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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别枝惊鹊 ...

  •   他们从祁家全身而退。
      从主宅到停车的那个铁艺大门前,他们一言未发。

      祁宴的车不知何时已让司机开走,听到这个讯息时,景让侧头在黑暗中看了祁宴一眼。
      他是不是……做好了孤身被扣留的打算?

      “那一趟车吧,但我得先送他去医院。”景舜冲副驾驶努努嘴。

      车内温暖,开着昏暗的顶灯,让人能看清副驾上漆跃的脸。

      托温度的福,他的状态已经好转,最严重的伤口有简单的处理,后颈处的腺体贴也被平整地贴好了。
      他也从休克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睁着眼盯着他们。
      只是——人被牢牢捆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对此,景舜只是很平静地表示:怕他又跑了。

      景让走过去,漆跃按下了副驾驶车窗,冷风呼呼地灌:“小景总…”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景让趴在窗舷,看着他的脸,“祁寻南。”

      听到这个名字,漆跃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
      良久了憋出一句:“对不起。”

      可是他又对不起谁呢?左右不过是所谓家族荣誉的棋子。

      景让却指了指景舜:“我是说,和这个人?”

      漆跃也露出苦笑:“这个绝对没骗你,我真是随便拉了个全场还算看得过去的……哪知道居然是你大哥……”

      驾驶位砰地一声。
      景舜黑着脸坐进来:“只是看得过去?”

      半晌,他才咬着牙哼了声:“我们两兄弟,就是你俩的工具人呗。”

      祁宴刚上车,闻言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副驾窗外的景让。
      二人目光相撞……这还是从祁家出来的第一次对视。

      有什么东西变了,他们都知道。

      漆跃小声地又说对不起。

      冷风呼哧地朝副驾大开的窗口里灌。
      景舜斜睨了眼漆跃冻红还没恢复的鼻头,也是丝毫不给弟弟留面儿,抬手就按上了车窗:“上车。”

      ……

      坐上车,每个人都没有先开口,只有暖气和发动机的嗡鸣,在几人之间细细流转。
      景让和祁宴坐后座,越野后座空间大,他们各坐一方,宽敞得中间能再坐俩人。

      掩盖信息素的药效逐渐过去,景让对信息素的感知也在逐渐恢复。
      刚才没察觉,但此刻……祁宴的信息素,似乎比平时浓一些。搞得他有点头晕脑胀的。

      最后还是景让打破了沉默:“哥,地理屏蔽仪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反探测的装置,技术刚突破可能有十来年吧,军用装置,用来屏蔽地形地貌探测的,防止重点区域泄密。”景舜言简意赅,“效果就是这片区域会自动投影成周边地貌地形的样子。卫星拍不到。相比以前单纯不在地图标注信息,这样更保密一些。”

      “那……”

      景舜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点了头:“嗯,也就是说,十年前,地图上还没有山夕湾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要抓的犯人逃进了这里,我们也不会发现。”

      景舜没再细说,可景让已经感到毛骨悚然。

      首先从哪里得到的装置,就不能细想。

      景舜抬眼,从后视镜里捕捉到祁宴的神色,问他:“祁宴,你知道这事儿吗?”

      祁宴摇头:“不知道。祁家开枝散叶这么多年,后代入世基本都会改名字,很难都认识。”

      “所以漆跃也改了个?”

      漆跃摇头:“祁家改名是走合法流程的,连带着身份证上的资料也会变。我本来也能改名,但因为不服从家里的管教,他们打算把我关起来,我偷跑出来的。”

      漆跃顿了顿:“所以名字是我自作主张改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没那么快找到我。”

      难怪系统里没有查到他。

      景让转过去,终于向他问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改?”

      他苦笑,唇角又带着报复的讥诮:“爷爷觉得我做的工作很下等,丢了祁家的脸,所以我偏不改名,带着祁这个姓,钉上他的耻辱柱。”

      景舜:“为什么要改名?”
      祁宴:“祁家很多后代都在从政。”

      他言尽于此,但大家都明白。
      政客这个范围,就过于狭窄了……全国上下笼统也就那么多人,要是都姓祁,那早就完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恐惧——他们的国家,竟然不知不觉,被一个家族牵住了龙头。

      “这个情况……没人管吗?”景让不由得问。

      祁宴摇头:“我也曾经和你有一样的问题,但我手还伸得不够长。内部的盘根错节、各方的利益牵扯,实在太深太久远了。”

      景让又问:“那你们那个戒指,又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家族象征。”祁宴说,“可能和你认知的那种老钱家族、政客家族有点不同,祁家坚持的,是血脉。”

      景让皱起眉:“血脉的意思是?”

      祁宴朝漆跃看了一眼:“就像我和寻南这样。”

      景让顿时咬住了下唇。

      景舜不太清楚刚才屋内的情况:“什么意思?”

      “漆跃的婚约,”祁宴顿了下,“是和我的。”

      “我靠?!”景舜没忍住踩了下刹车,车内所有人都跟着往前一趔趄,他震惊偏头,“你们不是堂兄弟吗?”

      漆跃勾起笑,牵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起来:“所以啊,这个就是所谓的血脉。”

      祁宴补上:“祁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ABO分化秩序刚开始的时候,或许也没有到那个时候,总之那时候人很难敌过信息素的影响,基本是A与O□□,而祁家自诩纯种的AO血脉,如何定义的,我也不清楚,毕竟太久远了。”

      漆跃:“很有可能就是祖先为了拔高身份自己玩了个概念,将自己塑造成了贵族。”

      “而和B结婚,或是和别人家的A、O结婚,都是破坏血脉的表现,为了维护血脉的纯正,祁家人只能和祁家人结婚。”

      祁宴顿了顿,“总之就是这么个规矩,百年来的家主,没人违反,因为都吃到了所谓贵族的红利。旧时代,靠着这个贵族身份,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现在也是,凭着家族荫蔽换来功名,去哪里也都有人接待恭维。”

      景让说:“虽然我知道现在科技发达了,但是遗传基因问题……应该是还没解决的吧?”

      漆跃幽幽开口:“他们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祁宴和漆跃都茫然摇头。
      他们都没走到过要用到“办法”的那个阶段,所以一无所知。全凭人性与天然的抵触在对抗着家族的安排。

      这短短的沉默里,景让想起爷爷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他唯一接触过的人——祁家的二爷爷,祁天林。

      关键的是,他是姜星阑的导师。
      姜星阑又是基因领域研究的专家……

      他骤然抓紧了座椅。
      会不会,祁家的“办法”,和这位二爷爷息息相关?

      景让给景舜偷偷发了这个消息,示意他下来偷偷查一下。
      景舜单手开车,瞥了一眼消息,什么也没说,只抬眼和后视镜里的景让撞了一下。

      他知道景舜会查的,不管是因为天职,还是因为漆跃。

      ABO分化秩序出现以来,人多少会回归兽性,尤其是发情期到来的时候,极端的人会失去理智。
      每个人学历史,都会学到那段早期宛如草莽的混乱时代——不分年龄、性别、代际,以及是否有亲缘关系。

      书上仅有寥寥几页内容记录这段历史。

      但有可能,有些在混乱中诞生的所谓“贵族”,就这样一代一代,秘密地传了下来。

      祁宴,也是这样畸形规则下的产物。

      他会作何感想?
      景让借着暗光,看着祁宴微垂的侧脸,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种难受一开始,一些关于情情爱爱的委屈和酸涩,就突然如开闸泄洪一般,湍急疯狂,急急涨至警报线。

      环境由命定,可事却在人为。
      ——他终究还是,被祁宴骗得很惨呐。

      ……

      车停在和景家司机约好的地点,景舜潇洒倒车,飞快地朝军区医院开去。

      市区的雪已经停了,路上几乎无人。白茫茫一片,只有离开的车辙刺眼。

      铲雪车凌晨四点才会来铲掉这片雪。
      可他们之间,现在就需要做个了断。

      他转向祁宴,但却是祁宴先开了口,他低垂着眉眼,回避了景让的视线:“我的家庭,很糟糕吧……对不起,伤害到了你。我为我的自私道歉。”

      景让上前一步,抬手触到了他的头顶,以一个安抚的姿态,向下划过。
      这张脸,清晨还在压着他接吻。

      “你的家庭什么样,不是你的错,你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景让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的手一路下滑,冷风将他手心的温热带走,滑到他脸庞时,他的手已经冰凉了,于是虚虚地捧着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要将他的轮廓再镌刻一遍。

      “还记得你的告白吗?”他说。

      祁宴抬眸,也抬手将他的手背贴上脸颊,认真抠紧:“当然记得,你还愿意相信吗?”

      景让却不再如昨晚那般坚定,他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当时问你,为什么会先公开,你说因为自私。而今天,你也是因为自私,向我道歉。”

      他眼里闪过痛色,张口眼眶就红了:“祁宴,原来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结果,可以被你一张嘴说成黑白两种颜色啊。”

      他抽回手。
      祁宴并没有阻止他的这个动作,也没有再伸手过来回拉。

      他犯了这样的错,将他的真心,用谎言虚伪地包裹,他还有什么资格?

      “因为你想要摆脱婚约,急于寻求一个可以正当毁婚的理由,并且还能和家里闹得没那么难看,所以一场意外,直接对外公布自己已婚的消息,是最好的方式。”景让指着自己,“而那个人选,最终定了我。因为我是景家人,祁家轻易得罪不起。是吗?”

      祁宴的眼睛被风刮得生疼,迅速红了起来:“是。”

      “这场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
      景让眼睛闭了闭,睁眼时,眼里的潮汐将光切碎:“祁宴,你承认吗?”

      祁宴双手捏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内心沸反盈天叫嚣着抱抱他吧,再哄哄他吧……明明喜欢的不是吗?

      良久,出口却是浓浓的鼻音:“嗯,我承认。”

      “那……说的喜欢我呢?”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都长。长到令人怀疑,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回答。

      景让后退一步,他不需要答案了。

      司机从长街尽头直直开来,停在他们身边。
      这个钢铁铸造的机器,汩汩地冒着热气,明明毫无生气,却成为景让此刻能唯一依赖的热源。

      “就这样吧。”

      景让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吩咐一句回景宅。

      他把祁宴丢在了茫茫雪地里。
      孤零零的。

      他再也不敢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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