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借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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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节比往年晚一些，市八中学的返校日期是二月底，虽然还没暖和起来，但好在本来这个冬天都不太冷，气温不至于像以前始终零度上下徘徊的时候一样冻人。
八中高二的教师办公室里，从老师的办公桌到旁边的小柜子上堆着小山高的试卷和习题册，靠窗那一排最外面的桌子的主人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徐国强——一位名字听起来五十多岁，实际上四十多岁，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数学老师。
徐国强手里捧着保温杯，面前站着一个男生。
男生看起来有一米八，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身上的夹克外套敞着，脚下踩着一双浅色的运动鞋。牛仔裤的裤脚被卷起来了一圈，露着一小截精瘦的脚踝。
“嗯，知道了徐老师。”
叶星辰把目光从楼下穿着蓝白校服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身上移回来，冲徐国强笑了：“您上次给我那套期末的卷子我看了，是比我们那儿难，不过也就还好吧，您这眼神像是我摸底考试及不了格似的。”
徐国强乐了：“那我就等着你考年级前五了呗？”
“那没有，前五那我可保证不了。”叶星辰耸耸肩，做了个有点儿夸张的表情，“不过一个班四十个人的话，年级前四十肯定没问题。”
“那行，我就等着看你的分数了啊。”徐国强瞥了一眼他提着的袋子，“今天不住寝室啊？”
“嗯，明天考完摸底再过去。”
“也行。”徐国强点点头，“没什么事儿你今天先回去吧，休息休息，明天再给你介绍大家。”
叶星辰点点头，把书包又往肩上拽了拽：“那徐老师，我就先走了。”
“去吧。”徐国强拧开保温杯的盖子，袅袅白烟很快爬满了他的一半镜框，“明天早上先来找我，我带你进班啊。
叶星辰答应了一声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徐国强回到椅子上坐下，喝了口有点儿烫嘴的枸杞茶，拧上盖子放到一边，开始整理被各种资料随意放满的桌面。
“报告。”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徐国强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朝他走了过来。
“徐老师，考场安排的表上咱们班同学的名字用荧光笔勾出来了，贴在门口公告栏上，大家明天早上过来就能看，一会儿我再拍照发一份在班群里。”
“好，那——”
“座位都排整齐了，值日生也都打扫过了，放学之前有跟大家说尽量把桌板里的东西带走或者锁进后面自己的柜子里。”江知遇停顿了一会儿，“您要去检查一下吗？”
“不用不用。”徐国强笑眯眯地摆摆手，舒舒服服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你做事我放心。”
江知遇礼貌地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还有个事儿跟你说。”徐国强坐直了，“是这样啊，咱们班新学期会来一位新同学，原来是隔壁市的区重点，他们学校跟我们有协议，就过来借读一年，高考是要回去考的。”
“来我们班？”
“对，我们班。他们学校过来的孩子都是成绩相对来说很不错的。”徐国强点点头，“哦，你寝室只有你跟于晓白两个人对吧？新同学明天考完就搬到你们寝室去住，你到时候帮我留意一下，平时多帮助帮助他。”
“好。”江知遇应下，“就他一个人吗？”
“文科就他一个，在我们班，成绩挺不错的。”
“好，我知道了。”江知遇又道，“对了，徐老师，说到住宿，有些本来是走读的同学在问，这学期能不能申请住宿？”
“可以呀。”徐国强点点头，“我回头跟大家说一下，你明天有空过来拿一下住宿登记表，给有意愿的同学填一下。”
“知道了。”江知遇点点头。
“行了，你没事儿就回吧。”徐国强拿起保温杯正想拧开盖子，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江知遇，“听说明天摸底考试不简单的，你好好考啊！”
“嗯。”江知遇应下，又轻轻笑起来，“保证不考第二给您丢脸。”
“你小子。”徐国强又笑起来，拧开了手里保温杯的杯盖，“行，没什么事儿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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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中一共有两个门，北门是正门，学生平时进出学校一般都从这儿走。另外还有个靠宿舍的西门，伸缩门常年关着，还能不能用存疑，旁边有个只能过一个人，得刷学生卡进出的闸机。
从西门往外，拐个弯再走一段，能看到路边一排小商铺中间留了个口，连个铁门都没有，墙边孤零零立着块路牌，左下角的铁皮翘起来一个角，上面写着“胜水街”三个字。
叶星辰站在几步开外，一手插兜，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这块路牌。
身边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八中学生，叶星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重新塞回兜里。
“叶子！”
叶星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只看见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晃，肩膀被一圈大力勒住，一只庞然大物朝他身上压过来，叶星辰呼吸一紧，差点被他扑到地上。
“方越你有病啊！”叶星辰笑骂一句，掐着人腰把他推开。
“饿了算病吗？”方越和叶星辰差不多高，在他身边站定，笑眯眯揽着他脖子的手没松。
“算。”叶星辰点点头，把方越的手从自己身上拨开，“吃什么？”
方越耸了耸肩：“不知道，先看看呗——我去，这里边儿别有洞天啊！”
他们来到八中之前，就已经对八中附近的这条胜水街有所耳闻。胜水街这名字听起来是一条街，但从这个不起眼的入口进去才能发现，里面其实是个小广场，烧烤摊奶茶铺，文具城礼品店，应有尽有。
“八中学子确实有点儿东西啊。”方越感叹道。
“今天这是算还没开学吧。”叶星辰轻轻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等明天摸底考完正式上课了就得有晚自习，晚上不大可能还有这么多人。”
“也是啊。”方越点点头。
“高二还轻松点，高三晚自习要提前，万一再拖个堂，出来点个菜，一口没还吃上呢，估计就得回去了。”
方越转过头看叶星辰：“你怎么知道啊？”
“老徐说的。”
“老徐是谁？”
“我新班主任。”叶星辰想起徐国强的话，自己先乐了起来，“他大名叫徐国强，就是你想的那样，巨有年代感的那俩字。他说他知道大家私底下都不乐意规规矩矩叫老师，就特意跟我说，可以叫他徐老师也可以叫他老徐，就是不许叫他大名，听着像五十年代的老大爷一样。”
“徐国强？”方越笑起来，“他多大啊？”
“看着也就三四十吧。”叶星辰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看到什么，“唉，吃这个吧，这儿有小火锅。”
方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皱起了眉：“叶星辰你除了火锅还有没有点儿别的选择了？你干脆扑通一声自己跳进火锅里煮得了。”
叶星辰瞥他一眼：“你捞我？”
方越拍拍他的肩：“我当然不啊！”
“那你滚吧。”叶星辰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吃不吃？”
“吃吃吃吃吃。”方越相当做作地长叹一口气，“过了今晚，你我二人就要分道扬镳，不在同一个班级了，唉。”
“方越你有病吧？这有什么的？”叶星辰正抬腿往店里走，听到方越的惆怅发言险些被门槛绊一跤，回头一边笑一边没好气地瞪他，“我跟你从初中毕业就没一个班了，你醒醒。”
方越挑挑眉没说话，哼着跑调的歌跟叶星辰一起进了火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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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水街的店大多都没什么名气，最大的连锁也就是那几家奶茶店。
方越从火锅店出来之后还去买了杯大杯加料的奶茶，仿佛刚才叶星辰吃完之后，又往锅里加了一把面的人不是他。叶星辰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里才走了没几步就已经下降四分之一的奶茶，喃喃道：“你没胖死简直是人间奇迹。”
“嘿嘿。”方越又吸了一口奶茶，“我天赋异禀。”
叶星辰笑了，正想说句什么怼回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叶文山”，没过多久便主动挂断。
方越凑过去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着：“谁找你啊？”
“我爸。”
“哦。”方越又吸了一口奶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店，扭头看叶星辰，“哦对了叶子，我要去配副眼镜，你跟我一起去吗？”
叶星辰一愣：“眼镜？你什么时候近视了？还是——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装逼啊？”
“装个屁。”方越乐了，“有一点点，度数也不高，就是怕万一坐在后面看黑板投影什么的看不清，平时不戴就没习惯，放家里忘带了，先配一副凑合一下，等我爸妈回家了给我寄过来。”
“那你去吧。”叶星辰点点头，“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一会儿来找你。”
叶星辰往没人的地方走了两步，拨通了叶文山的电话，垂下眼道：“爸。”
“小辰啊，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还行。”叶星辰空着的一只手放在兜里，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晚上跟方越在酒店再住一晚，明天摸底考试结束去宿舍。”
“那行，老师和同学都好吗？”
“还没见着同学。”叶星辰停顿了一会儿，“今天刚去见了趟班主任，挺好的。”
“那就好，以后跟老师同学都好好相处。”
“嗯，知道。”
“明天要考试对吧？”
“嗯。”叶星辰应了一声。
抬腿踢了一脚地面上的小石子，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听着叶文山又嘱咐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去挺远一段路了，都没什么人经过。四下看了看，叶星辰把手机放回口袋，正打算往回走，旁边一道矮墙边隐约传出了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说话。
好奇心作祟，叶星辰悄悄往声音的来处走去，应该是来自两道矮墙里面的一条小路，里面还有说话声传出来。
叶星辰背靠在矮墙上，做好准备听墙角。
“所以你是怕我告诉老师是吗？”
叶星辰从口袋里摸出一台游戏机，按下开机键，闻言轻轻挑眉：这个说话的声音还挺好听。
“你想多了，如果我真的会去告诉老师，我不会等到现在，你就没有机会把我约到这儿来说话了。”
说话的声音停了停，好像轻轻笑了一声：“你别这么瞪着我，还是说你想动手啊？”
游戏机的开机动画结束，叶星辰按下红色的“START”键，轻轻勾了勾嘴角——声音倒是挺好听，就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游戏机的小屏幕上倒计时完成，像素格上身长五格的小蛇开始一格一格往前移动，叶星辰操纵方向键，小蛇拐了个弯，吃了颗豆子，成功把自己的身长增加到了六格。
叶星辰在游戏这件事上相当专一，身边的同学玩的各种游戏更新换代，叶星辰的贪吃蛇玩了快十年，水平炉火纯青，还特地为此买了一台迷你游戏机。屏幕上的小蛇已经快有二十格长了，叶星辰玩得专心致志津津有味，脚步声传进耳朵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听墙角，猛地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两步开外站着一个身穿蓝白校服的男生，他身后远一些的地方，是另一个男生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叶星辰的小蛇义无反顾地撞上了自己的身体，屏幕上弹出来一个巨大的“GAME OVER”。
……
大意了。
叶星辰却毫无偷听别人说话的愧疚，甚至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身前站着的人。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长得倒是不错，好像还比他高了那么一点儿。叶星辰眼神下移，瞥了一眼男生的球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刚刚放狠话的那个，叶星辰想。
叶星辰听墙角不等于他爱管闲事，这两个显然都是八中的学生，而他也并无意对不小心撞破的事件发表评论。
为表友好，叶星辰冲男生笑了一下，抬起手并着食指和中指，碰了碰太阳穴又轻轻往前扬了一下，吹出了一声口哨。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就路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借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