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冬雪》夏羊

12、第 12 章

　　登车前，雪乐已将程栋的信息删得精光，他揣起手机，提着塞满料的肉夹馍，慢吞吞找到座位号。

　　南下火车上的乘客极少，与方才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车厢相比，这里冷清的几乎没有半点年味。雪乐一看时间，竟都过了凌晨两点。

　　“所以，你为什么还没睡觉。”

　　雪乐移开塑料袋，恶狠狠咬一口下去，浓郁酱汁混合切得细细的肉，咸香适中令他舒服得眯眼。

　　电话通着，信号波动。
　　所以松柏的呼吸也略有间断，好在他无开口解释之意，入耳倒也无差。

　　“喂喂，松柏？”

　　“我在。”

　　只要是避开有关睡觉的话题，松柏总是很快回应，雪乐无心追究，他丢开仅咬一口的肉夹馍，默默望向黑洞洞不见半丝光过路景。

　　尽管松柏不在跟前，等雪乐听到人追问他出什么事，他笑笑：“分手了。”

　　“……谁？”

　　“还能有谁，你妈妈整天嘀咕的凤凰男呗，还有跟着凤凰男跑的……”白富美那几个字，雪乐稍微改动下：“跟男人跑了的高富美丢下你们可怜母子，不管不问逍遥快活。”

　　“母亲并非这意。”
　　“但也差不多。”

　　雪乐默默望向窗外，失去周围挤攘人群，暖风口吹出来的热气也比往日更能忍耐，他音量渐低，半有意半无心。

　　“我跟程栋彻底分开了，松柏。”

　　“……”

　　“很不可思议吗？你沉默。”

　　“小舅舅。”

　　“我早厌倦他，总感觉程栋毕业后跟换了一个人，当然，我不是说往家里寄钱是件很坏的事，可他处理某些事情时毫无底线……更何况他母亲精神偏激。”

　　雪乐换了比较婉转的说法。

　　“真不骗你，我这是第一次去他家里面，路上都怕被程栋拐到山里卖掉。”

　　“不会的。”

　　“嗯，路上都没信号。”雪乐往里坐坐，他食指无意识地轻敲车玻璃：“但我也遇到一位好心大姨——”

　　啪嗒。

　　车厢极静。

　　走道无一人走动，偶尔有巡逻乘务员经过，对方也很快进入下节车厢。

　　雪乐侧目，借助玻璃倒影，清晰看到他脸上出现异样颜色，猩红猩红，顺着人中缓缓下滑。

　　他这边骤然收声引得松柏困惑：“小舅舅，您几点到站？我去接。”

　　“啊……不用麻烦。”雪乐用纸巾捂住鼻端，声音顿时瓮声瓮气。

　　话是这么说，松柏已经找到他所乘坐的列车班次，顺便预定好他们常去的餐厅的午餐，又怕雪乐奔波回来想先睡觉，再三犹豫换成提前的晚餐。

　　“您感冒了？”

　　松柏听觉敏感，他几乎第一时间觉察到雪乐异样，还未开口，耳畔传来人独有的慵懒困倦的声线。

　　“您您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能不能换个称呼，就算我辈分大些，总归你才年长，都被叫出四十多岁的感觉……”

　　听筒传来的不满仍带些撒娇，松柏略略松懈了笔直的背，他低头，平直嘴角稍勾，提笔慢慢写下雪字。

　　“好。”

　　“好什么好。”

　　松柏笑，指尖轻轻蹭过乌墨字迹。

　　“小舅舅好。”

　　正端着咖啡杯去餐厅的渡雨撞见这幕，狠狠翻个白眼，默不作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