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妻（女尊）》小青柚

24、皆为私心

　　“梁女君好见识，这是衷情蛊，只要种下，你便只能喜欢小虞儿。”

　　舟容瑛轻咳着，笑意露出了抹深意。

　　“这世上若有这样的宝贝，怎还会有这许多的怨侣？舟家主言过其实了吧。”

　　梁宣玉摇头，轻笑。

　　舟容瑛眸微弯，虚弱的口耑息了几下，颔首。

　　“你说的不错，世上确实没有这样的宝贝，我这衷情蛊，养出来，本就是为了让小虞儿将来的妻主不被外头的繁花所迷眼，毕竟女子只要不偏爱旁人，便无从偏心，你便是动心，也只能是心悦上了小虞儿，不会再有其他选择，这就是我的目的。”

　　梁宣玉眸光微动，“也就是说我并不会一定心悦舟小郎君，但是相对的，我绝对无法对其他人动心？这衷情蛊，倒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梁女君不排斥，我很欣慰。”

　　舟容瑛目光落在梁宣玉脸上，笑意深了些。

　　“当然，若是小虞儿将来看上了旁人，这蛊虫自然也会失去效用，梁女君也就自由了，介时，还望梁女君能成全小虞儿与他喜欢的人。”

　　“舟家主，这话，看来是明白舟小郎君心性未定，未必是真对在下有意，这后路倒是安排的十分妥当。”

　　梁宣玉背着手，剑柄轻敲肩背，笑着赞道。

　　舟容瑛苍白枯瘦的手捏着帕子，捂唇又咳起来，看着美人榻上的舟灵虞，长长叹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活不到那时候，自然得为小虞儿计较好一切，省得他被欺负了去。”

　　梁宣玉目光看向舟灵虞，眸微弯。

　　“舟家主是个好母亲，舟小郎君会一帆风顺的。”

　　“那就拜托梁女君了。”

　　舟容瑛欣慰的笑起来，“我原还担心梁女君会有所抵触，如今所见，总算能安下心，着手安排你们的婚事了。”

　　“那不知我所求，舟家主可愿成全？”

　　梁宣玉眉眼含笑，揖手。

　　“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备下了。”

　　舟容瑛挥手，示意管家呈上。

　　梁宣玉微微挑眉，看向老管家递来的盒子，笑意不减，“看来我猜的没错，那日舟家主趁我酒醉时，见我，别有用意，那杯醒酒茶，只怕也用了心思。”

　　“我听见小虞儿夸你，自然需要了解你的人品，才能知道你是不是别有居心之人。”

　　舟容瑛微微摇头，微露歉意，“好在我没看错，小虞儿也没看错。”

　　老管家将盒子搁在一旁，重新拿起装着蛊虫的盒子，上前，“梁女君，请吧。”

　　梁宣玉伸出手，任由蛊虫搁在腕上，慢慢的透进她的肌肤。

　　美人榻上，舟灵虞的腕上，同样被放上了一条蛊虫，只是不同的是，他的蛊虫是青色的。

　　梁宣玉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将衣袖放下，笑意依旧。

　　“我听说蛊虫之中，亦有蛊王，敢问舟家主可曾见过？”

　　“蛊王十分难得，耗材颇多，耗费心力亦巨大，百年也未必能炼出一条，我出生到如今，也只见过一回，可惜那蛊王毁在了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郎君手里，被烧成了灰。”

　　舟容瑛摇头，一脸可惜的叹息。

　　“五十年的功力啊，且还能百蛊不侵，江湖谁不视为至宝，一朝化为泡影。”

　　梁宣玉眸光微动，轻笑颔首。

　　“舟家主果然见多识广。”

　　梁宣玉没有在舟府停留多久，很快便出来，坐上了马车。

　　客栈的灯笼照亮阶下的一片湿地。

　　雨声淅淅沥沥，空气里好似浮着一层薄雾。

　　马车渐渐停下，梁宣玉下了马车，冲着管家颔了颔首，便入了客栈。

　　一切静悄悄的，看似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就像一颗石子，落在水中，在寂静的夜里，掀起了缕缕波澜。

　　梁宣玉回到青竹院。

　　幽静的竹林沙沙的响着雨落在竹叶的声音，凭空的升起一丝凉意。

　　石亭里两人相对而坐，亭中的烛火有些昏暗，气氛透着说不出的微微焦灼。

　　梁宣玉撑着伞，步到亭下，眉梢微扬，“楼主，少掌门？”

　　“梁宣玉。”

　　“梁宣玉！”

　　一人气息深潭暗流，隐隐急切，一人神情在意，满目急色，齐齐起身，唤着女君。

　　梁宣玉轻笑，“怎么了？”

　　唐青殊走下石阶，走进女君伞下，拉住了她的手，脸色有些难看的掀开她的衣袖。

　　“你这时候从舟府回来，本楼主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梁宣玉，你怎么能乖乖让人给你下蛊！”

　　美艳的脸透着气恼，唐青殊看着白皙肌肤上还来不及消散的一处红点，目光难受又阴翳。

　　“原来是为了这个。”

　　梁宣玉微挑眉梢，任由美艳郎君紧捏在腕间，微微笑起来，“又不是要人命的东西，有什么要紧？”

　　“梁宣玉，你，你是想气死本楼主！”

　　唐青殊甩了女君的手，一把将竹伞挥落。

　　雨丝落下，冰冰凉凉的滴落在两人身上，夜色静谧却又隐有幽咽。

　　“蛊是好东西吗？本楼主早在雨花楼就提醒过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知道避开！”

　　美眸微微红着，像是渗着泪，又像是雨水掉落在脸上，唐青殊气息急促，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梁宣玉眸光微动，须臾拉过了他的手，拾级而上，走进亭中。

　　“我答应了楼主，也向舟小郎君有过许诺，再者，舟家主命在旦夕，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我怎能拂她意，让她遗憾而终，且我此来凉州，不仅是因为楼主你，我有我的私心，这是交易，很公平。”

　　烛光摇曳，女君眉眼明澈，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

　　“擦擦吧，楼主好歹已是唐门的门主，怎能狼狈？”

　　“梁宣玉，我会让小虞儿拿出你体内的蛊。”

　　唐青殊美艳的脸升起一丝坚决，看着女君递来的帕子，忽而道。

　　“舟小郎君能解此蛊？”

　　一侧沉默站立的玄衣身影出声道。

　　仓洛云看了眼梁宣玉，又看向唐青殊，语气沉稳，似是放下心中忧虑，接话道，“那我去请舟小郎君出府，绝不惊动舟家其他人。”

　　“少掌门的功夫，确实做得到不惊动人，可是舟小郎君如今沉睡不醒，想来是服用了安眠之物，你就算将人偷偷带出府，他也没办法立刻解蛊。”

　　梁宣玉轻轻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梁宣玉。”

　　竹林里，幂篱及膝的小郎君一个人站在那里，撑着通体雪白的伞柄，伞面绘着灼目的红梅，突然来了青竹院。

　　梁宣玉微微挑眉，回身，似被那红梅耀目，有片刻的停顿，而后眉眼含笑。

　　“小郎君，总是出现的这样意外。”

　　“我能让舟灵虞醒过来。”

　　阮言卿透过幂篱皂纱，静静望着女君，没有接话，继续说道。

　　唐青殊拧了下眉，美眸划过什么，倒是没有像在石洞里那般针锋相对，只是依旧不喜的看着幂篱及膝的小郎君，轻哼了一声。

　　仓洛云拿着刀，越过了梁宣玉身侧，走到竹林时，冲着阮言卿施了一礼，又紧步离开。

　　梁宣玉抱剑，看着仓洛云离开的背影，迈下石阶，走到了阮言卿面前，微微俯身，扬起抹笑。

　　“小郎君，让人好奇的秘密还真多。”

　　女君眸间带笑，微微弯着眸，直起身，揖手，“不过多谢了，下着雨，夜里还赶来，为我的事奔波。”

　　阮言卿凤眸隔着幂篱皂纱，映着女君身影，许久才应了一声。

　　梁宣玉轻笑出声，伸手，停在阮言卿握伞之手的上方一寸之处，摩挲了下玉白的伞柄，笑意依旧，“小郎君的伞做工精致，这暖玉伞柄更是触手生温。”

　　梁宣玉称赞着，握住了伞柄，明澈眉眼似映星辰，上前一步，“我来替小郎君撑伞如何？”

　　“就当聊表谢意。”

　　梁宣玉与阮言卿并排站在了一处，随着她的接伞举动，伞面升高，小郎君的手被带着往上，衣袖缓缓滑落，精致纤长的皓腕带着一串青.痕，惹眼，又让人浮想联翩。

　　唐青殊美眸眯起，“梁宣玉！”

　　“嗯？”

　　女君低眸，视线正落在幂篱上，被这一声唤，将目光移去。

　　唐青殊抬起步子，出了石亭，“石洞里，不得已将你咬伤，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梁宣玉眉轻挑，笑了声，毫不在意，“已经没有痕迹了，楼主情非得已，不必在意。”

　　“可是你让我抱着你腰的时候，那会儿，本楼主可记得咬出了血，你不让我瞧瞧，我如何安心？”

　　唐青殊一瞬到了梁宣玉面前，拉住了她拿剑之手的手腕，笑颜极盛，挤进了伞下。

　　唐青殊挡住了女君视线，作势踮起脚，手去扯女君的衣襟。

　　梁宣玉眸微露讶色，松开伞柄，握住袭上来的，作怪的手，轻笑挑眉。

　　“楼主，真是想看伤口？”

　　“不能么？梁宣玉。”

　　唐青殊美眸含笑，将手收了回来，余光看了眼，握着伞，依旧不作声，被幂篱遮挡神情的阮言卿。

　　“这位郎君通医术，不知这样咬伤的伤口，是否真的会好的这般快？”

　　梁宣玉眸光微动，望着唐青殊的脸，徐徐看向幂篱及膝的小郎君。

　　“我在花林，昏睡过一阵，小郎君，是你替我抹了药？”

　　“梁宣玉，医者仁心，这位郎君又受你救命之恩，出手相助，也不奇怪，只是这位郎君，你这报恩，还好只是上了个药，不然梁女君就又得做回石洞里的事，少不得累着你，又累着她。”

　　唐青殊美艳的脸挂着笑，笑意张扬，指了指自己曾经留下牙痕的那个肩的位置，眸光流转，不经意的扫过握着伞柄，此时衣袖已遮住青.痕的手腕。

　　梁宣玉抱剑，眸间划过些什么，忽而道，“楼主，花林之毒，于女子没有效用，虽然转移到我身上，是有了些反应，但不足以到那等境地，且石洞里发生的事，终究是个意外，做不得真。”

　　女君最后四个字落下，竹林里拂过一阵捎雨的冷风。

　　幂篱下，阮言卿凤眸沁起点点凉意，终于看向笑的欢畅的唐青殊。

　　唐青殊察觉到阮言卿的目光，扬起眉。

　　无形之中，隔着幂篱皂纱，两人眼神交锋，已是绝不相让的局面。

　　阮言卿越过唐青殊身侧，径直走入石亭，收了伞，在石桌前坐下。

　　梁宣玉在他身侧落座，支起下巴，轻笑。

　　“小郎君，我知你的性子，不会让那些事扰了你的清净，你放心，左右我不承认，谁也不敢传出什么闲话。”

　　阮言卿凤眸轻垂，衣袖下指紧紧蜷起。

　　唐青殊落座，美艳的脸笑意依旧不减。

　　“梁宣玉，那可说好了，谁也不许再提机关阵内的事，否则本楼主声名有损，就只赖你一人身上。”

　　说话间，玄色身影跃空而来，背着一床锦被。

　　落地后，径直将人背去了屋里。

　　阮言卿起身，步子跟着迈向屋里，掏出银针，刺向几处穴道。

　　等梁宣玉进门，人已有了醒来的迹象。

　　唐青殊跟着进门，在美人榻旁的另一张凳上落座，看着银针从舟灵虞身上收回，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小虞儿？小虞儿？”

　　舟灵虞悠悠转醒，看清眼前情形，一下坐起。

　　“玉姐姐，青殊哥哥，还有你，你们，我这是？”

　　“小虞儿，我们在信中说好了，只是应付，不做数，你会解蛊，快替梁宣玉将体内的蛊弄出来。”

　　唐青殊握住舟灵虞的手腕，几分焦急的催促。

　　“解蛊？”

　　舟灵虞下意识去掀自己的衣袖，只见鲜红的，象征完璧的朱砂痣下，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红点。

　　舟灵虞看向梁宣玉，“玉姐姐，母亲给我用了药，我不知她会偷偷摸摸的做这些。”

　　“无妨，舟家主也是迫不得已，才用此法，若是身体康健，她不会这般不顾你的意愿。”

　　梁宣玉几分感慨，“你是她唯一的牵挂，身为母亲，未雨绸缪，为你考虑至此，只盼你能安乐顺遂，已是她能给你的全部。”

　　“母亲，下的是什么蛊？”

　　舟灵虞眼里浸出了些泪，微微哽咽道。

　　“衷情蛊。”

　　梁宣玉递出手帕，缓缓道。

　　“是……是这个蛊。”

　　舟灵虞接过帕子，牢牢握在手里，几分恍惚。

　　“怎么了？小虞儿，这蛊要解，莫非不容易？”

　　唐青殊神色一紧。

　　舟灵虞摇头，抹了抹眼角，“不是，是衷情蛊解蛊步骤繁琐，需要将将一月半的功夫，玉姐姐，我不如母亲，这已是我最快的预估了，玉姐姐可以等到那时候吗？”

　　舟灵虞说着，看向没有不悦神色的梁宣玉，眼睛湿漉漉的，拉住她的衣袖微微摇晃。

　　梁宣玉眉梢微挑，并不在意。

　　“无妨。”

　　唐青殊美眸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划着，有些失望，有些隐约的嫉妒，却并没有再出声。

　　阮言卿凤眸微带寒意，却在心头牢牢记住了这个蛊的名字，径直转身出了屋子。

　　仓洛云捏着刀，鬓发湿透，衣裳都是雨浸透的痕迹，垂眸看向地面，遮掩住眸底情绪。

　　“怎么了？”

　　身前一道人影落下，含笑问道。

　　话音未落，递上了一块帕子。

　　仓洛云眨了下眼，下意识去抹眼角。

　　梁宣玉剑柄一挡，轻笑出声，“是让你擦雨水的，你这一趟，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少掌门还是快擦擦，回屋去换一身衣裳吧。”

　　仓洛云抬眸看了女君一眼，脸色微烫，匆匆接过帕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梁宣玉眸光微动，正要摇头失笑。

　　仓洛云却去而复返，一瞬到了美人榻前，神色认真道，“我送舟小郎君回府，再换衣裳。”

　　梁宣玉抱剑，眉梢轻挑，含笑颔首，“那好，我去叫小二准备姜汤，一会儿，少掌门记得喝上一碗。”

　　“嗯。”

　　仓洛云眉眼轻垂，捏着刀，颊腮薄红，没有回头。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离开，他才侧过身，望了眼离去的背影，唇上有微微的笑意一闪而过。

　　唐青殊拢了眉，美眸底一丝幽暗，看向舟灵虞。

　　“小虞儿，你该回府了。”

　　舟灵虞点点头，捏着帕子，像来时一样，被裹在锦被里，落在仓洛云背上。

　　唐青殊冲着仓洛云揖礼，“有劳了，少掌门。”

　　仓洛云看了他一眼，颔了下首，出了屋子，便跃上屋檐，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唐青殊美眸微微眯起，踏出屋子，看向院子。

　　只见石亭前，被打落在地的竹伞已经不见。

　　它的主人亦是许久不见了踪影。

　　唐青殊阖了阖眼，忽而嗤笑。

　　“一月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