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和你的热烈》陈小愚

11、奉陪

　　程葭夷很淡定：“他不是。”

　　宋青云：“你知道林主任的为人，她平时不苟言笑，冷面冷情，大家私下叫她女魔头，但是她同这位小情人说话，轻声细语，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程葭夷仍然淡定：“他不是。”

　　宋青云：“我有次去林主任家，看到小情人在她家只裹条浴巾走来走去，他在她家住了好一阵子。看起来不像分手，两人还是有联系。”

　　有电话进来，住院医秦补拙打来的，程葭夷跟宋青云说了后挂掉她的线，接通。

　　秦补拙：“教授，急诊送来个患者，肾损伤严重，需要马上手术，黎医生和江医生还在手术室，曹主任早上拉伤手臂，急死我了，您现在能过来吗？”

　　“我就在附近，马上过去。”程葭夷起身往外走，“患者现在意识怎么样？还有没有其他脏器损伤？”

　　她边询问患者情况边走到路边，意识到自己忘拿包包，回头，孟鹤零已拎了她的包跟在后面，帮她招了辆车子，车门也给她打开了。

　　程葭夷想起没结账：“那个，账还没……”

　　他把包递给她，轻轻护着她的脑袋，推她进入车子：“你这边情况紧急，快走吧，结账我来。”

　　程葭夷对患者进行了肾脏修补手术，手术结束已接近晚上9点，好在患者情况稳定。

　　“曹主任的手怎么回事？”

　　查房的时候，程葭夷问秦补拙。

　　济心的泌外有三位主任医师，除了科长陈方舟，还有崇主任和曹主任，曹主任全名曹正。

　　秦补拙说：“说是不小心拉伤，其实是被他老婆打的。教授，我听说曹主任他老婆在闹离婚，闹得很厉害，曹主任一直都是个爱老婆形象的，院里谁不知道他宠老婆啊，想不到还是出轨，听说出轨对象是咱们院的清洁工。”

　　“哦。”程葭夷想着别的事，“肾损伤手术那位患者，她家属还没到吗？”

　　“只联系上她姐姐，在路上了。”秦补拙说。

　　程葭夷说：“家属到了告诉我。”

　　查房结束，她回办公室休息。

　　夜里重症病房那边又叫了她两次，天快亮时，肾损伤患者赵燕的姐姐赵英赶到医院。

　　程葭夷先说了赵燕的治疗情况。

　　“赵女士除了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赵英说：“我父母走得早，我妹妹19岁嫁人，因为不能生育，她和前夫离婚后，遇到我现在的妹夫。”

　　程葭夷问：“她们夫妻关系好吗？”

　　赵英说：“好啊，他们没吵过架，燕子也和我说过，说这次才算嫁对人，妹夫对她知冷知热的，就是太忙了，在渔船上工作，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程葭夷想了想，看着赵英说：“赵女士身上有多处新旧伤。”她取过一张检查报告放到桌面，“有轻有重，这次肾脏损伤出血主要由肋骨骨折引起。她入院的时候说是摔伤的，等赵女士苏醒后转入普通病房，你可以跟她谈一谈，如果确定报警，院方出具的诊断证明，可以作为伤情鉴定的依据。”

　　赵英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等赵英离开后，程葭夷在沙发上躺着吃莲村的生巧，透过百叶窗看外面，天光泛着层淡银色。

　　办公室是主治医师们的合用办公室，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都是单人办公室。

　　长方形的办公室，工位主要靠墙，靠窗这面墙添了长沙发和茶几，还有置物桌柜，平时值晚班如果乏了，程葭夷就在沙发上休息。

　　她想着昨晚说要请孟鹤零吃饭，到头来变成孟鹤零结账，有点说不过去。

　　也不知道他在心理医生那里开了药，昨晚有没有睡好，现在醒了吗？希望他睡个好觉，无梦安枕。

　　晚班早上8点下班，下班前除了要查房，程葭夷还要跟心胸外科那边开个会诊。

　　生巧吃着吃着，不困了，她爬起来去办公室带的洗手间刷了个牙，洗了脸，去查房。

　　她边走边给孟鹤零发微信：【昨晚粥底火锅结账多少钱，我发你，说好我请客。】

　　孟鹤零几乎是秒回：【不用这么麻烦，你再请过怎么样？】

　　程葭夷：【你昨晚又没睡吗？】

　　孟鹤零：【睡了，习惯早起。】

　　程葭夷也不纠结：【那行，我们再约。】

　　孟鹤零：【好，你有空了约我，随时奉陪。】

　　说实话，程葭夷还挺高兴能再约孟鹤零吃饭。

　　心情很是愉快。

　　在走廊处，程葭夷不经意朝园子看出去，一眼认出孟鹤零，他在楼下园子里跑步，正在停下看手机，看程葭夷发给他的信息，他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个笑，把手机收入裤袋继续跑起来，很快消失在弯弯绕绕的步道那头。

　　程葭夷凭栏而望，满园青翠，天色越来越晴朗，她深深呼吸着，在空气的细微之处嗅寻不同以往的味道。

　　今天的空气，似乎微微添上许些甜度。

　　会诊结束，程葭夷没什么事了，收拾好下班。

　　她在楼下遇到刚到医院的宋青云。

　　宋青云歪着脑袋，满脸阴谋走过来，把手中买的咖啡递了杯给程葭夷，两人站在一株法国梧桐下，边喝咖啡边说话。

　　逐渐入秋，清晨的风透着点凉意，一只肥胖的橘猫从不远处的花圃里窜过去，带起一阵轻微骚动，远处数只雀鸟惊起。

　　宋青云斜睨着程葭夷：“不骗你，他十有七八就是林主任的小情人，说是小情人，只是相对林主任的年纪。林主任虽然至今未婚，但她男朋友可是没断过的。”

　　程葭夷没看宋青云，看着不远处的园子：“他不是。”

　　宋青云：“你就这么确定？为什么？”

　　程葭夷看向她：“他不喜欢女人。”

　　宋青云张口结舌，慢慢睁大妩媚的双眼，继而发出“哈哈”大笑，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俯下身子。

　　程葭夷有点不爽地看着她。

　　这有什么好笑的。

　　宋青云笑够了，直起身子，整了整秀发恢复优雅，才说：“程葭夷，你特么真够离谱的，连个男人是直是弯也看不出来。我宋青云阅男无数，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直得不能再直了，他要是不喜欢女人，呵，我头给你。”

　　程葭夷很淡定，看着宋青云说：“他吻过一个男孩，跟那个男孩告白。”她没说是她哥程硕南，在宋青云面前，她从来不提程硕南。

　　宋青云：“……”

　　程葭夷：“他们开过几次房。”

　　宋青云：“……”

　　程葭夷：“据我所知，他没交过女朋友。”

　　宋青云思索了下，恢复淡定：“你知道，有时候男生之间会恶作剧的，何况他们那时候还很年轻，接吻不算什么，开房干什么你亲眼见了？而据你所知没交过女朋友，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难不成你在他身上装摄像头了吗？他跟我们差不多年纪吧，那张脸，那身材，肯定有女生追。”

　　程葭夷：“我也有人追，我也没交过。”

　　宋青云：“……”

　　程葭夷对自己不交男朋友，有个比较清晰的思路。

　　她考上樟大医学院的时候，才15岁，未成年，男生们怕违法犯罪，都绕着她走。等她成年了，学业繁重，本科期间已经发了几篇高质量论文，又吓得别人不敢追了，后来出国进修，读研读博，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考虑恋爱的事情。

　　也不乏男生追求，但不知怎么，程葭夷总觉得提不起劲，从未对那些男生心动。她不想为了恋爱而恋爱，不觉得需要用前一次的恋爱经验去应对下一次恋爱，不觉得恋爱经验是个需要累积的量化过程。

　　唯一需要的，是那个人必须能让她脸红心跳。

　　当然也尝试过几次date，在国外时这种date很寻常。同为医生行业的大都很忙，约个时间能改期七八次的，也有刚见上面就被电话叫走的。非医生行业的，知道程葭夷是泌尿外科医生，也有不少被吓跑。有人甚至问她：“你是不是专看男人那什么不行的？”

　　程葭夷不放过这种科普机会：“男性性功能障碍确实是泌尿外科比较常见的，除此之外，泌尿外科医生还看泌尿系统感染性疾病、结石性疾病以及泌尿系统损伤和占位性病变。”

　　每到这时候，对方总忍不住强调：“我那方面完全没问题。”

　　程葭夷礼貌回之：“你那方面有没有问题，我并不感兴趣，但若有问题，建议及早就医。”

　　男人们就是这样跑掉的。

　　确实，宋青云叹气，她给程葭夷介绍过很多优质男，但程葭夷从未看上，她觉得很不对劲。

　　不对劲之余，闪过灵光。

　　“程葭夷，你老实说，我之前在你家无意中看到的那本日记，小泥鳅什么的，是不是你？”

　　“都说了是我师妹。”程葭夷眼神飘向别处。

　　“你心里那个人……”

　　宋青云没说下去了，电话响，护士站打来，她边接通边瞪着程葭夷，快步走开了。

　　那眼神似乎在说，等着，回头我好好审你。

　　等处理完患者的突发情况，宋青云回到办公室，看到了孟鹤零，她觉得机会难得。

　　孟鹤零刚从林擎晚的办公室出来，看到宋青云直直朝他走来，风情万种地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宋青云，神经外科主治医师，葭夷最好的朋友。”

　　孟鹤零神色漠然之中带着点莫名其妙，看着她，抬手示意：“手伤着了，不好意思。”然后他报出自己的姓名，不失礼貌。

　　宋青云见他右手手腕至半个手掌处缠了纱布，讪讪地收回手：“你和葭夷，以前就认识了？”

　　孟鹤零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宋青云问。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孟鹤零说。

　　宋青云冠冕堂皇：“有，我作为葭夷最好的朋友，出于保护她的责任，有必要了解一下出现在她身边的来路不明的男人，她这个人，只要有好吃的就能把她拐走。”

　　孟鹤零无动于衷：“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她从没跟你提过我？”

　　宋青云咬牙，好个程葭夷，关于孟鹤零的任何事，她确实从未在程葭夷这里听过丁点。要么藏得深，要么从不在意。

　　她自认为姿色可以，稍微卖弄风情，飞几个不疼不痒的秋波，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但孟鹤零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看患者的眼神，有病治病，无病勿扰。

　　眼皮甚至没动一下。

　　竟然没动一下！

　　宋青云冷哼了声：“行吧，你说不说我也不care了，既然她从没提过，想来你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请她吃饭的男人多了去了。”

　　孟鹤零眼神冷了几分，嘴角却微微扬着，不为所动。

　　回头，宋青云就气呼呼地给程葭夷发微信：【行，有你的，他要么不喜欢女人，要么太过专情。但我深信这个世界上就没一棵树上吊死的男人，他们总想着到每棵树去荡一荡，所以，你是对的，他不喜欢女人。】

　　不远处的心胸外科办公室，韩谦端着咖啡站在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多地笑，被经过的宋青云翻个大白眼。

　　有趣，真是有趣，竟然有男人对宋青云不为所动。

　　韩谦觉得孟鹤零能处，他想交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