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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葬礼 ...

  •   被邀请参加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感觉?
      七天的轻松愉快像一面屏风,遮挡了外界的无数信息浪潮,她沉醉在蔷薇公馆的乌托邦内,只和赵姨、秦朝辞两个能让她卸下盔甲的人交谈,拒绝和外界接触。
      可是,逃避了七天的事实依旧被残酷地撕裂在她的面前,再次呼啸将她席卷进海浪,淹没她的口鼻,挤压她的胸腔,无时无刻提醒她,她是程妖娆,程妖娆已经死了。
      阮筱白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平静地看向秦朝辞,捏着请柬的手用力到泛起青白:“我不认识她,可以不去吗?”
      秦朝辞沉默一瞬:“不想去就不去了。”
      阮筱白刚舒了一口气,却猛地愣住:“秦先生,您会去吗?”
      秦朝辞不想骗她:“不会,今天参加葬礼的都是圈内的熟人,也有狗仔和记者,我已经退圈五年了,哪怕收到请柬,也不适合出现在程妖娆的葬礼上,会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阮筱白感到自己在海浪中沉浮挣扎,一个声音张狂叫嚣着“逃避可耻,你不能抛却自己的过往,程妖娆,你是个懦夫、逃兵、胆小鬼,”,另一个声音幽幽蛊惑道“你现在是阮筱白,程妖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别自找麻烦了”。
      两个声音在她的脑袋里爆发着第三次世界大战,吵得她头痛欲裂,耳鸣目眩,程妖娆和阮筱白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交织纠缠,想要覆盖掉对方的痕迹,将她变成纯粹的单一的灵魂。
      “啊——”
      阮筱白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嚎,却还记得自己是在秦朝辞的家里,不能做出失礼的举动,尖叫一声后,立即死死咬住下唇。
      秦朝辞没有料到阮筱白的反应,心里一惊,迅速单膝跪下,双臂环抱着止不住颤抖的女孩,轻轻拍打她骨瘦嶙峋到硌手的脊背。
      “小白,乖,看着我。”秦朝辞强硬地掰过阮筱白的脸,“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去参加葬礼,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秦朝辞看到阮筱白嘴角渗出的血珠,心里的疼惜与悔恨涌出胸腔,震得他喉咙酸涩,他小心翼翼地压着女孩的唇瓣,撬开牙齿,将自己的食指塞到她的嘴边。
      “别咬自己,我心疼。”
      阮筱白眼神猩红,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如同被打破的玻璃,露出尖锐的棱角,狠狠刮过她的大脑,搅乱她的脑浆,她像一只濒死的小兽呜咽着发出悲鸣。
      思绪逐渐混乱,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但是记得秦朝辞,记得绝不可以伤害她心里至高无上的神祇,于是,她偏头躲开秦朝辞的手指,大口喘着粗气,如同一只破损的风箱,努力将空气吸进肺里,将氧气输送到大脑,挽救她那岌岌可危的理智。
      许久,阮筱白终于恢复了平静,她伸手掩住苍白如纸的面容,心里难受苦闷。
      刚才,她的样子一定又丑又可怕,秦朝辞一定看到了,他一定会讨厌自己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秦朝辞伸手将阮筱白折腾到散乱的发丝理顺,别到耳后,修长的手指挑起阮筱白小巧紧绷的下颌。
      “别躲我好吗?有什么事不要藏在自己心里,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嗯?”
      阮筱白双眼红肿地看着秦朝辞,男人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难堪的形象,却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反而含着宠溺与关爱,那样干净澄澈,温暖明亮,让她忍不住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自己是不是还有救,还不是很糟糕透顶。
      阮筱白下定决心:“我想去参加……那个女明星的葬礼。”
      秦朝辞注视着阮筱白的双眼,确定她没有崩溃失焦的迹象,答应道:“好,我让宋叔陪你去。”
      阮筱白仿佛失忆了一样,瞬间忘却刚才的失态,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甜甜地笑:“谢谢秦先生,我可以给她带一束蔷薇吗?”
      秦朝辞揽着她的腰肢轻松提起女孩,另一只手帮她理顺揉成一团的裙摆:“可以,院子里的蔷薇任你挑。”
      那本来就是为你种的,它们每一次盛开只属于你。
      阮筱白小心翼翼道:“我不会挑花,您能帮我挑五支吗?”
      “好。”
      秦朝辞眼睫轻颤,没有询问为什么是五支,为什么是他来挑选。
      他有无数的问题梗在心底,却明白他的女孩脆弱娇嫩,禁不起一点风雨打磨了。
      没关系,他们有漫长的未来可以慢慢解开所有绳结。
      秦朝辞和阮筱白在盛大的蔷薇园里逛了许久,认真选出品相最美,盛开的最绚烂的五支蔷薇。
      蔷薇的刺细小繁多,错综复杂,秦朝辞没让阮筱白触碰,也没有剔除枝干上的尖刺。
      他问赵姨要了厚厚一沓包装纸,将所有尖刺包裹在白色的雪梨纸与粉色的欧雅纸之间,让阮筱白捧着花束时不至于被刺伤手指。
      目送阮筱白乘着车离去,秦朝辞站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周围拥簇着望不尽的蔷薇从,被一阵和煦的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他活动着冰凉僵硬的手指,缓缓拨打了一个电话。
      “沈舒慈,你……能治疗心理疾病吗?”
      “她很特殊,我希望你亲自跟进,我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她的……问题。”
      “我可以帮平安医院引进国外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推荐你们的医生去国际顶级医疗团队进行为期一年的深度学习。”
      “谢谢。”
      挂断电话,本来懒洋洋坐着的沈舒慈坐直身子,眼睛里流转着震撼,以及深深的担忧。
      他和秦朝辞从小一起长大,秦朝辞从来都是淡然矜骄的别人家孩子,哪怕十八岁想进娱乐圈,也是说干就干,丝毫不将秦老夫人的阻拦放在眼里,自己从头组建团队成立朝阳传媒,用七年时间让自己和公司都站在了娱乐行业的顶峰。
      而后又悄然归隐,留学国外一年就拿了工商管理硕士,顺利接手秦家祖业,用三年时间彻底掌控秦氏集团,使得市值上升百分之两百,属于金融行业提起都会讳莫如深退避三舍的神仙。
      这样名利权势皆掌控在手的人,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的心理疾病犹豫踌躇,担惊受怕,甚至到了卑微祈求的地步。
      他对这个即将接触的病人感到万分好奇了。
      -
      程妖娆的死牵连桃夭娱乐这座通天大厦一朝倾倒,撼动了整个娱乐圈的局势。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无外乎是桃夭的利益相关者,死对头,以及吃瓜群众。
      尽管程妖娆是个无父无母,甚至连知心朋友、真爱粉丝也找不出一个的黑到发红的女明星,她的葬礼在钱多到发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方势力扎堆哄闹下,也办的格外盛大体面。
      至少比她死时体面。
      因为无数摄像头盯着葬礼,再加上她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磊落,不与桃夭同流合污的高洁品质,网上#我们都欠程妖娆一个道歉#的话题高居热搜榜前十起起伏伏七天都没能落下,今天又升起了#程妖娆葬礼#的热搜。
      所以哪怕是瞪眼式数字派演员,今天也维持住了庄严肃穆的表情,难得没有NG闹笑话,只不过阴暗的角落之中,无数人是哭、是笑、还是怨恨,也就不得而知了。
      其他人的情绪与阮筱白无关,她是今天到场的唯一一个单纯只为缅怀程妖娆而来的宾客。
      等流量大咖们接受完采访散尽退场,她才下车走进礼堂,十八楼一跃而下,再厉害的殓妆师傅也不敢对她动手,所以干脆一扇白布遮了个干净整洁。
      阮筱白沉默地鞠了一躬,将那束娇艳靡丽到与所有献花格格不入的蔷薇放在最中心,而后,静静立在原地,脊背挺拔,微微颔首,没有打理的头发被不知从何而起的阴风吹拂,露出一双阴翳又留恋的眼眸,爱与恨同时出现,又互相侵蚀,像一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撕扯,将她劈成两半。
      “绝,太绝了,你就是我想要找的夏秋,这个眼神,这个气质,你就是为这部剧而生的,不,这部剧就是为你才诞生的!”
      一道癫狂痴迷的声音响起,逐渐变成高呼,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长褂快步凑到阮筱白身前,想要摸她的眼睛,瞟了眼周围人的嫌弃,嘿嘿一笑,又迅速收回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伸出。
      “你好,我叫冉星星,我想邀请饰演我新剧里的女二号。”
      阮筱白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着男人,并没有握手。
      冉星星尴尬地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张名片塞到阮筱白垂下的手里。
      “你放心哈,我不是骗子,我就是看到这么符合夏秋形象的女演员太兴奋了。”
      阮筱白又后退两步,低头说了句,“我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想法。”便匆匆离开。
      冉星星诧异地看着阮筱白如同带了加速的背影,撸了把脑壳。
      他自认为还是挺有名气的,能收到请柬的都是圈里有头有脸有手段的人精,不说全部,至少二分之一都认识他,不认识听到冉星星这样闪耀嘹亮独一无二的名字也该反应过来了,怎么这姑娘直接被吓跑了。
      这样想着,便跟着跑了出去,却只吃到一嘴汽车尾气,看到了一辆国内有钱也买不来的迈巴赫车屁股。
      呦,惹不起,溜了溜了,咱们有缘再会。
      -
      宋叔得了秦朝辞的吩咐,并没有径直将车开回家,反而带着阮筱白去市内兜了几个圈子,绕到了一家“木林森甜品店”。
      “阮小姐,先生想吃这家的草莓蛋糕,让我们顺路捎一个回去。”
      阮筱白心里诧异,没想到秦朝辞这样冷峻清隽的男神会喜欢这种小女生的甜食。
      不过好巧,她也喜欢草莓。
      因为甜品店与停车的地方还有几百米,阮筱白想着不必麻烦宋叔走一趟了,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买。
      宋叔笑着应下,递给她会员卡:“阮小姐有什么喜欢吃的也买点,你赵姨做饭还行,甜品就不擅长了,这几天在家里也没有个零嘴让你解解馋。”
      “我知道啦,谢谢宋叔。”阮筱白笑着接过卡片,神色自然地下车。
      推开香槟色的磨砂玻璃门,风铃声伴随着发财猫的“欢迎光临”,木质纹理的柜台里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蛋糕和甜品,墙上贴着拟人的动物们,桌椅也是圆圆的树墩造型,让人仿佛置身于原始的森林之中。
      柜台后的员工是个圆脸的女孩,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客人想买点什么呢?”
      阮筱白新奇地打量过店内奇思妙想的装扮,最后看向店员:“一个草莓蛋糕打包打走。”
      店员眼睛突然一亮,激动道:“阮阮,你怎么来啦!”
      阮筱白回忆一会,才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女孩的名字——牧雨莹,原主的同班同学兼打工伙伴,两人因为各自的原因都将所有的课余时间花费在了赚钱之上,互相打气,撑过一个又一个啃白馒头就免费汤的学期。
      阮筱白露出惊喜的表情,和牧雨莹隔着柜台拥抱了一下,亲昵地拍着她肉乎乎的小手,“莹莹,我在一户人家做帮佣,帮雇主买甜品。”说着拿出那张金卡晃了晃,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高兴。
      牧雨莹丝毫没有怀疑好友的芯子里换了个人,见店里没有客人,干脆和阮筱白攀谈起来:“哇,工资一定很多吧。”
      “也没有啦,不过可以凑齐学费了。”阮筱白眼神暗了一瞬,又故作好奇问,“你现在在这里兼职吗?”
      牧雨莹显然对自己目前的工作很满意:“对啊,不过我早上还要去给附近公园的无人售货机上货,九点才会来这里上班,也很好啦,我一直想开一家甜品店,在这里算积累经验嘛,而且很轻松,工作环境也好。”
      说着,她动作麻利地将草莓蛋糕打包好,刷卡时看到余额小小地惊呼了一下:“还有一万多,拿甜品当饭吃也得吃一个月吧。”
      阮筱白也没想到秦朝辞会在甜品店充值这么多钱,不过想到他家的豪华程度也释然了。
      她也装作惊讶地解释道:“可能……有钱人家,都这样?”
      两个女孩四目相对,盛满对有钱人的无声控诉。
      “对了,阮阮,明天晚上有家酒店招临时服务生,三小时两百,你要来吗?”
      阮筱白已经进入原主的角色状态了,这种事原主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好啊,在哪里?”
      牧雨莹早就知道阮筱白不会拒绝,已经掏出手机将兼职的信息转发到了阮筱白的微信上:“盛世酒店,七点到十点,不过六点半就得到场,要换统一服装。”
      阮筱白笑着比了个好的手势,没有久留便离开了。
      没有两分钟,牧雨莹突然接到了甜品店店主的电话。
      “刚才那位VIP客户预定了多少蛋糕?”
      牧雨莹愣了下,VIP客户,是指那张金卡吗?
      “只买了一个草莓蛋糕,已经打包带走了。”
      店主也愣了,茫然地挂断电话。
      他一直以为这是哪家公司下午茶采购员,一来就是几十上百的大单子,还从来没单独买过一个,今天也是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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