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事》姬流觞

23、所谓

　　活动结束，萧逸又处理完后续的事情，这才发现天色已晚。看了眼对面，顾华之正在仔细核对这次活动的经费。平时光滑平顺的长发显得有些零乱，曾经耀眼的乌黑光泽也暗淡下来。萧逸知道，男生已经越来越少参与这种活动了。或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或者是出于对自己的嫉妒，或者就是懒，或者是由于这种活动已经被贬低到不足以激发男生的荣誉感，总之，已经很少见到除学生干部之外的男生的身影了。而这种情况所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脏重累的活越来越没人干。
　　“华之，今天辛苦了。”萧逸忍不住开口。即使明知道这句话不算什么，但这个时候有种让他一吐为快的冲动。
　　顾华之抬起头，莞尔一笑：“没什么，工作嘛，都一样的。你不也是？”最后一句说的很调皮，眼睛眯起来，眼睑下笑出一条小小的蚕宝宝，看起来甜美可人。
　　萧逸心头一动，赶紧低下头。却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经红透。
　　屋子里静悄悄的，但是显然多了些温暖，少了些清冷，偶尔让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逃也不敢逃，说也不敢说，尴尬而欣喜的强撑着对视，然后默契的同时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顾华之的手机响了。铃声虽然柔美，却突兀的打破屋里的暧昧，好像撞见了不该撞见的。顾华之看了一眼，原本从容的脸色突然变得窘迫，伸手去拿却失手掉在了地上。萧逸正要绕过桌子帮忙，她已经捡起来接听了。
　　老实说，萧逸有点遗憾。电视里这个时候都是趁机让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或者同时拿起手机……
　　“什么？”顾华之的声音猛的尖利，窘迫的看了一眼惊醒的萧逸，别扭的转过身去。低声的嗯嗯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对萧逸说：“宿舍有点事，我先回去一趟。这个做好了。”
　　她把做好的帐连同票据交给萧逸，收拾书包就要走。
　　“需要我帮忙么？”萧逸有些吃惊自己的越界，他从来不擅自主动帮助不知道的事情。今天有些混乱。
　　“不用，没什么大事！”顾华之已经镇定下来，“女孩子嘛，容易大惊小怪。”
　　萧逸仔细看看顾华之，已经找不到惊慌的痕迹，点点头，叮嘱她路上小心，看着她离开办公室。
　　没了顾华之的办公室突然变得冷清，眼前处理不完的工作变得面目可憎。萧逸有些烦躁的推开眼前的文件，揉了揉额头。刚才他看了一眼顾华之的手机，露出的界面是短信的收件箱，唐劲的名字赫然其上。而在松堂，顾华之又忽然接近历楠，有说有笑。这个女孩子到底想干嘛？自己该不该提醒她，要和唐劲保持点距离？还有，她不是一直不理历楠么，怎么又突然接近了?
　　萧逸闭上眼，眼前又出现刚才惊鸿一瞥的来电显示——赵幽萍。
　　赵幽萍出了什么“大惊小怪”的事，让顾华之也变了脸色呢？
　　“华之啊华之，”萧逸喃喃自语，“希望你不要……走错了。”

　　419宿舍里，乔锦瞪着余歌，脸颊通红通红，腮帮子一鼓一鼓，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秦雪梅坐在一边，默然不语，拿着绒布仔细的擦着镜头。处于风暴中心的余歌倒是神态安详，看着小北在自己桌子上走来走去。软软的猫爪子踏在一堆照片上，推散开，露出其中的主角：赫然是赵幽萍！
　　三个人都不说话，即便“爆发户”乔锦也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
　　门被推开了，历楠穿着睡衣，拎着一堆零食走进来，边走边嘟囔：“楼下小卖店也太黑了，万恶的垄断主义！”
　　乔锦蹭的站起来，一个箭步跨上去：“楠楠，你可算来了！”
　　历楠吓了一跳，茫然的看着屋里的三个人。
　　乔锦不由分说把她拽到余歌的桌前：“你看，这是拖油瓶造谣污蔑你的证据！老二非要你来定，你说吧！”
　　历楠不明所以。
　　余歌从小北肚子底下抽出照片，冰凉的桌子让小北很不舒服，抗议的叫了一声，走到桌面，渴望的看着历楠。
　　历楠抱起小北，眼睛却没有离开余歌。
　　余歌说：“这是赵幽萍在网上发帖造谣的照片，我们追踪到她的id后赶到宿舍，她正好没收起来，我就照了两张。许波有跟踪的记录，还从她的计算机里调出以前发帖的文档。这次她注册了有十几个不同的id，在不同的时间发帖，把诬陷造谣的帖子推高。”余歌说着，拿出一张U盘，“这个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录音。就是为了报复上次为了齐桓事。”
　　乔锦说：“这种人渣，就应该直接扒了她的皮！要不是许波拦着，我早就揍死她了！”
　　余歌声音忽然有些异样，慢慢的说：“其实，我觉得可能我们当初做的也未必全对。”
　　乔锦有些吃惊：“你怎么啦？她那么欺负齐教官，还不许别人见义勇为了？”
　　“就算是见义勇为，也要分场合地点。比如正当防卫，虽然可以免责，但不也有个防卫过当在旁边拦着么！”
　　“你是说，我们那天对赵幽萍的做法‘防卫过当’了？”秦雪梅忽然插嘴。
　　余歌点头：“赵幽萍和齐桓那时还是男女朋友。分手这事儿好比夫妻打架，就算打到大街上，再怎么丢人，也是夫妻间的事儿。更何况了，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不一定谁对谁错呢！”
　　“不对啊！余歌，齐桓现在可是你男朋友了，你怎么弄得跟个外人似的？”乔锦道。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还原当时的场景罢了。”
　　秦雪梅皱眉：“余歌，你是不是发现齐桓的什么缺点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为赵幽萍说话呢？”
　　余歌轻轻歪了下头：“嗯，齐桓这个人是个好人，也很有魅力。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的。尤其是作为男朋友，很可能不合格。”
　　乔锦惊呼：“余歌，你不是看上许波了吧？”她一拍窗栏，啪的一声巨响，吓得小北抬起头来。乔锦说：“我就知道，有了许波这么一比，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的一说，你肯定动摇！我去封了那张碎嘴！”说完，猛的扑下床，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乔锦居然是真生气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冲出门，秦雪梅才愕然开口：“这也能气成这样？”
　　余歌看着砰然关上的门，笑着说：“你们不觉得，只要跟许波有关，乔锦总是特别容易生气？”
　　“你是说，呃，不会吧？”秦雪梅两个大拇指对了对，“乔锦和许波？唉哟，那许波真是上辈子造孽了！”
　　余歌满脸同情的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安静了一会儿，秦雪梅一拍脑袋：“呀，这题儿跑的，楠楠，赵幽萍的事儿还得你说了算。光我们说的热闹，你表个态啊！”
　　历楠一直在看那些“证据”，乔锦和余歌胡搅蛮缠的时候，她轻轻的把东西放下，拿出一包猫粮，给小北倒上，仔细的侍弄起猫儿来。听雪梅问她，便抬起头，淡淡的说：“要是听我的，就算了吧。”
　　啊？算了？为什么？凭什么？
　　历楠深吸一口气：“就像书上说的，朋友不需要你解释，敌人不让你解释，至于看客们，解释只是扒开自己的伤口娱乐他们，这需要勇气和境界。显然我没有。”历楠笑了笑，神色平静，显然她已经想了很多：“开始我的确是觉得挺委屈的，想找人解释，想说清楚，想还自己清白。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些人啊，与其说是贬低我，不如说是满足他们自己。他们不在乎被说的人是谁，他们只关心有没有可说的话题。不管这个话题是好是坏，是否伤人，他们只关心发泄出自己的情绪。如果这些公之于众，不过是又一次满足了他们的窥私欲。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历楠苦笑着摇摇头，“所以，虽然难受，但也只能这样算了。有这些东西，自己清楚就够了，吃亏就吃亏吧。还能怎样呢！”
　　余歌神色黯然：“这就是成长么？”
　　秦雪梅点头：“我爷爷常说，要学会吃亏，懂得吃亏是福。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懂，现在才知道，小屁孩哪儿懂啊！真懂的时候，恐怕就是楠楠这样，啥也说不出来。看你这样子，真想不要这样的福气啊！”
　　历楠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啦！况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刚才余歌说的话我也听到了。那就是我妈常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饶人才能恕己。当初遇到齐教官和赵幽萍的时候，如果我们能慎重一些，给赵幽萍留些面子，可能也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了。”
　　余歌频频点头。
　　秦雪梅撇撇嘴，但终究没说什么。
　　小北拉长身子，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窗外飘起了小雪，雪下的很快，很快就染了一层银白。暖气把屋子熏的春意盎然，历楠打开电子书，手指轻轻的挠着小北。余歌带着微笑，打开电脑，拖着腮认真的做着作业。秦雪梅咔哒咔哒的敲着键盘，熟练的修起图片了。

　　和419的释然温馨不同，顾华之宿舍里的气氛显得很沉重。
　　外面飘飞的雪花贴在窗户上，迅速的化成水滴，映出赵幽萍的脸，苍白而消瘦。赵幽萍低着头坐在床边，间或有一声哽咽。凹陷的脸颊勾勒出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双机灵乱转的眼球，丝毫不受充斥眼白的细密血丝的阻扰。高挺的鼻梁从两条淡淡的眉毛尖向下延伸，一直到鼻尖，弯出一个漂亮的小勾，薄薄的鼻翼紧紧的贴在鼻梁的两侧。菱形的小嘴艳红欲滴，上嘴唇中间凸起一个可爱的垂露，似乎在祈求着最温柔的接触。
　　不得不说，赵幽萍长的很符合时下流行的骨感、硬朗、轮廓清晰的审美观。如果说顾华之是一朵清新高雅的百合，那她就是浓烈的火鹤。
　　但是，现在火鹤在风雨中折腰，百合则酝酿着爆发的火焰。
　　“他们以为是我？”顾华之声音低沉的问。
　　赵幽萍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乔锦进门张口就说‘还以为是顾华之’什么的，当时余歌阻止了她，她就没说下去。所以，我也不太敢确定。”
　　顾华之眉毛一挑，看不出是喜是怒：“怎么这个419宿舍老找事儿？”
　　赵幽萍擦了擦眼泪，说：“犯冲呗！华之，你不是不知道历楠现在和唐劲在一起吧？”
　　“什么意思？”
　　“历楠喜欢萧逸的时候，萧逸喜欢你；现在她和唐劲在一起，唐劲又天天粘着你。你说，她能不恨你？能不想着法子的找茬儿？”
　　“唐劲找我是为了工作。”
　　“是啊，说是这么说。可她未必这么想啊，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关心你怎么解释。你看看论坛，你和唐劲还有萧逸的关系都满天飞了，说什么的都有。当然了，主要是男生追你，你是一贯不搭理他们的。可历楠是女生，她不会怪那些男生的。”
　　“这都是你的猜测吧？幽萍，我们是不是朋友？”顾华之突然严肃了起来。
　　赵幽萍有些不适应，愣愣的看着顾华之。
　　顾华之问：“我问你，那个手抄的校友录底稿到底是怎么回事？历楠交来的真的只有半份？”
　　“这是什么神转折？”赵幽萍呵呵一笑，“华之，你该问历楠去，问我干什么呢？”
　　顾华之扯过一根皮筋，在手上转着，慢慢的说：“幽萍，我知道为了齐桓，你受了委屈。她们得理不饶人，做的确实过分。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419的人现在在学校基本没什么前途了。因为养猫，秦雪梅虽然搬出她爷爷让校管科没话说，但419的十佳宿舍的奖励已经没了，而且不会再有。至于历楠，她入选学生会宣传部的事也被阻止了。余歌本来被内定进入校辩论队参加市里的辩论赛，被撤销了。乔锦虽然暂时没有动她，但是我想她那脾气，迟早会吃亏的。我觉得这些足以补偿你受到的委屈了，你就不要再插手其他的事情了。”
　　赵幽萍打了个哈哈，声音陡的尖利起来：“华之，你说什么呢！419的人怎么我了，我又对她们做什么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什么啊？”
　　顾华之看了她一眼：“算了，早点休息吧。我在松堂和历楠聊过，我觉得你大可放心，她不是那种喜欢辩解的人，也不太在乎外界的看法。所以，论坛帖子的事情，她只要知道是你的做的，估计就够了。不会再说什么。”
　　赵幽萍咬着嘴唇，死死的看着顾华之，那些本来淡去的红血丝，又迅速的充盈起来。
　　顾华之叹口气，轻轻的说：“好吧，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不许你再伤害萧逸。凡是萧逸想要的，我都会帮他拿到。任何挡路的——” 顿了顿，她坚定的说，“都是我的敌人！”
　　赵幽萍抬起眼，看了看顾华之垂下的窗帘。白底粉色的碎花，底围是一圈鹅黄绿的篱笆，清新爽利。交叠的双手打开，掌心竟然扣着一个小巧的录音器。嘴角微微一勾，一抹冷笑挂上眉梢：今天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唐劲一脸阴沉的坐在电脑前，慢慢的摘下耳麦。
　　“好吧…… 凡是萧逸想要的，我都会帮他拿到。任何挡路的，都是我的敌人。”
　　敌人？那自己呢？
　　一种被耍弄的感觉让唐劲心中横生一股无名火。
　　该怎么做，顾华之其实早已决定。她一定是像看猴戏一样看自己上蹿下跳的四处争取。唐劲从未像现在这般沮丧，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无力。因为这样的竞争，是基于感情，那是萧逸和顾华之独有的，而他是绝对被排斥的。
　　有那么一瞬，他想如果换成历楠就好了。可随即想起历楠为萧逸不惜在选举中作弊的事，不由得苦笑起来。
　　萧逸啊萧逸，我们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竞争，为什么关键时候，总有女生心甘情愿毫无代价的为你付出呢？
　　越想唐劲越沮丧，越想越憋气，越想火气越大。
　　正在此时，萧逸推门进来，没发现唐劲神色不对，心情很好的问：“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
　　唐劲坐在椅子上看电脑，没动。
　　萧逸走到唐劲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嘿，问你呢？他们呢？”
　　“你他妈的打人？”唐劲猛的一扭身，唰的把凳子扔到一边，大吼！
　　萧逸一愣：“怎么了？拍一下，至于么？”
　　“至于么？”唐劲干脆两手一推，把萧逸推的蹬蹬蹬连退两步，撞在床柱上，“你看看至于不至于！”
　　萧逸眉头一皱；“唐劲，你犯什么浑？故意找茬儿是么？”
　　“犯你的浑！”唐劲咬牙切齿的骂着。两眼通红，提起拳头嗵的一下揍在萧逸肚子上。
　　萧逸不提防痛的弯下腰，唐劲没完，拳头雨点似的落下来。萧逸也不是善茬儿，反应过来之后，几个招架，竟然还把唐劲揍了个乌眼青。
　　其他宿舍听见这屋的动静，有人跑过来看热闹。没想到推开门却看见两个真打起来的人，赶紧招呼其他同学过来拉架。
　　萧逸和唐劲在竞选中不分胜负，最近因为绯闻，萧逸颇有上位的趋势。男生中有对此不忿儿的，正好赶着机会上去趁乱踹两脚；也有看不过唐劲花钱买票，扯着脖子往后勒的；还有真老实的人，实心实意的劝架，结果四面树敌。
　　整个宿舍乱成了一锅粥！
　　终于有人受不了混战，跳出圈外，跑到走廊里大喊：“萧逸和唐劲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走廊的回音相当给力，绵延不绝，清晰可闻。
　　呼啦——
　　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用来！

　　……

　　历楠拎着暖壶和秦雪梅晃晃悠悠的去打水，路上回头率和那种“我知道她是谁”的眼神依然不见减少。秦雪梅小心的观察着历楠，发现她的眉宇已经开朗许多。虽然偶尔还会皱皱眉头，但那股抑郁已经消失不见。知道她是真的想开了放下了，不由得悄然松了口气。
　　正好有两个女生从旁边走过，声音在背后传来：“就是她啦，破坏萧逸和顾华之的小三。幸亏萧逸很坚贞哦，才没被她得逞。”
　　“听说萧逸的支持率不仅没降，反而一下子超了唐劲五个百分点！”
　　“哼，这种女人啊，不仅情商低，连智商都很低。这种把戏，只能帮萧逸博同情，她以为自己书法好就很了不起么？哪根葱啊！”
　　秦雪梅脸都黑了，正要拽着历楠快走。历楠突然转过身去，走到那两个女孩子的面前，很严肃的说：“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错吗？”
　　那两人没想到被人当面质问，一时目瞪口呆。
　　历楠没理她们，又立刻走向秦雪梅。到了秦雪梅面前，看秦雪梅愣愣的样子，扑哧乐了：“喂，回魂啦！”
　　“楠楠，你不是没事了么……”秦雪梅犹豫着问。
　　历楠撇了撇嘴：“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是鸡飞蛋打的小三了，那我至少得留个悲情的背影吧？”
　　噗！
　　秦雪梅忍不住乐出来，一巴掌拍在历楠的肩上：“好呀，你可真能装！吓得我以为你真的又走火入魔了！”
　　“嘘，小点声，被人听到了就抓瞎了！”
　　两人叽叽咕咕的笑着议论。刚来到水房边，就看到顾华之也拎着水壶排队打水，看到历楠伸手招了招：“楠楠，过来，到这里吧。快打完了。”
　　她身后的确没人。历楠和秦雪梅互相看了一眼，秦雪梅没动，历楠已经迈开脚步，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