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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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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晶莹的水珠沿着透明的玻璃一颗颗地往下落,连缀成串串珍珠。
咖啡杯是晶莹洁白的,里面袅袅升起的暖烟多少趋散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带来的阵阵秋寒。
隔着狭长的玻璃桌的两端,被这场大雨阻隔到这里的两个人,一个端着咖啡优雅地小口啜着,另一个、则心不在焉地用银质汤匙搅动着杯子里淡褐色的液体。
“麦克并没有出卖你。”
淡然的嗓音打破寂静的空间,也适时终止了贝克汉姆在心中对他同胞的第一千零一次诅咒。
“是吗?”
他怀疑。那么劳尔出现在这里该怎么解释?
“只不过是凑巧而已。”他淡淡地笑,对他的反应了然于胸。果然英国人挑高了眉表示不屑。
“他有点急事,一时又找不到既熟悉马德里又懂得英文的人——所以……”
他聪明地住了口……
贝克汉姆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该死的麦克马纳曼,不给他的队长留一点情面。要找也不要找劳尔嘛……让西班牙国家队队长来照顾英格兰国家队队长,很没面子耶……
“其实你可以不以为意,毕竟这里是你不熟悉的马德里……”劳尔顿了一下,“我说过假如需要帮助的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也同样乐意效劳。”
“呃……谢谢……”贝克汉姆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劳尔越是沉静,他便越觉得尴尬。奇怪,这并不是他一向的个性啊……
劳尔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又啜了一口。他的视线透过玻璃落在窗外被茫茫大雨覆盖的一大片空旷广场上。
“Perta del sol”
“什么?”他没听清。
“德奴苏奴广场!”劳尔用英语清晰地说了一遍,“这里是旧城的中心,马德里所有的街道都从这里向周围沿伸……”他别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我……我知道!”英格兰王子的脸再次浮上一层躁热。什么意思嘛……好象他以后会再次迷路似的——
虽然,这个可能性其实还是蛮大的。
劳尔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
It is a narrow world, a narrow word……
溢满了咖啡香味的空间里轻柔的音乐在飞舞。
窗外的雨,渐渐地小了。
***
“大卫,大卫,你听我解释嘛……”更衣室里、皇家马德里唯一的两个英格兰人在对峙。
贝克汉姆板着个脸,不理会同胞的解释。
“大卫……”麦克马纳曼哭丧着脸,表情万分痛苦。大卫的脾气一向很好,平时开个玩笑是不会介意的,但倘若真的生气了那就不好对付了。现在,显然……哎,可他也是一片好意啊……
“大卫,其实我找劳尔去是有原因的。”坦白从宽会不会好点?
“什么原因?”蓝眸翻了翻,显然不相信。
“大卫,你知道,在马德里劳尔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一个球员想在这里立足都要和他打好关系。所以我才想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以增进感情啊。”一口气说完,麦克马纳曼觉得有点口干舌躁,连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贝克汉姆一脸愕然地站在那里,这……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大卫!” 麦克马纳曼拍了拍贝克汉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曼联也是豪门,但是和皇马实在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的巨星太多,纷争与矛盾太多了,原本的平衡由于你的到来而土崩瓦解,现在这里表面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贝克汉姆微微蹙眉,有那么严重吗?可是麦克马纳曼郑重的口吻又不容忽视。
“在皇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麦克马纳曼喃喃地道,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贝克汉姆看着他,看着这个快要年华远去的英格兰人。他的青春与骄傲似乎都在马德里被磨平了,有一天,他也会象他一样吗?
“……也许……” 麦克马纳曼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语的伤痛,“我很快也要离开了……”
“怎么会?”他一惊直觉地问出口。
麦克马纳曼苦笑着;“连劳苦功高的耶罗都被迫离开了,我还有什么资格留下?”
贝克汉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
曼联的纷争,他和弗格森的恩怨,所有的过去……在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浮现。为什么、他从曼彻斯特逃到了马德里,却还是逃不出这一切?
他的心紧紧地揪着,喉间有如被什么东西哽住,但他还是轻轻拥抱了一下他的队友——就象他在曼联的时候做的一样:“不会的,麦克,你会留下来的……”
他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谢谢你,大卫!” 麦克马纳曼已经平静下来了,尽管他对自己的命运认知地非常清楚,但他不愿意让善良的大卫为他太过担心。他只是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大卫,劳尔的沉默代表着生气。如果他什么时候公开承认了你,那么,就代表他已经接受你了。”
***
他一直在对你沉默……
他讨厌你的到来……
贝克汉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中恍恍惚惚浮现出他来到马德里的一切,以及劳尔的一切:
冷淡的面容,沉静的黑眸,淡然的语气……
这就是他所见到的劳尔,这就是皇马的队长,西班牙的王子!
那种沉默是冲着你来的,贝克汉姆!
他以沉默代表抗议!
他并不是真心欢迎你……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用枕头埋住自己的脸,徒劳地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袋。夜色深沉地象水一般,滴答滴答的声音敲打着玻璃。
又下雨了吗?
他终于站起身来。窗户没有关,被风吹得砰砰作响,他站在窗前,望着狂风中黑夜里狂乱摇摆的灌木丛。那些风好象吹到了十六岁时,他和加里住的那间小屋了。
“大卫大卫,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晚上睡觉要记得关窗户,你怎么又忘了呢?”
早餐的时候,加里老是这么埋怨他,然后他会满嘴含着三明治,笑着得意又狡猾。
“反正你会帮我关的嘛!”
……
冷风袭来,他莫名地一阵战栗。
“加里……”
鼻子酸酸地、酸酸地、酸地他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