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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山羊! ...

  •   蚊子的步伐迈向了八嘎的所在地,他现在学着侯岳之前的吊样躺在战壕里,翘起二郎腿。

      侯岳知道蚊子去干嘛的,所以在八嘎还没有功夫找他麻烦的时候提前跑开了。

      侯岳回头端着望远镜望向八嘎,此时他挎着一个死鱼脸望向自己。

      “你最好去看看咱们的阵地,做你该干的,我会去找你麻烦的。”八嘎隔着半截的机枪组朝着侯岳喊道。

      侯岳悻悻地放下望远镜,尽量远离那两个吃屎喝尿的。

      一旁在修补衣服的太监看见侯岳的麻痹样子,用衣服捂着下脸发出嘿嘿的嘲笑。

      “你麻痹啊,笑毛啊,营养不良的阉人,迈着半截身子入土的腿脚给自己挖坑,就等小鬼子一发炮弹让你去见老佛爷。”

      侯岳在生气时总是更加死心眼,这不妨碍他逐渐向着八嘎一样疯狗化。

      侯岳拎着望远镜踱步在战壕之间,猥琐和军装搭配在一块很难不让人心里去问候侯岳的祖宗。尤其是在搭配上八嘎给他的望远镜,给人一种似兵似贼的感觉。

      此时侯岳趴在一处步兵射击位上,原主正在烧着。侯岳用望远镜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空地,实际上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夜晚漆黑的视野加上硝烟的弥漫,使得侯岳的眼前一片模糊。但可以确定的是,之前乌压压扑面而来的日军此时也不见踪影。

      前面硝烟中的火堆突然炸开一下,一声枪响带着一发子弹飞过去。侯岳并不意外,阵地上的炮灰也没有人动窝,可以分辨子弹是从阵地上飞去的。

      侯岳的望远镜下终于捕捉住一个人影,他的姿势异常丑陋怪异,是头缩在夹肢窝下开的枪,那是二少爷。

      放出空枪的二少爷翻身躺在战壕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哈欠。透过望远镜侯岳可以看见二少爷裂开铺满整个面部的大嘴,黄白相间的牙齿打颤着寒光。他的身上没有其他炮灰身上硝烟痕迹那么明显。

      “又一个该死不死的,怪我,我以前把他惯成娘娘腔了。”侯岳喃喃道。

      侯岳的耳边又传来八嘎的乌鸦嗓音:“节省子弹!”

      侯岳回骂道:“他妈的不是我!”

      那边回道:“我知道!”

      侯岳走开,尽量顺着战壕的连接走到一个八嘎的声音传不到的地方。在战壕的另一侧,侯岳所经过的地方半截正在一边上子弹一边为自己的机枪发愁。这家伙之前把机枪当长枪和狼牙棒使用,现在机枪替他糟了报应,刺刀的那端晚好无损,而枪托已经看见明显的裂痕。

      九九式机枪的大枪托被砸的有些变形,很难再控制机枪的稳定性。

      “怎么搞?”

      半截头一回语气平和地问向侯岳,那挺机枪是他的爱枪。

      “丢了。”侯岳很明确地给出答复。

      “丢啦!?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回头它再炸膛把你给送了。”

      “炸膛!那不是枪管子的问题,跟枪托有个毛的关系。”半截这时候头脑还算清醒。

      “主要还是看谁用这东西,这机枪要是在小鬼子手上,那大多也就费了。您不一样啊,您不把机枪当枪使啊,您是把机枪当狼牙棒啊。再说了,您子弹不都往那打嘛。”侯岳指了指天上。

      “莫子东西哦!你站在那里去,我练练手。”半截说。

      侯岳说:“你要打浑,你得去找日本天皇,叫他们把枪造结实了。”

      半截呸了侯岳一口,而细狗喏喏地给半截的机枪帮上布条固定。

      细狗开始承受半截的怒火。

      “别弄啦,当时你猫在坑里怎么没见你过来帮忙!”半截戳着残缺的那只手。

      “我怕,我找你我找不着。”

      “你说什么?”半截起身。

      侯岳趁机走开,耳边半截的痛扁声和细狗的哀嚎不觉于耳。

      侯岳开始正式大量着这块阵地。对于精力旺盛的日军来说,炮灰们挖掘的战壕谈不上有多少的防御力。大场有大量的密集建筑,即使经过了日军炮火的一轮又一轮狂轰蓝湛,炮弹也没有把砖头炸成碎沙,反倒给中国守军提供了更多掩体,阻碍了日军的进攻速度。那些墙倒石塌的部分当中,暗藏了一枚枚步兵地雷。可那不属于炮灰们,他们只负责填住主阵地外一处可有可无的角落,甚至部队交给他们的拦截网都不能够覆盖阵地的前沿线。

      炮灰们击退的确实是日军精锐,那只是日军众多联队的一小部分。无论是对于日军还是阵地后方的主力团来说,炮灰们击退的也还是斥候。

      现在炮灰们构筑的阵地完全可以容纳一个营的兵力,这主要归功于日军的炮弹在原本平坦的地面上炸出一个又一个坑,而炮灰们只要负责联通它们。可炮灰们连一个连的兵力都没有。鸡头一直在那里问人都死哪里去了。八嘎说,死了。一部分死在炮火中,还有一部分死在和日军的对面拼杀中,还有一部分死在胆小和懦弱中。

      侯岳经过了战壕里最不想停留的地方。那是太监的地方,这里堆着,躺着所有的伤员。有死的,还有快要死了的。因为已经放满了伤员使得侯岳无处落脚。负责临终关怀的太监在刚才的某处地方缝补着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侯岳希望伤员们是信教的,这样至少还可以祈祷菩萨或上帝来保佑他们善始善终。

      侯岳过去看那些伤员,一位轻伤员低头观摩着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冒出黄侬的伤口。现在他正在咬着一发刚从枪膛里退下的子弹,侯岳知道他要做什么。

      “用刺刀。”侯岳在一旁提醒。

      侯岳之前看过八嘎用牙咬开了手枪的弹头,但是咬步枪子弹头太过难为这位同僚了。

      最终这位同僚的伤口上冒出闪亮的黄色火焰,伴着火花伤员的身子一阵痉挛。他恹恹地抬起眼皮看着侯岳,另一只手捣鼓着伤口,一脸的萎靡。

      我应该提醒他拿个什么咬住的,侯岳心想。

      这时候鸡头端着自己的钢盔走了过来,可以看到钢盔里放满了草本植物。

      “你要不?”鸡头问侯岳。

      “我不吃草。”侯岳回道。

      “不是草,是延胡索,还有其他的止痛草,能疗伤。”鸡头一脸认真地回答。

      侯岳扫了一眼鸡头钢盔里的杂草:“延胡索是罂粟科植物,都是块状茎,你这就是杂草。”

      “你还懂这个?”鸡头一脸诧异。

      “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去把杂草当止痛草给他们吃的?”

      鸡头有些倔强,“我觉得应该总会有有用的。”

      “你自己尝尝。”侯岳提议。

      坐在侯岳后面的两个伤员,盯住了鸡头和他手里一钢盔的不知名草本植物,眼神当中露出“反正不是我吃的”的意味。

      “我吃啦。”鸡头从钢盔中取出一株茎叶还算干净的草本植物。

      “我真吃啦!”鸡头晃了晃手上的“神药。”

      “吃啊。”侯岳和其他伤员催促道。

      “我真……”

      “吃啊!”侯岳和其他人的眼神愈加强烈。

      鸡头也不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干脆闭上眼睛整株塞到嘴巴里开始咀嚼。

      “啊哈。”嚼了三两下鸡头就瞪着眼睛吐出已经被嚼烂的“止痛草”。

      侯岳可以看见鸡头吐出的舌头上沾满了绿色的残渣,舌苔也被染色。

      “还真有人吃草咧。”有炮灰嘀咕道。

      “你吃下去是什么感觉?”侯岳假装担忧地问道。

      鸡头郁闷地说:“不好。”

      “吃屎和吃这个哪个更难吃?”侯岳继续问道。

      “我没有光明正大吃过草,现在我肯定上面浇过大粪。我很不好,有水吗?谢谢。”

      一旁看着鸡头试毒的同僚丢给他一个水壶,就看着鸡头伸出舌头任由水流洗刷。

      之前还有对鸡头人品信赖的炮灰也不敢再看鸡头丢在一旁的杂草了,但是对于自己的伤口也没辙,冲着鸡头骂道:“带着你的草滚到一边去,啥子忙也帮不上,就会吃草放屎屁。”

      鸡头一脸讪笑,骂不还口。之前拿着火药清理伤口的同僚则长叹短吁:“看打眼了,看打眼了,我是手臂伤了不是脑子坏了,还会对吃草的抱有幻想。”

      “骂吧,随便骂,看谁到时候先入土,吃草的这事情过不去了。”鸡头也有些上火。

      “欸,鸡哥是以身犯险,为的是大家伙。”侯岳处于内疚给鸡头打圆场。

      “他怕是脑壳子给病到喽,吃个草病情加重了。我爸爸说缺心眼子都是跟他一个模样。”

      鸡头抄起了他的砍刀。

      侯岳刚要阻止,旁边起前那位“医学世家”开口道:

      “我爹给我吃他做的假药都没见得像他这么要死的样子。”

      鸡头抬起了他的砍刀……

      “你们最好不要再叫我吃草的,村里的老人说吃了草以后就变成牲口了。”鸡头一脸严肃。

      “牲口。”不怕死的声音来自划水已久的二少爷。

      现在侯岳总知道为什么二少爷没什么朋友了,有些人也是一样的一生只需要一个朋友。但是二少爷不一样,他总能够在自己好兄弟的神经上插上一刀。侯岳开始有些讨厌他了。

      鸡头说:“叫鸡哥。鸡哥。”

      二少爷坚持说:“鸡哥,大牲口。”

      侯岳喝到:“你们俩有完没完。”

      “牲口。”

      鸡头的巴掌和侯岳的鞋子同时招呼到二少爷脸上,现在二少爷的变现非常欠。总喜欢开着别人的玩笑,还总要自己乐呵,其实一点都不乐,还非要别人跟着一起乐。

      蚯蚓死了,鸡头成为二少爷为数不多的戏耍对象。侯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自暴自弃,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受伤,二少爷总要缺德地去插上一嘴,然后用他吐不出象牙的嘴巴去提醒别人自己还没死。

      侯岳希望此刻二少爷能够安安静静地死去,他此刻已经足够心烦了,侯岳想休息。

      鸡头忙不迭地说道:“让他说吧,张了张嘴巴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不就不信他的嘴巴还能把小日本给气死,到时候书被不长眼的子弹开花都要犒劳一下他。”

      对于鸡头这种打了牙祭还要留着锅底的广东佬来说,这货总不会去诅咒来开导自己。现在所有人都开始讨厌二少爷了。

      二少爷磨磨蹭蹭地并腿挪开,他的脸上还带着微笑,让自己的同僚们都恨不得把他的牙打碎了再让他咽下去。可这个家伙突然又回头:“你比太监好多了。”

      二少爷在众人心里的形象又令人厌恶几分。

      但是最后一句话二少爷说的没错,鸡头比太监强太多了。对于太监这种一无是处,无所作为的人来说,见了太监就等着被他临终关怀,活人等死就指望着他。

      侯岳看了远处的走马塘一眼,哪里的水流不像以往那么湍急。这是最让侯岳忧心的地方,他们守护了这么久的地方实则就是为了争夺大场这块水路交通枢纽。

      大场境内河道纵横,遍布城乡,水路走马塘为东西向主航道,连线南北航道的西弥浦,桃浦,十五吨船可航达薀藻滨,黄浦江,苏州河等各大江河。所以历来以此大场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大场完了日军就能控制整个上海西郊。

      那边的河道还依旧传来爆炸声,这不是日军,是主力部队在炸桥。临时修筑的桥梁被炸塌落入江流,堵塞了水流流通,日军的渡河船经过容易触礁。岸边不知道已经打断了多少根渡江索,这都是先前日军进攻时留下的。

      侯岳举着望远镜看向西边的主阵地,那里同样有一位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炮灰们的阵地。拿望远镜的看起来是个少校,他看起来比八嘎更加沉稳,也比八嘎更加有军人气质。侯岳并不希望自己能够转投道那位少校手下,从以侯岳当兵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那是一位传统的军人。而这些传统的军官最是容不得像他们这样的人渣,留在八嘎身边只要在谎言中度日,时刻提防着不知道哪里冲着你脑袋飞来的子弹。而那位长官手枪里的子弹有一半都喂给了逃兵和像侯岳这种天天要军法从事的。

      对面的那位他似乎对炮灰们还在坚守阵地有些惊讶,按照他想象的剧本里,炮灰们在第二波进攻中就该溃败或是全体阵亡。但他手上的阵地也是一团糟,相比于炮灰阵地的安静,主阵地的就要喧闹许多,大部分是伤兵因为伤口溃烂而哀嚎。炮火磨平了他们搭建的阵地,侯岳在望远镜中可以看见他们有些机枪位置居然还空着。一些搬运尸体的士兵望着河流发呆——炮灰或是其他友军在做什么他们毫不在意,有些已经被密集的炮火炸得麻木,还有一些已经听不见了。

      侯岳想着要不要跟着八嘎商量一下随时逃逸的准备,但他又想起八嘎可能又会趾高气昂地鼻孔对着侯岳说:“看吧,你就是一直毛猴,看谁你都觉得要死,我就知道你冲着营养发育不良的样子打不了仗,你可以回去读你的圣贤书啦,废物,废物,no,no。”

      侯岳不再去想,和那帮子得过且过的废物,炮灰们在一起,临死才想到给自己准备上一副棺材。侯岳想到下一次冲锋过后,如果阵地没有被罗圈腿子淹没,他也会漾起激荡的豪情。

      看看主阵地的状况就知道,他们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死卒。在看看八嘎,他把炮灰们连同自个儿当成了死卒,但没有人去反对他的意见,或许是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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