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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他看起来很难过 ...

  •   出乎阮甜意料,安格斯的出场没有丝毫boss风范——不如说是正好相反。推开餐厅门的时候,阮甜还没看清餐厅内的人呢,字幕就先弹了出来——
      【安格斯看起来很难过。妮娜,注意一些。】
      呃,仔细想想,人工智能观察会面人的状态,预先给主人提示,让主人有所准备,确实是一个很正常的用法。可道理她都懂,安格斯居然没把亚当给屏了吗?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阮甜脑补中的那个boss安格斯,喀啦一下,就碎裂开来了。
      字幕消散后,阮甜才看清房间内的景象。这餐厅看起来不是什么严肃的豪门用餐处,倒像是朋友聚会用的:进去首先就看见一大片空地——应该不是普通空地,她视线投过去的时候它上面浮现一个开机按钮,大概是娱乐用的;几张小圆餐桌放置在落地窗旁,能看见窗外的花园和喷泉。每张小圆餐桌都配着两张相对的双人沙发,划出一片相对分隔的空间,看起来是四个人一桌。
      安格斯和科林正面对面坐在其中一张餐桌的两旁。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照在安格斯身上,把他分割成光暗两半,对面的科林则完全隐在阴影之中。逆着光,阮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本能地感觉气氛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大概是被人工智能提醒了,安格斯没有转头,只是往旁边的空位一按,淡淡地说了句“过来”。
      阮甜有些忐忑地走了过去。大概是感应到第三者的过来,灯光自动亮起,照出了两人的样子:科林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而安格斯,确实如亚当所提示的,看起来很难过。不是哭泣的、委屈的难过,是沉默的、压抑的、故作无事的难过。他在笑。可是连人工智能都不会认错,他就是在难过。
      这啥情况啊……阮甜更茫然了。她小心地走到他身旁,轻轻坐下,手却被安格斯抓住了。她浑身一僵,顺从地任安格斯的手覆上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交叠。他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手心,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他没有转头,依旧望着窗外,仿佛窗外有的,不只是单纯的景色。他的声音若无其事,不自觉抓紧的手却出卖了他:
      “妮娜,我放弃你姐姐了。我放弃了。”
      说实在的,安格斯说的这句话,阮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翻。她翻译的放弃,其实只是个动词,描述一个很普通的放的动作。在这个短句里,它翻译成放开、放过、放弃、放走都是可以的,可不同的翻译毫无疑问是有微妙偏差的。安格斯想表达的,到底是哪一种放?
      阮甜试图从安格斯的脸上寻找答案。她没找到一丝释然,只找到笼罩在他脸上的阴翳和苦涩,还有他嘴角勾起的,应该是笑的弧度。他开口,声音很轻快,仿佛在陈述着别人的事情:
      “我跟她说,我结婚了,我知道她其实不想来这里,以后她不用再来这里了。她说好啊,每次来这里都是一种折磨,对我们三个人的折磨。她也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海瑟薇她只是这么说而已……”科林试图安慰他,“她知道,她要真的不想来,你不会强迫她的。可她还是过来了,每次都过来。”
      “她说的是真话。”安格斯猛然转头,直直地看向科林。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悲哀。“这是科学。她只会放弃我,因为我给她的只有痛苦。”
      难怪安格斯的父母会觉得他是拿她当挡箭牌呢,她听着也快这么觉得了。阮甜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与此无关,她应该把这当成一个八卦,一个狗血事件,一个需要分析的情报来理性对待。可是,安格斯看起来真的很难过。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却连人工智能都骗不过。鬼使神差般,她反握了他的手:
      “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样太难看了。”
      “我才不会哭!”安格斯凶狠地白了她一眼,“我从很小时候就不会哭了,哭泣只会让弱者变得更加软弱。我该做的是行动,是分析,是理性,是……”
      安格斯说着,目光移到阮甜的脸上,停了一会。他抓着阮甜的手越攥越紧,握得她生疼。接着,他松开手,叹息般地问道:
      “妮娜,你为什么对你姐姐的事那么漠不关心,却来关心我?为什么从你脸上,我没有看到丝毫对她的在意?”
      “你们都选择了放弃,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还能怎么办?我是能逼你继续还是能逼她继续?”阮甜立刻反问。
      她的反应其实挺快的,但还不足以糊弄过安格斯:
      “可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你不关心她。”
      “哦。”阮甜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一直是弱项,更何况这种根本不知前情提要的戏。说实在的,她根本不想演,也演不下去。她多少做好开摆的准备了:
      “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也行。”
      安格斯脸上的怀疑更深了。
      “那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姐姐吗?”
      “不记得。”阮甜双手抱胸,毫不犹豫地回答。这种问题,不摆烂她难道还猜得到?
      安格斯被噎了一下,片刻后,才摇头道:
      “那明明是你的要求。你应该知道的,我和你的姐姐更熟悉,最后却选择了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做的事被感情所阻挠,而你为了钱答应了。”
      安格斯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阮甜的表情。阮甜当然知道他在看她,她只是抱着摆烂的心,冷眼听他叙述:
      “但是在听了我的想法之后,你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为了你的姐姐。你说我该亲自去做一件事,否则,就是只会在嘴上说说,永远体会不到你们的痛苦。我答应了,我失败了,我告诉你我失败了,你却无动于衷——更准确地说,你像一个刚刚听到此事的陌生人一样,试图去安慰我,却对你本应在意的姐姐,漠不关心。”
      安格斯停顿一下,尖锐地看着阮甜。
      “妮娜,你到底是谁?”
      “不知道,你或许可以查一下我的生物学信息,看看我到底是谁。”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阮甜毫不客气,还稍微挣扎了一下——她的生物学信息无论怎么查都只会是身体原主人,这多少能混淆一下吧。
      “你为什么能那么流利而不假思索地说出生物学那么长的词?”安格斯不放过一丝漏洞。
      “因为我会。”阮甜干脆地回答。
      她当然知道安格斯在质疑什么。人可以伪装无知,但突然会了本不应会的东西,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只是在摆烂。
      “呃,我想妮娜小姐可能在生气?”还在状况外的科林插嘴道,“她的生命追踪装置一直在正常运行,没有人动过她,健康监测数据一切正常,生物学认证也一直是她。她不是妮娜,还能是谁?”
      “生气也不会让人突然变聪明。”安格斯死死地盯着阮甜,“我看到你的表现了,很出色。现在我的家人都觉得,只有我教你教成这样,才是合理解释了。”
      啊,她就知道。阮甜已经没有波澜了,反正她全身都是破绽,唯有开摆一途:
      “行行行,我不是妮娜,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要不你想想办法,赶紧把你的妮娜换回来?我还想回去呢,我自己有我自己的事要做,谁想陪你啊?要不这样,不是说这世界有十万种变种人吗,他们应该有很多种能力吧,你帮我找到变回去的办法?”
      “呃,我得提醒你一下,我们的世界并没有超能力,”科林好心地解释道,他的话听起来不止是对阮甜说的,“就算是最强的那些变种人,也只是某方面的能力比常人突出,还有很多变种人就只是改变了种族而已。所有生物学信息都是某个人,而实际上是另一个人的事情,是不可能的。总不能因为不少人这么公开宣称,就真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干得漂亮,以及这原来是个讲科学的世界观啊,帮大忙了。阮甜暗暗给科林点了个赞,毫不客气地看着安格斯,气焰越发嚣张:
      “你非要拿你觉得我应该知道的东西问我,我应该有所反应的事情试探我,那我只能说,我失忆了。我当然完全没有失忆,我就是不管你怎么问,怎么试探,我就是完全不知道,完全不记得,完全不做出应该有的反应。哦对了,偶尔——可能是经常,我还会表现得像另一个世界来的,你要质问我,我就会回答,对,我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你做点事情,但我真正想要的只有回家。我话就放这里,你爱信不信,爱试不试,反正不会有别的结果。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想妮娜小姐是压力太大了。”科林叹了口气,接过话茬。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怜悯,语气里也多了些劝慰:
      “妮娜,我大概知道你的事。或许你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逃避现实吧?有时候我也想忘掉过去的一切,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有着完整人生、幸福生活的人。如果我用药物,大概能做到这一点,但我的现在也会毁了——虽然它本身也在毁灭的倒计时上。谁又真的愿意接受现实呢?只是还有必须要做的事罢了。”
      安格斯按着太阳穴,似乎是为目前的状况感到头疼。他显然没那么容易打消怀疑,但表情却松动了:
      “还有七天,我就要对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妻子了。这个时候换人,会很麻烦。”
      他的目光停留在阮甜脸上。
      “你之前的表现,是故意的吧?现在大哥已经知道你了,父亲和母亲也知道了。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是我忠诚的手下了。非要在这个时候换人,风险比把你留下来更大。”
      “随便你怎么想。”阮甜只是抱胸,冷眼看着他。这个消息传递速度,他跟塞西尔之间,果然有勾连吧?
      关系到他一直在筹划的事,安格斯的态度严肃起来。
      “既然你说你自己不是妮娜,无论是真是假,都是你自己的意愿。既然要用你,我就需要考虑你的意愿。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还是叫我妮娜算了。”她总不能给个中文名给他。
      “你为我做事,想要得到什么?”安格斯凝视着阮甜的眼睛,表情和声音都柔和下来。他的神情很专注,他祖母绿色的眼睛很漂亮,他的脸很好看,阮甜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
      “我没预料到要为你做事,所以我也没想过要什么。我只想变回我自己,这你又做不到。”
      安格斯点点头。
      “我明白了。”
      “在一切结束之后,或者在我能够充分地信任你的时候,我会放你自由。”
      阮甜有些意外地看着安格斯,安格斯漂亮的眼睛也凝视着她。他轻轻抓住了她的手,他脸上的哀伤还没有完全消散,这让他的话语听着更加恳切:
      “我知道我在对抗的是什么,我知道我与世界背道而驰,我知道一切的一切是这样地无可挽回,可我却还想战斗,我想打败风车。”
      “妮娜,我不仅仅是用利益来引诱你站在我的这边。既然要用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同伴。”
      “妮娜,请帮助我。”
      阮甜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可恶,这家伙进入状态好快,是看准了她刚刚好心安慰他,质问又只会更凶,才故意来软的这一套吧?节操在哪里啊?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套有多少在演的成分,明明前一秒还明明白白地说我没有打消对你的怀疑我只是不得不用你,后一秒就开始上既然我要用你我就要认真用你的套路了,他这样做其实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消除风险吧?
      “说得我好像有其他的选择一样。”她嘟哝道。
      “你知道这不一样,但你不必今天就做出选择。”安格斯语气轻柔,仿佛刚刚逼问她是谁的并不是他。他轻轻松开了阮甜的手。
      “现在,我们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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