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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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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病着,叶祺自然不会去学校,百无聊懒从他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桌前翻,每隔几分钟回头看看他睡得是不是安稳,倒也清闲。中午他打电话替陈扬叫粥铺的外卖,自己也不敢公然在病人面前吃什么好东西,跟着对付一顿算了。
没想到陈扬这个不太生病的人竟然病来如山倒,一觉从凌晨睡到下午,日光最盛的时候才坐起来,转身看到叶祺懒洋洋趴在书桌上,还是觉得不真实。
“你……你醒了?”叶祺把还温热的食物递给他,忽然想起要不好意思了。
陈扬低着头吃了几口,认认真真问:“昨天为什么想想又答应我?”
“……怎么还有你这样回过头来问为什么的。”叶祺正拆着塑料袋,闻言手上顿了一下:“因为我受够了。”
这人真是习惯了这么说话,不知不觉就会选择最容易让人心疼的表述方式,连理由都不是“我爱你”不是“你爱我”,而是该死的“我受够了”。
陈扬自己还在皱眉头,反应过来的叶祺已经开始反问:“你呢,你为什么。”
“其实我想了很久了,你知道的。”坦诚得简直令人感动。
叶祺含着半口粥在嘴里,听了就是一阵闷笑:“是啊,我知道的,但我原来认定你永远有贼心没贼胆。”
陈扬笑了笑,恰到好处地不再接口,只是粥送进嘴里已经辨不出是咸的还是甜的。
黄连汤喝得久了,蜜罐子劈头盖脸扣下来难免让人不知所措,两个人只顾着埋头吃东西,还不如平常坐在一起的时候话多。叶祺收拾了残骸,开门出去扔在水房的大垃圾箱里,回来的时候乍一眼看到了闲置的那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极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打开吧,就是给你的。”陈扬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一件衬衫,头还闷在布料里。
那是一支钢笔,中规中矩的线条,银灰外壳,是不怎么好买到的旧年款式,陈扬还为他在笔身上刻了一个篆体的“祺”字。盒盖翻开,里面还有张折成正方形的便签,行云流水的一手字写了“芳菲四月,深浅红妆;倚栏思人,落英满裳”。
陈扬从窗口那边靠过来,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在背后拥住他:“别笑我,我先是不敢写,写了又不敢给你。”
叶祺覆上他交握在自己腰间的手,放松了把重心挪一部分到他怀里,声音不知不觉低下去:“没事,你昨天已经送过礼物了。”合眼依偎片刻,终于还是不满足,转过身凝视他:“你不是把你自己都送给我了么。”
送上门来的哪儿有不要的道理,陈扬从善如流,捏了他的下巴拉过来亲吻,温情脉脉地用舌尖巡视自己的领地,抵在他的上颚上还贪心不足地舔一舔。
叶祺渐渐觉得缺氧,推开了躲到一边去平复气息。陈扬凑上来蜻蜓点水般轻吻他的鼻尖、唇角,兴致勃勃向下,总算知道不能过分,埋首在颈窝里磨蹭。要不是此刻,谁能相信另一个人颈窝里那点细软肌肤就是千古传颂的温柔乡。
果然是不能招惹,一沾上就没完没了,叶祺无奈地把人拉起来:“你该去医院换药了,别……诶,让你别蹭来蹭去,你还没完了?!”
陈扬笑得肆无忌惮:“现在蹭来蹭去是我的正当权利。”
“那你也给我先去医院!”
虽说窗户虚掩,这一声暴喝还是惊起了呆鸟数只,扑棱扑棱从房檐上跌下来。
浓情蜜意,蜜意浓情,除了陈扬健康状况欠佳之外,两人再无嫌隙,天天一回寝室就黏成一堆,只恨专业排课排得太多且一天没有四十八个小时。
叶祺辅修着纠结至死的法语,按理每天都该早起晨读,自正式勾搭上了陈扬居然还真的勤勉起来,专门大清早跑到阳台上去读《茶花女》,全是“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快乐与信仰”,让陈扬日日在鸡皮疙瘩的汪洋大海中醒来。这时候叶祺才知道陈扬那点法语只把基础语法学完就再没往前踏过半步,不由大喜,读得愈发风生水起,借此发泄对他那口BBC英语的嫉妒之心。结果有的时候事态会严重到六楼阳台之间飞舞着砸出来的枕头,然后叶祺再黑着脸给陈扬送回去,半天后出来就满面可疑的潮红。
陈扬对安静和人少有着执着的偏好,向来中午是不会去食堂掺和那人挤人的盛况,叶祺本来也懒得正午的时候来回跑,两人就连中午的一个小时都赚到,坐在一起安静地说说话也好。
为免晚上老缩在同一间寝室里有伤风化,他们答应了一同学帮着做营销方案,不料在合作中却得了些其他的名头。很快连辅导员都知道了这样的玩笑,说陈扬和叶祺一起做事就像一个人先一刀把你刺穿了,然后另一个再充满爱心地摸摸你的头送上一句“真可怜”,然后你就死心塌地了。一来二去连学术部的小姑娘都开始向陈扬打听物流的叶学长如何如何,问着问着陈扬的脸色就越来越沉,阴差阳错还得了个不爱论及八卦的好名声,叶祺为之捶地狂笑。
一个星期不到,估计当晚就看出不对劲的盘尼西林终于打了电话过来,叶祺在陈扬温柔的注视之下结结巴巴把事情解释清楚了,那边林同学立马发出哈雷撞地球级别的惊呼加痴笑,勒令他们洗洗干净到Snow Flakes去等他,他要“验货”。
叶祺围着陈扬心急火燎地转,连衬衫都殷勤地替他拿来套好袖管,招来他挑眉相看,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让人脸红:“你干嘛呢。”
“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都是我找来的麻烦……”
陈扬习惯性地抬手要卷衣袖,看到绷带自己先顿住,立刻有个内疚得一塌糊涂的人接手帮他。看在他这么贤惠的份儿上,就决定不耍他了:“没什么,盘尼西林我又不是没见过。”
再说了,我挖掘你和那个韩奕到底怎么回事还要指望那个囧人呢。
叶祺难得有些慌乱地看着陈扬很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淡定宁和,统统付诸滚滚东逝水。陈扬不由心想见个盘尼西林就能让你把盔甲卸干净了,果然之前我还不如他啊,飞醋混着狗血一大盆,从天而降的结果就是他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对着叶祺板起脸:“快点!”
忧心忡忡的小叶被人像拎奶猫一样拎出去,走廊走到一半的时候好歹收拾起一点常态,伸手扣着陈扬的臂弯,按着动脉就会有掌控他的情绪的错觉:“你没生气吧。”
陈扬不知哪里学来十足十的公子哥腔调,勾过叶祺轻佻地吻在眉心,完了才低低道:“你说呢。”
趁他半刻怔忪,陈扬甩开他就往前走,边走边笑,嚣张至极。叶祺下意识就要飞身踹过去,却不敢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咬牙切齿地追上去,权当自己压根儿没被调戏过。
Snow Flakes里里外外都不见盘尼西林的影子,叶祺索性点了两杯热拿铁拉着陈扬坐下来等。陈扬熬夜熬得再晚也是不喝咖啡的,所以他也不会点咖啡,全随了叶祺的性子。
店里备了全套的几米和朱德庸,陈扬嘴角噙着笑在那儿一页页翻,叶祺光明正大地凝神看他,连指节上常年握笔的茧都看得一清二楚,手上还有些来历可疑的细小伤痕。
叶祺啃着杯沿,唇上还留着一层细细的奶沫,含含糊糊地问:“哪儿来的?”
陈扬估摸着他视线的落点,微微握拳做了一点无谓的掩饰:“咳,你那个祺实在有点复杂……不太好刻。”
一阵压都压不住的脸热心跳,眼神都跟着躲闪起来:“辛苦你了。”
陈扬拿起杯子倒了一半在叶祺那儿,严肃了几秒倒笑了:“幸好现在送得出去,否则更冤死了。这还是你多喝点吧,我觉得苦。”
原本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喜欢巧克力和蜂蜜已经够诡异,没想到是觉得拿铁苦的程度,叶祺摇摇头接过杯子,两人的指尖无意中相触,如明火点燃了烟花厂的仓库,一瞬间竟然口干舌燥得要命,一不留神就哀怨地转向那团不识趣的绷带,陈扬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他看出个窟窿来。
“昨天医生说……什么时候拆线来着?”明知故问,陈扬的恋爱技术在不过几天的时间里几何级增长。
叶祺也不跟他绕着玩儿,坦率直白地看过去,明明白白写着yu求不满:“下下周三。”
“其实,可能,也不是太要紧。”边说腿上边做一点小动作,膝盖相抵,骨头也是可以传热的。
叶祺守住原则,不为所动:“不行,等你拆线再说。”
陈扬情不自禁伸手去碰碰他的鼻尖,欣赏他略有些吃惊的表情,就像静水微澜,再没有比这更动人的。
与此同时,盘尼西林在角落里遮遮掩掩了半天,终于招手叫嘉玥过去:“一会儿我溜出去一下,再进来你装作我刚来,知道么。”
嘉玥秀气的眉峰刚皱起来一点点,盘尼西林已经开始解释:“叶祺这次迷人家迷得简直恐怖,我想先看看陈扬有没有……额,欺负他的倾向。”
“应该没有吧,你看他为了不打扰叶祺,选了个恰好的角度不让他发现,但是一直在看着他。”嘉玥大概也闻到了那边情缘美好的香味,笑起来美目流盼,一转身就嗔怪:“你都没这么看过我。”
盘尼西林苦笑:“我怎么没有……我……”
一激动声线就拔高了,陈扬示意叶祺转身看,正抓住窃窃私语的小情侣一对,华丽丽地穿帮了。叶祺掏出手机一条短信过去,“滚过来验货”。
虽然以前见惯了叶祺与韩奕眉来眼去,但陈扬的气场终归是不一样的,盘尼西林搂着个靠垫摊在软布艺沙发上,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是嘉玥的善良比较无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率先开了这个口:“上次在KTV我就觉得你们不像只是朋友,我还以为我多心了呢。”
陈扬笑得风度翩翩,心里却犯嘀咕:“有那么明显吗?”
嘉玥狡黠地捏着粉红色的小吸管,得意洋洋:“那时候你分明就是希望叶祺真的吻你吧,呵呵,我都看出来了。”
一边的盘尼西林眼珠一转,忽然忆起自己就是那局活该千刀万剐的国王,一点一点缩起来,几乎想圆润地离开了。
叶祺不过多瞪他几眼,陈扬却是个绝对的狠角色,客客气气问他手机号,连说改日要特别谢谢他促成好事。
这时候谁能知道陈扬暗地里打得是什么算盘呢,他就是个狼头狐狸尾巴的怪物,谁也逃不过他摆上一道,完了还心服口服,依然亲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