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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记忆错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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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连云港之行后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最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只记得当时浑身是伤,被水浸得痛到麻痹,而眼幕上则是无尽的蓝色在炸裂,我分不清究竟是求生的意志还是对于闷油瓶的承诺在支配着我,只能凭着本能紧紧地抓住手中的浮囊,在海水中起落沉浮。后来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我因为抓得太紧,在被救起来的时候手指都快抠烂了。但是也好在我抓得那么紧,居然能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生还。
这件事大概太过离奇,莫名其妙就有很多护士来围观我,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成了兰博,带伤挂彩魅力值直线上升,结果后来连记者都来联系采访,我才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这些事后来都没有下文,我估计是被我二叔悄无声息地给压了下去。
那些我记不清的片段,后来都是从别人口中复制拼凑出来的。我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情绪,却根本理不清楚,只能把那个气囊要回来放在了床头摆着,却觉得万分难过。我固然可以抓紧这条救命的浮萍,可更多的人事却是我握得再牢也无法掌控和挽留的。
我感觉很挫败,又十分心急。根据医生的说辞,我是在海上漂浮了一天后被路过的渔船救上来的,那么闷油瓶呢?胖子和黑眼镜呢?小花和他的那些伙计又到哪里去了?
我便一直追问二叔这些人的下落,我二叔却避而不答,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尝试着寻找他们的下落,然而胖子和小花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闷油瓶的索性已经停机。我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可当我二叔发现我在试图联系他们时,竟然把我的电话和网络服务都切断了。我知道他素来不赞成家里人跟土夫子混在一起,可是如果我没有亲历过这一切,也许连我自己都很难想象我居然会像现在这样在意他们。
于是我跟二叔主动摊了牌,二叔脸色阴沉地问:“你真的这么在乎这个张起灵?”我被二叔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冷,心说他老人家的反应怎么跟封建社会里独裁家长阻止子女自由恋爱似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二叔一看我点头,立刻就不说话了。我想我二叔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他这个人很藏得住心事,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一年到头只偶尔笑两次,这还得对着我,连三叔这样的老江湖都拿他很没辙。这样看来,其实二叔跟闷油瓶还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跟我二叔说话还可以用点策略,而闷油瓶这个人则是完全的软硬不吃。
我当下就学着三叔的样子放软姿态开始给我二叔灌迷魂汤,三叔每次用这招都还有点效果,可谁知我二叔竟皱眉道:“怎么跟你三叔学了这副神样胡道(杭州话,意为不三不四)的做派?”我立刻就浑身一凛,再也不敢搞什么猫腻了,可这时我二叔竟也松了松口风道:“我不是不想同你讲实话,但真相是你承受不起的。”
我自然吃了一惊,三叔就曾经拿这句话搪塞过我,闷油瓶也以之为理由拒绝过回答我的疑问,可是不知道二叔所掌握的、会令我无法承受的秘密又是什么呢?就算我还伤重卧床中,也立刻聚起精神向我二叔追问,可这时二叔却突然换了个话头道:“小邪,你倒是说说看,这个张起灵是什么来历?”
我有些迷惑,但还是答道:“其实我对那小哥的身份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身手很好,在斗里通古博今,肩膀上有一个麒麟纹身,话很少,但是个好人,至少待我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二叔点了点头,又道:“你还提到了一个胖子和黑眼镜,他们的真名叫什么?”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我只知道胖子姓王,在琉璃厂经营文物生意,谈过一次恋爱,倒过许多斗,不是处男,腰围三尺八,其他的事情我竟也真的不那么清楚,甚至胖子连他的本名都没有告诉我过。黑眼镜就更不要提了,我只知道他在道上的诨名叫黑瞎子,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只在西王母古国萍水相逢过一次,这次要不是闷油瓶主动找上他,我根本不会见到他第二面。
我一时间就说张口结舌不出话来,这时我二叔就冷笑了一下道:“小邪,你既然与这几个人都是生死之交,怎么连他们最基本的事情都说不出来?”
我的冷汗登时就下来了,连忙道:“这些都是虚的,可交情是实实在在的。”我二叔却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你说张起灵的肩膀上有一个麒麟纹身,与他的名字恰好是谐音,那他用的很可能只是个化名。”
我想了想这倒不无可能,便道:“我并不在乎他用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他对我来说就是他,这就够了。”我二叔的却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而那一眼看得我几乎寒毛倒数,只听他继续说道:“你第一次跟我提到这几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托人去查了,结果根本任何关于张起灵这个人的记录,在北京的琉璃厂也没有一个姓王的胖子,黑瞎子这个称号倒是有的,那人我还认识,是黑背老六的一个徒弟,可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顿时大惊失色,我固然想过二叔会给我一些惊人的信息,但是绝没有想到他竟把所有人的存在都否定了。但是闷油瓶这个人本来就不算是有现实身份,查不到也属正常,胖子前阵子说到他有隐退的打算,可能确实在圈子里低调了下来,二叔派去打听的人恰好没有不知道也说得通,而黑瞎子这种叫法也不能说是独一无二,就连终结者都能出二代,那黑瞎子有两个也可以理解。可问题只是,这一切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进行巧妙的布局一般。
我立刻满头大汗地辩解道:“这也不能绝对说明问题,这行里的人本来就神秘,就算三叔在道上也有不止一个假身份。”二叔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你不是说解家的小子也在?我给解家的人打过电话,解雨臣从上个月开始就在欧洲参加拍卖会和另类投资行业会议,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江苏。”我一听心都凉了,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这或许是小花对外的托词。二叔见我仍是一脸冥顽不灵,也不再多说话,便叫护士拿来了一床电热毯,不由分说地把我裹了起来死死按住。当时天气虽然不热,但是也绝对没有冷到需要借助这些供暖设施的程度。我在里面汗流浃背,觉得十分不舒服,这时二叔突然扯开我的衣襟,又丢给我一面镜子道:“你自己看。”
我疑惑地往镜子里一看,竟看到在我的左肩上,呈现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纹身,昂首踩在云端,几乎要从我身上飞出去。我二叔寒着一张脸道:“这些事你怎么解释?我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张起灵,那都是你臆想出来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哐当一声,竟是我手中的镜子滑脱到了地上。
我二叔本来面色铁青,这时见我一脸失魂落魄也放平了声音道:“小邪,家里都不赞成你跟你三叔出去走江湖,这些古墓本来就是很玄乎的东西,你三叔出去弄了几年整个人都变得阴阳怪气,你难道还要跟他学?”
我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二叔接下去说了什么我都听得不那么清楚了,脑子里有个念头在不断地盘桓——为什么我的肩膀上会出现闷油瓶的麒麟纹身,难道他这个人真的是被我凭空臆想出来的吗?我熟读爷爷的笔记,因此对张这个姓有很深的印象,再加上自己身上的纹身,于是在脑中幻想出了一个闷油瓶的形象?不可能,我的神智是清醒的,这点我自己毫无疑问,那么一定是有一股势力在操纵这件事,对我进行闷油瓶这个人不存在的洗脑。可是究竟会是谁有这个实力,或者说是闲得发慌也好,在我肩膀上重造一个纹身呢?
我一边对自己发问一边脑中就闪现出了一个想法,忍不住惊道:“是‘它’在捣鬼!他娘的,肯定是‘它’!”我二叔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说道:“冷静一点,不要说疯话。”
可是除了“它”,谁还会对我和闷油瓶的关系那么感兴趣,甚至大费周章地做这样一件事情?可是连我三叔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也没法对抗的势力,我应该如何去突破?我甚至连“它”是什么,在哪里都毫无头绪。而我又怎样向我二叔解释这看似荒谬的一切?最要紧的是,闷油瓶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