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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沈公馆秘闻27 ...
和孙冰然协商并没有用很久。
最终,以沈曼辞放弃九成财产为筹码,一个月后蔺新雪便恢复自由身。
这一个月过得很快。
蔺新雪每日忙碌在药铺和码头,时不时还去香取巷子看看蕙兰嫂,又在陶老板的帮助下搭上了粮食生意的路子,蕙兰嫂当即表示想入份子,于是几人便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经过沈充年一事后,蕙兰嫂似乎对杜文彦放下了很多期待,在听杜文彦说起自己想去北面打拼时,也只是沉默了半日,就替他收拾好了行李。
“没他,铺子一样开得成,”蕙兰嫂轻笑了下,“小兰长大了,比她哥哥聪明机敏。有她在,比什么都强。”
蔺新雪知她心底还是有些难过,也不多言,只笑着应和一声,说连奶奶也夸小兰聪慧、好记性,教她东西只两三遍就能牢牢记住,将来必成大器。
蕙兰嫂这才笑弯了一双眼,“是嘛!”
笑完了,又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慨:“这一个多月,真是过得惊心动魄,也不知道七小姐怎么样了。”
蔺新雪抿了抿唇,低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沈充年出院了。
沈曼辞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被孙冰然和沈苍摁在沈公馆,想来又是一场“家族审判”的战争。
蕙兰嫂瞄了蔺新雪两眼,“你要是担心七小姐,就去看看呗?”
蔺新雪手上一颤,才剔出来的山楂果核不小心掉进竹箩筐里,混进了果干里头。
她放下手里的果子,拿起一旁的长筷子在果干堆里翻来覆去的寻。
“我怎么会担心她?”
果核小巧,长筷子不好控制,几次夹起失败,好半天才挑到面上,蔺新雪忙伸手去捉。
“嘶——”
“怎么了?”
“一根小刺扎到了,不碍事。”蔺新雪掐了掐指尖,一点猩红血珠渐渐胀起,她抬手含住,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混在山楂果干的酸甜里,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蕙兰嫂拿过那个小竹筐,嘴里嘟囔着奇怪。
“方才我洗的时候都好好摸过一遍,怎么会有小刺呢?”
蔺新雪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事。
未料蕙兰嫂立刻板正了脸,“怎么能不是大事?这种日子里见血不吉利。”
闻言,蔺新雪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说得是沈曼辞那边。
“本就是血光之灾留下的后患,再见一次,恐怕不顺利。”
酸甜味道在舌尖缱绻生津,似要勾着馋虫吞噬理智,又被回味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破坏了余香。
蔺新雪眼睫轻颤,默了一会儿才说:“蕙兰嫂,报纸里都说了,这些是旧社会的迷信。”
蕙兰嫂语塞了一会儿,才道:“哎呀,坏事就是不怕一万,怕万一嘛!万一就、就不太好呢?”
最初被扎到时的刺痛感已经消散。
,一根小毛刺,扎破了皮,出了血,转瞬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在这看不见的愈合里,指尖与小小果核的摩擦时不时撩起一阵微小的痛意。
不明显,却因十指连心,变得叫人难以忽略。
蔺新雪低头沉默,蕙兰嫂暗暗瞟过去几眼,没多会儿就将话题岔开了去。
屋外风止,万籁俱寂。
一场骤起的暴风雪,悄然铺开暗色于天际线。
蔺新雪偏头望了望窗,还没到五点,天色竟沉得这样快。
蓦地就想起蕙兰嫂那句“不吉利”。
好似真就叫那颗血珠诅上了坏兆头,连天气都变得怪异几分。
她抬手压了压胸口,摁下胸腔里汹涌的跳动声。
“蕙兰嫂,要不我还是先回去了,”蔺新雪眼神忽闪一下,不自然地挪开,“天黑得太快,我怕一会儿不好走。”
蕙兰嫂忙道:“好好,你快些去,夜深了路不好走。”
蔺新雪应了一声,才到门边,忽然卷起一阵风,夹杂着雪片呼啸进来,紧接着是一声招呼:
“蔺老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蔺新雪侧身回眸,“陶老板。”
“杜老板,劳烦您给杯水喝!”陶安平一手摘帽,一手脱外套,看样子像是打算坐下长聊。
蔺新雪才要张口,就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哎蔺老板,站门口做什么,快来坐,我有要事同你说!”
她余光瞥了眼窗外昏暗天光,心脏没由来往下坠了坠,踌躇片刻,还是反身折回大堂。
蕙兰嫂端了茶过来,被陶安平也拦下。
“两位老板,恕我实在无能,这回我没能给二位带回订好的货物。”
蕙兰嫂同蔺新雪对视一眼,“陶老板,这是为何啊?”
“此番我去福乡,米价高了十倍不止,多犹豫一日,价便再高一分,”陶老板叹了一声,“照此往下,只怕福乡也要闹粮荒了。”
蕙兰嫂当即震惊:“真叫你们说中了?!”
福乡地处平原,附近水域辽阔,是远近有名的鱼米之乡,尤其盛产稻米,几百年来都不曾闹过粮荒。
如今却……
“第二次的进价已经远高于福乡寻常的粮价了,只是沽城价格更高,咱们才觉得便宜,第三回买不到,也是意料之中。”
蔺新雪缓缓说道。
她们提前一月开始囤粮囤药材,但为时已晚,附近能买到的不多,只能从陶老板这儿其他地域的粮食。
陶安平也看出天气的不寻常,整条船都停了旁家的买卖,只专注买粮运回,一个月走了三次福乡,前两次虽能买回来,但价格已经高于市价,这第三次去,只隔了十日,福乡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如那位食客预言,沽城的宁静,在过分怪异的雪天里,渐渐被不安和恐惧占领。
蕙兰嫂便叹:“是啊,如今沽城一斗米的价格,可抵从前二十斗了。光是今日就加了两次价格,如今沽城,除了大户人家,谁还买得起米?”
“我听焦婶说,两位老板打算明日开始降价出售陈米?”
蔺新雪点了点头:“粮价太高,若再往上抬,只怕要死人了。”
自腊月起,沽城断断续续下了快三个月的雪。
准确说,是全国上下都在经历极寒,尤其西北受灾严重,消息甚至迟了半个月才送到北面。
等沽城这样的南地知道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而此时北方也开始受灾,不少人死于严寒,到处都紧缺物资,药材和粮食尤为紧俏,木柴煤炭的价格也一再上涨。
偏偏这些东西遇上暴雪更难储存保管,市价一再上涨,平头老百姓根本买不起日常所需,而有些黑心商家宁可让东西烂仓库里,也不愿降价出售。
矛盾便如一个越滚越大的雪团,在沽城各处都爆发开。
“我们打算将往年陈米混着粳米卖,这样压下价格,旁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一些穷苦些的人家,至少能吃饱饭。”
陶安平忙摆了摆手:“不可不可!”
“如今世道已经乱了,怀璧便是罪啊,蔺小姐!如今这粮价,你就算卖低价,又能低到哪里去?太低,旁的粮行老板必定会来生事,卖高,他们只会觉得你有好东西留着自己用,差的不好的才拿出来卖。届时真闹起饥荒,人们既没钱,又没东西吃,那怎么办,只能抢了。蔺老板,恕我直言,你们这里皆是女流之辈,只怕会成为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一道颇为清冷的声音同黑沉的雪片一道灌入,短暂的风啸过后,屋门又被合上。
陶安平偏头看了一眼,恭敬起身:“七小姐。”
蔺新雪也闻声回眸。
沈曼辞来得似乎有些匆忙,灰色的大衣上沾满雪片,小靴子的边缘挂了些泥水残痕,发丝略显凌乱。
没缺胳膊少腿,还是个完整的。
蔺新雪很快回过头去喝茶,压在心口上乌沉沉的云似乎也散了几分。
沈曼辞最先看向蔺新雪,屋内很暖和,她双颊因此腾起薄绯,眼眸亮晶晶的,映着白炽灯的光芒,像是藏了颗小月亮。
扭头之后,便只能看见她的耳垂,透着灯光,似一颗柔软剔透的红宝石。
“我们在说粮价的事情,七小姐。”蕙兰嫂起身为她泡茶。
这一整个月,沈曼辞几乎牢牢粘在了蔺新雪身边,凡是蔺新雪在的地方,必定有她。
蕙兰嫂一开始见她还有些发怵,如今已很是习惯。
甚至已经熟稔掌握沈曼辞的口味。
沈曼辞才挨着蔺新雪坐下,就见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被蕙兰嫂拿过去的一竹筐山楂干,好奇问道:“你想吃?”
蔺新雪坐得笔直,“谁想吃?”
倒是蕙兰嫂有些懵然。
蔺新雪抿了抿唇,错开视线。
“我只是看那山楂干不太干净。”
蕙兰嫂疑惑道:“怎么不干净了,不才挑的?”
沈曼辞正要接话,就听她恍然一声:“哦我知道了,血光之灾是吧?对对对,是不太吉利,我换一个。”
“什么血光之灾?”沈曼辞好奇问。
蔺新雪没来得及拦,蕙兰嫂已经言简意赅地讲完了。
沈曼辞指尖勾了勾蔺新雪袖口,想看看她伤口,谁知对方倏快地收了回去。
“我只是说不干净,没有迷信,蕙兰嫂你歪曲我的话。”
沈曼辞又勾了勾袖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让我看一眼。”
陶安平和蕙兰嫂就坐在桌子另一边,她们俩这些小动作轻易就能被看见,蔺新雪双颊滚烫,用力收回被人攥住的手指。
无奈沈曼辞很执着,五指张开,顺着她的指缝贴合进去,错开她紧握着的手指,低头挨个观察。
像是十指相牵。
“七小姐,你也劝劝蔺老板,她想压低粮价,这也太危险了!”
陶安平声音响起,惊得蔺新雪猛地一甩手,甩完才发觉力道用得大了些,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才显得方才的动作不那么突兀。
“陶老板,你不用劝我。即便压价,咱们仍有利可赚,但要我眼睁睁看着旁人挨饿受苦,我真的做不到。”
“蔺老板,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很危险!”
陶安平未料蔺新雪动作这样大,先是吓了一跳,又有些恼。
他敬重这个女人的勇气和善心,因此才愿意说这些话,做这样不讨好的事情——原本他一个行船商贩,何必管这一家的事情?
“抱歉陶老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蔺新雪也反应过来自己失仪,气狠狠地瞪了沈曼辞一眼。
沈曼辞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搞个粥棚怎么样?”
“粥棚?”蕙兰嫂讶然,“七小姐打算施粥?”
上一回沽城有大户人家布施,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那自然不会,要不然你们怎么做生意?”
“七小姐的意思是?”
“低价卖米不行,就低价卖粥嘛!正好我家有人康复出院,为了庆祝,就由沈家出面摆粥棚,但是来喝粥的呢,得给钱。”
几人被沈曼辞绕得有些糊涂,还是蔺新雪最先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布施,但要收费?”蔺新雪拧了拧眉,“这也叫布施?”
这不就是开个粥店么?
沈曼辞理直气壮:“你想啊,你要是低价卖粮卖粥,肯定会被行业里的人针对,保不齐还有人来抢你东西。可沈家做布施就不一样,他们是大户人家,有点米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收费这一项,反正我名头也不太好,顶一顶骂就是了。这样一来,你又能低价让他们吃饱,又不会被针对,不是两全其美?”
蕙兰嫂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
要她们二十倍、三十倍价格去卖囤粮,她确实也狠不下这个心。
如今缺粮食的,可不都是像她一样的平头老百姓么?若不是她运气好搭上了蔺新雪,否则今日一样也要面临高价粮食的困境。
但她最开始入份子,为的不就是赚钱?
倘若说是全部免费送,她岂非成了冤大头?
蔺新雪心思几转,与蕙兰嫂对视了一眼。
两人似乎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坚定和认同的目光。
“就这么办吧,七小姐。”蔺新雪深吸一口气。
她不是圣人,她做不到拯救所有人。
最初想做生意,只是为了在这乱世里保住自身,若她连自己、连奶奶和蕙兰嫂一家都保不住,何谈去顾及外头不相识的人?
她力量有限,能做的唯有这些。
此事很快敲定,搭粥棚算不上很麻烦,沈公馆的下人们多少都有经验,只需请示孙冰然即可。
稍晚一些的时候,小兰从药铺回来,沈曼辞和蔺新雪便同一家人告别。
回程的车上,沈曼辞又扯了扯蔺新雪的袖口。
“你今天担心我?”
身旁人明显一僵,嘴上却仍旧冷冰冰道:“怎么可能?”
沈曼辞侧首看向蔺新雪。
明明开了春,夜幕来得仍是快,小汽车开入大道,街灯一排排亮着,在干净地玻璃车窗上如彗星般划过,映照着蔺新雪的侧颜时浓时浅。
光影明灭。
过了一小会儿,蔺新雪先败下阵来。
“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又为什么生气?”
沈曼辞反问。
蔺新雪抬眸看了眼司机后脑勺,偏开头去看窗外。
等两人一路沉默着进了沈公馆小院,沈曼辞再没忍住,先一步拽住蔺新雪,挡住了她想躲上二楼的去路。
小洋楼没开灯,两人站在暗色中,僵持在楼梯口。
“让开。”
沈曼辞一手圈着蔺新雪的手腕,一手摁着她肩,将人抵在墙壁。
“为什么生气?”
枝头上的琉璃灯,因那日蔺新雪多看了两眼,沈曼辞便一直没叫人拆下来。
如今透过窗子,形成一道极浅淡的暖黄色灯影,覆着蔺新雪半张脸。
她仍是规矩至极的姨娘装扮,发髻挽在脑后,别一两支流苏钗,旧式立领窄窄两片衣料拢住雪白纤长的脖颈。
端庄得当真像个小妈。
“今天是最后一日,”沈曼辞轻叹一声,“我以为我离你很近了,蔺新雪。”
这一个月,蔺新雪很好地掩藏着她自己。
任凭沈曼辞怎么费尽心思贴上去,蔺新雪都控制着情绪,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迹象。
无论是心软,或是厌恶。
她任由沈曼辞跟着,任由沈曼辞渗入她的世界。
看起来好像是不排斥,可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直到今日,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沈曼辞不否认自己确实心慌了。
对于蔺新雪,她从来没有把握。
“你也知道这是最后一天。”浅淡的灯色里,蔺新雪恨恨咬着唇,抬眸看向沈曼辞。
“明知是最后一天,你还提起在沈家布施,七小姐,你又骗我。”
蔺新雪其实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上了车,被沈曼辞盯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本打算好在蕙兰嫂哪里与沈曼辞分别,可因为布粥一事,她居然又乖乖跟着沈曼辞回来了!
还是毫无意识的就上车了!
“……你这么一说,”沈曼辞顿了顿,“我才发现。”
蔺新雪显然不信。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将浅光下的人影描摹地更加清晰灵动。
柔软的红唇被齿尖轻轻衔进口中一块,水色轻覆,晶莹又饱满。
沈曼辞呼吸一错拍,逼迫自己将视线挪开。
霎时间,被咬住的软.肉一弹,没了牙齿的桎梏,轻盈地开合,吐出两个字:
“骗子。”
沈曼辞极力克制住视线,艰难回她:“我没有骗你,当真是没有想到。”
她现在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再多思考一些。
一个月实在很快,她当时太心急,只迫切地想留住蔺新雪,没头没脑答应下来。
如今悔得肠子都要青。
早该说一年的。
但那样又太无赖了,或许连一个月都换不来。
“仅此一日,明天我便离开,此后粥棚的事宜,烦请七小姐去寻蕙兰嫂相商。”
沈曼辞手上力道略深了几分。
“明天一定要走?”
“多这一日,都很难熬。”
沈曼辞只觉得心口被人剜去了一块,血肉模糊得很。
灯影猛地晃了起来,夜风急骤,刮得颇有重量的琉璃灯也摇摇欲坠。
指腹下是柔软滚烫的肌肤,细长坚硬的骨骼,被她抓住描摹过很多次,每次都会费力挣扎开,如一尾鲜活的鱼。
但现在,手腕的主人很平静,没有挣扎,连不小心被摁住的脉搏都有序缓慢。
沈曼辞感受着指尖的跳动,艰涩开口:“你犹豫过吗,蔺新雪。”
哪怕一瞬,有想过要留下来吗,蔺新雪。
蔺新雪偏开头,整张脸隐入暗色里.
“七小姐,你觉得我会犹豫吗?”
沈曼辞眼眸轻颤。
“我不知道。”
蔺新雪的声音很轻,并不颤抖,语速缓慢却也坚定。
“从始至终,七小姐从未真正给过我选择。”
“无论是那一夜,还是一月之期,自始至终,都是七小姐想要。你想要留下我,才定下这一个月时间。可是请问七小姐,你有一次,哪怕一次问过我,我想要什么吗?”
沈曼辞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小步:“我以为你想要自由。”
“你看,不过是你以为。”蔺新雪扯了扯唇角,轻闭上眼。
“那你告诉我,蔺新雪,你想要什么?”
风声太急,终是撩动枝头悬挂的琉璃灯,将枝丫重重折断,琉璃灯盏碎在地上,惊得远处小屋里的人声声惊呼。
顿时嘈杂的人声涌入小院里,冲撞开暴风雪前夕里无声的暗涌。
蔺新雪没有回答。
“七小姐,望你说话算数,明日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人,莫再纠缠。”
说完,蔺新雪一根根掰开沈曼辞的手指,转身上了楼。
大厅忽地亮起灯,刺得沈曼辞眼睛生疼,下意识阖上眼,再睁眼时,楼梯上已经没了那道人影。
只有焦婶娘疑惑地问询她是何时回来的。
好似灯下魅影,都是幻觉。
*
翌日清晨,沈曼辞打着呵欠,堵在楼梯口。
站了小半个时辰,才堵住款款下楼的蔺新雪。
她已经换上最简单素净的棉服,一如那日在绍昌,彻彻底底的民间女子装扮。
这一个月的姨太太装扮,都好似镜中花。
沈曼辞强摁下心中涩意。
原来蔺新雪当真不曾心软,是笃定了一个月后就要走。
一日都不肯多留。
“七小姐又想耍赖?”
“你昨日没有回答我,所以我来看一眼答案。”
沈曼辞仰头看着楼梯上的人,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笑容。
蔺新雪俯看过去,倏地心尖一痛。
她从未见过沈曼辞这样落寞的笑。
心口狂躁得厉害,一道声音不断提醒蔺新雪,不要同沈曼辞搭话,要赶紧离开,只要现在离开,她和沈曼辞便可以彻底断开关系了。
但偏偏,她不受控般,被那抹倏忽就散的笑蛊住了,如闻听海妖唱歌,久久定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你得到了什么答案?”
沈曼辞微微一愣。
她没想到蔺新雪会问。
但她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如昨夜的蔺新雪一样。
既然注定留不住蔺新雪,她不想在最后,将自己难看的一面露给对方。
沈曼辞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台阶,将手里的小布袋递过去。
“这是什么?”
“枪,勃朗宁,一共六枚子弹,”沈曼辞轻笑一下,“本来想教你怎么用,时间太短,没找到机会。”
她说着,从布袋里掏出银色的手.枪,给蔺新雪演示了一下怎么上膛。
“然后扣动扳机,子弹就打出去了——不过我希望你没有用上它的一天。”
蔺新雪怔了一怔。
这是沈曼辞的那把手枪。
打伤过沈充年,又在沈良国面前维护过蔺新雪。
从前的蔺新雪可能一无所知,觉得沈家人有钱有势,弄一把武器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在沈公馆住了一个月,多多少少听到过七小姐的枪的事情。
即便是倒了皇帝,武器的管控一样很严格,能像沈曼辞这样弄到一把枪傍身很不容易。
即便是沈公馆里,也只有沈苍和孙冰然才有一把小手枪。
因此那日沈良国他们才会这样怕沈曼辞。
——如今她说送就送,把这样珍贵的东西给了自己。
蔺新雪轻吸一口气,“我不要。”
谁都知道世道很乱,谁的命都很珍贵,她不需要沈曼辞把她放在第一位。
沈曼辞却说:“你现在不收,我就叫人送去蕙兰嫂那里,你退回来,我就再送。蔺新雪,你既然想同我断干净,就不要留一丝一毫的牵扯。”
蔺新雪被这句话刺痛,也就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沈曼辞颤得不停的眼睫。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接过布袋。
“蔺新雪,恭喜你,”沈曼辞面色发白,挂着微笑,“这次是彻底拥有新生了。”
沈曼辞用了一夜时间才劝好自己。
爱一个人,有时候也要接受她的离开。
接受从此互不相干。
*
沈公馆,秋亭园。
沈充年眼圈下沉着浓浓晦暗的青,眼窝凹陷极深,唇色惨白,好似行走在沙漠缺水数日的将死之人。
沈苍不忍地挪开眼,“四弟,这是何苦,到底是一家人。”
“一家人?”沈充年阴恻恻笑了起来,“谁和她是一家人?大哥,昨日你也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了,她这个贱人!为了个贱婢,废了我!!”
“她毁了我一辈子!!!”
沈充年坐在轮椅上,身体极其痛苦地蜷曲起来。
沈苍垂手拍了拍沈充年的肩膀,叹了一声:“大哥知道你心里苦,大哥也是个男人,怎么不懂你?”
“那就给我枪,大哥,我知道你能弄到。”
“但是四弟,小七再怎么过分,她终究是我们的妹妹。大哥答应你,一定找机会帮你好好教育她——大哥去和警察局的人说,把她关进去一段时间,好吗?她毁了你下半辈子,那大哥就罚她一辈子不许嫁人,好吗?”
沈充年猛地仰头,一把拽住沈苍的衣领,低声嘶吼:
“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
他眼底闪过痛苦的神色,几乎疯狂,“我要她和她的贱婢,为我偿命!”
沈苍略有些怒了,一把甩开沈充年:“四弟,绝对不可,知道吗?家里现在很多事情,大哥暂时顾不上你,你先去把今日布粥的事情应付过了。关于小七,咱们回头再商量。”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小院。
片刻后,院门外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沈充年声音低哑,无力地招了招手。
是他的小厮丰彦。
“怎么样,拿到了?”
丰彦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块被布包裹着的物件,递给沈充年。
“好在大少爷屋里没人,就是我回来的时候被太太身边的人瞧见了。”
“无妨,”沈充年凝视着包裹里闪烁着的冷银色光泽,眼神近乎疯狂。
他要沈曼辞,血债血偿。
年关工作上比较忙,家里又出了些事情,加上狗狗恢复期不太老实,出院后又住回去一次,实在分不开身码字,请了好多天假实在不好意思。
这个小世界已经在收尾阶段了,前面写得不好,所以希望能好好打磨收尾,写得就比较慢QAQ请大家见谅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沈公馆秘闻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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