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2、初次见面

　　方淑媛定了第二天的火车票，顺便翘了周三的社团活动。
　　室友可可疑惑地问她:“你怎么舍得放学生会那些人的鸽子？你不是说人脉最宝贵吗？”
　　无心之话，勾起遥远的回忆。

　　方淑媛冷哼一声，曾经她是这么认为的。小城出生的姑娘，还选择了一个SSS级的人生困难模式，所以除了努力，别无他法。

　　方淑媛想起了曾经打上“鸡血”标签的那个自己——
　　作为一个“不好不坏”的小镇女孩，她唯一的解药就是鸡血。人家读书不过一个小目标:或者是为了奖学金努力提高学习成绩，或者是得过且过只求个六十分，或者是参加社团娱乐人生，或者恋爱至上纵享青春……多选一。
　　而她方淑媛很贪心，她什么都要。

　　奖学金她要，她熬夜苦读；社团活动她参加，甚至连生理期也把冰啤酒一口闷；因为教授的一句话加班到深夜没有半句怨言；为了实习牺牲一切的娱乐……都不在乎。
　　无他，别人眼中那个“优秀”的方淑媛，是她存在的所有意义。
　　可以说，方淑媛不是依靠自我意识活着，方淑媛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只要一句“那个方淑媛啊，很厉害！”
　　她就甘之如饴。

　　事实上呢？有必要吗？
　　方淑媛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变了。”她说，“我现在觉得人生都是徒劳，这些所谓的社团、人脉、乃至成绩、实习，都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叶可可好奇起来，“拼命三娘”的方淑媛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又颓废又通透的，根本一点都不像她了。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方淑媛抿着嘴，停顿了很久，久到叶可可认为她其实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但是方淑媛还是开口了:“……运气。”她说，“运气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这一辈子的林又宜，托福于上一辈子最后一刻的林又宜，那个即使出轨，即使那样肮脏的结束了她们的关系，但是在生命的最紧要关头，还是挡在她的身前——
　　这辈子林又宜的运气不错，所以，她将得到一次幸运的“保护”。

　　＊
　　十二月的小镇滨都已经非常冷了。
　　和北方干脆的寒冷不一样，南方小镇的冷，是潮湿得能够钻透所有冬衣的冷，冷到骨子里那种，仿佛要在人的骨血上刻上烙印才肯罢休。
　　江南的冬天，是绝对难熬的。好在方淑媛已经习惯了。

　　方淑媛没有回家，她在滨都一中附近定了一家招待所，八十块钱一天，没有浴室。
　　无所谓，反正她只打算在这里逗留两日。那就没必要告诉母亲，省得到时候还要编造出各种谎言来解释她这么做的动机。

　　招待所的环境很简陋，但是位置极好，靠北的窗户能够看见滨都一中不算大的操场。
　　方淑媛跟着早上熙熙攘攘的学生一起，涌入阔别已久的高中校园。

　　年轻的男孩女孩沙丁鱼似的挤进来，嘴中说着昨天的作业今天的考试，隔壁班的某某某，但是更多的窃窃私语:今天平安夜，出去嗨一嗨吗？

　　刚刚考过月考，成绩还没有出来。仿佛是上天的馈赠，礼拜四是平安夜，礼拜五是圣诞节，然后是难能可贵的周末。
　　真好啊，多么美妙的日子，简直就是为了表白量身定做，前提是这一场蓄意安排的表白不会变成校园霸凌的导火索的话——

　　方淑媛很容易就找到了高二七班的教室，她从窗口路过了两次，把里面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但是没有看见林又宜。
　　校门已经关闭了，还有五分钟就要响铃早读了。
　　林又宜难道翘课了吗？方淑媛忍不住心中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靠近后门一个女孩子狐疑地看了她两眼，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来:“你找谁呀？”
　　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她的眉眼也清澈透亮，只一眼，方淑媛的心就“砰”地一声，摔得稀碎。

　　她一直都知道上辈子的林又宜有一个白月光，退一万步说，她这一次来到滨都一中，也不是没有私心。
　　她想看一看林又宜的白月光，不，更甚，她想阻止那一次荒谬的“告白”。
　　她就是这样低劣的人。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借口，她就是见不得林又宜对别人表白。

　　而眼前的女孩子，面部线条柔软，又兼一点点婴儿肥的脸蛋，眉清目秀间中是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熟悉。
　　方淑媛就像被人闷着塑料袋打了一拳，整个人心脏抽抽得疼。又半点哀嚎都不发不出来，窒息得难受。

　　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
　　原来只不过因为她长得有三分神似她的白月光……而已。

　　方淑媛掩饰地轻声咳嗽一声：“没事。”她说，随即转身，步入不远处的女卫生间。

　　就在她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听见身后“白月光”的带着兴奋的呼唤：“林又宜！快点，你要迟到了。”
　　“嗯。”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明明那样轻，但是就好像被放大的立体声，震得方淑媛整个人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余光，终于瞥见了那个又爱又恨，不，只有恨没有爱的人。
　　方又宜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明亮的眼睛和清秀的脸。她快要迟到了，却还在门口和“不想干”的人插科打诨……

　　方淑媛不会承认自己心中涌出一股子酸得发霉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低下头，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盥洗台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一个女老师匆匆走进来，看了方淑媛两眼：“你哪个班的？”
　　方淑媛扬起一个羞涩的微笑：“我是H大的学生，是张老师介绍来的……”
　　女老师明显愣了下，仿佛在思考这个张老师是谁，然后又像想起什么，语气明显客气很多，"是张主任吗?"又有些不确定。

　　方淑媛露出一个微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哦，你是来实习的吧？”女老师先入为主，整个人热情起来，“有老师带你了吗？”

　　“还没有呢，实习还没开始，张老师让我先回去……不过大家都挺忙的……”方淑媛露出一个困扰的表情，“校门是不是关了？我是不是要等放学才能出去？”
　　“按照道理是的。”女老师看来第一节没有课，欣然答应带她出门，“我带你出去吧。”
　　她说着领着方淑媛往校门口方向去，一边嘴上还不断打听：“h大呀，好学校，你和张主任是亲戚吗？”

　　方又媛嗯嗯啊啊应付了两句，在路过高二七班的时候，她眼角余光都盯着静坐一堂的教室，还有教室角落里那个不看黑板转着笔的孤傲女孩子。
　　－－林又宜。

　　初次见面，林又宜。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很快会第二次见面。
　　指教就不必了，反正很快，我们就会擦身而过，然后消失在人海，从此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