起来也不复杂，还好看。

　　姜海雾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周一的课程结束，姜海雾单独叫住了李永智：“老师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呀？”

　　“老师有一张纸条要你交给你三姐，但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所以，你悄悄地交给你三姐，好吗？”

　　李永智咬着嘴唇想了想，慎重地答应了：“我一定悄悄拿给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另外，你悄悄跟你三姐说，让她周六来找老师，老师有话要对她说。”

　　“好，我记住了。”

　　姜海雾伸出小拇指，笑着哄说道：“拉勾勾，拉过勾就不能反悔了哦。”

　　李永智乖巧地伸出小拇指，流利地说词儿：“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猪八戒。”又将大拇指翘起，“老师，该盖章了。”

　　两人的大拇指碰了一下，姜海雾松开手，把折叠好的纸条交给他，又叮嘱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嗯。”李永智点头，“老师再见。”

　　周六上午，小姑娘如约而至。
　　她穿着一件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棉服，从兜中摸出写着“沉月”二字的纸条，脸上带着笑意：“姐姐，谢谢你送我的名字，我问过李永智它的读音和意思，沉月，就是沉下来的月亮，是吗？”

　　姜海雾招呼着她进来坐下，解释说：“也可以这么理解，月亮西沉，黎明将至，代表着新的一天就快要到来了。”

　　“新的一天就要快要到来了。”
　　小姑娘复述了一遍姜海雾的话语，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笑着说：“谢谢姐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等我十八岁那天，我悄悄拿上户口本和身份证，把纸条递给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帮忙把名字改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叠好，装回兜里，又抬头问道：“姐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姜海雾轻笑了一声，倒了杯热水递给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是这样的，上次你送来的竹编蛐蛐儿，我挂在网上帮你卖来着，上个周周末有人全部买了，我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真的吗？”小姑娘眼里亮起璀璨的光芒，“真的有人买吗？”

　　姜海雾夸赞道：“你编得那么好看，当然有人买了。”

　　“那卖了多少钱啊？”

　　“一千二百元。”

　　小姑娘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姜海雾又重复了一遍：“一千二百元。”

　　小姑娘差点被热水呛到，疑惑道：“一千二百元？”

　　“确实是一千二百元。”

　　再三确定是一千二百元后，小姑娘傻眼了，她做梦也没想到，那十几个竹编蛐蛐儿能卖到一千二百元的高价，不由得支支吾吾道：“这……这怎么可能呀，姐姐你莫不是在逗我？”

　　姜海雾笃定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是一千二百元。”
　　为了佐证话语的真实性，姜海雾连忙摸出手机，把交易成功的页面拿给她看。

　　小姑娘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还是一眼看明白了左边的商品图和右边的￥1200.00。
　　确实是一千二百元。

　　姜海雾怕她还不信，又点开了交易详情，介绍道：“你看，下单时间、付款时间、发货时间、成交时间，这些都是清清楚楚有记录的，我没必要骗你的。”
　　说完后，姜海雾从晾衣架上取下包包，从里面数出了一千二百元，然后递给小姑娘：“呶，拿着。”

　　小姑娘还在愕然中，姜海雾让她拿着，她便傻乎乎地伸出手接着了，大约十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为难的模样：“姐姐，我……”

　　“你不要推辞了。”姜海雾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这本来就是帮你卖的，你就好好拿着吧。”

　　“我……我没想到能卖这么多。”

　　姜海雾也叹道：“我也没想到能卖这么多。大概是你的手艺的确精巧，又或者是咱们运气好，不管怎么说，总算在你生日前赚到了钱。”

　　小姑娘呼了一口气，看着手上的一千二百元，总觉得不太真实，有些飘飘然。

　　姜海雾见她低头琢磨的模样，轻轻翘了下嘴角，随即站起身来，朝她笑道：“走吧，趁现在还早，咱们去看手机？”

　　小姑娘滞了片刻，随即也笑着回应：“好！”

　　在姜海雾的刻意引诱下，小姑娘果然选择了姜海雾看中的那一款售价为1080元的手机。

　　她们在手机店找了个角落坐下，姜海雾担当起了导师的责任，细致地教小姑娘使用智能手机。又借用手机店的WiFi，下载了一些年轻人常用的APP，一个一个地教学。

　　姜海雾一边演示一边说：“这样，微信就注册好了，接下来我们来添加朋友。”
　　她点开右上角的+号，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向自己的微信号发送了添加朋友申请。
　　不一会儿，姜海雾的微信响起通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很快同意了朋友申请。

　　小姑娘的手机屏幕上霎时弹出一条消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姜海雾说：“现在我们就是微信好友了，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微信上找我。”

　　看着姜海雾的演示，小姑娘轻轻“哦”了一声。

　　姜海雾生怕她还不懂，便点开了两个人的聊天页面，用左手按住了语音键，用哄小朋友的声音说了句：“你好呀。”
　　然后松开手，发送。
　　又向小姑娘解说道：“像这样就可以给我发语音了。”

　　“懂了。”
　　小姑娘回应道，又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海雾的手指，一丝不苟地紧跟着教学进度。

　　姜海雾却把手机递给她，“来，你单独给我发一条语音，我看看你有没有记住。”

　　小姑娘接过手机，按住了语音键，学着姜海雾的语气，也说了句：“你好呀。”
　　松开手，发送成功。

　　姜海雾随即点开了小姑娘发送的语音，一句奶声奶气的“你好呀”霎时把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可爱了起来，小姑娘也忍不住红了脸，嘟囔道：“姐姐别放了，好羞人。”

　　姜海雾笑了笑：“很可爱的，你不要不好意思嘛。”

　　最后，姜海雾把小姑娘的电话号码加入了自己的通讯录，又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加入了小姑娘的通讯录，嘱咐道：“这是我的电话，你要是有事找我，假如微信网络不好，你就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