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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比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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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煦的病情又小发作两次后才渐渐稳定下来,忙完小徒弟的事,明澈也没放过方景宏,连着几日召他去东院检查课业。
这日风和日丽,众人全部集合在东院,等待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方景宏和梁蘅手持桃木剑,在院中相对而立。
一个如灼灼烈日,俊采无双;一个如朗月清风,芝兰玉树。
风津站在一旁,口中呼着:“公子加油。”想想又叫了声:“大师兄也加油。”
阿远和阿良分立薛煦两侧,激动地看着拿剑的两人。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人比武,他们相信,只要足够努力,这就是未来的自己。
“大师兄长得真好看,就跟,就跟……”阿远两眼放光地盯着梁蘅,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食指咬在齿间,随着“咯嘣”一声,灵光跟着咬碎的指甲一并出现,“对,就跟月亮一样。”
“我们公子也很好看好吗!”风津白了他一眼。
“我又没说不好看,我只是觉得大师兄更好看嘛。”阿远撅着嘴说道。
“我们家公子才最好看。”风津不甘示弱地回道,他一直践行着“不会护主的手下不是好手下”这一准则,即便睁眼说瞎话也能说得理直气壮。
“他是你家公子,你当然会说他更好看了,”阿远气势上没他强,但他有帮手,于是问道,“阿良,你觉得大师兄好看还是二师兄好看?”
一直沉默盯着梁蘅的阿良被突然问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阿远又问了一遍,他沉默须臾才说道:“大师兄最好看。”
风津也不甘示弱,转头问向薛煦:“三师兄,你觉得呢?”
薛煦默不作声,根本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话题。
他们的争论场中之人自然是听见的,方景宏没听见薛煦说话,转脸朝他挤了下眼睛,梁蘅一派儒雅谦谦,尘埃不染的脸上保持着浅淡笑意。
明澈轻咳一声,示意比试可以开始了。
方景宏转向明澈,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父,先说好了,老规矩,输了的人去打扫前院。”
明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小抿一口,吐掉茶叶沫子方才开口:“承明呐,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越发出息了。”
“从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方景宏抗议道,他刚来那会,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都敢和梁蘅比试,并且愿赌服输地打扫院子。
这一输就是六年,好不容易等来翻身的机会,没想到师父竟然拿武功不是大师兄强项来说事。
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于是抗议道:“师父,没想到您竟然明目张胆的偏心,您刚收的小徒弟还在呢,你不考虑我的感受,也要考虑子安的吧?”
薛煦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上,那神情分明在说,不用考虑我,我不介意。
梁蘅温和一笑:“承明,师父从不偏心,你今日若能胜我,我自会去打扫前院,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方景宏挑起眉,抬剑指向他,“大师兄,小心了。”
说罢提剑上前,梁蘅亦出剑相迎。
两人步履如风,身型飘逸,地上的落叶再次翩翩而起,随着身形飘移。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阿远和阿良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不清场中身影,只听木剑“砰砰”地击打声不绝于耳。
风津是不到最后时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紧握拳头为他家公子捏了把操心汗。
大概半炷香后,明澈问向薛煦:“子安,能看出什么?”
薛煦顿了片刻,才简单开口:“大师兄招式灵巧、动作敏捷,二师兄身形稳健、力量浑厚。”
话音刚落,就见场上的方景宏挡开梁蘅扫过去的一剑,回身闪至身侧,剑柄在手中反向旋转,直刺向梁蘅手腕。
梁蘅快速调整剑的方向,用剑刃抵挡住那一剑,堪堪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方景宏等他舒缓一口气,再次提剑刺去,一提一挡间又是几招过去。
从比试可以看出,方景宏出剑锋利,力道刚猛,不过并不带杀气。梁蘅也不与他正面抗衡,主要以躲闪刺格去化解他的招式。
方景宏也并非五大三粗的莽汉,空有一身蛮力,加上这些年他每日练习射箭,对目标行动有一定预判,于是在梁蘅闪躲之际,他执剑回旋,正巧挑到对方剑柄处,一个用力,将梁蘅的剑打飞出去,同时他的剑尖抵在了梁蘅脖颈一尺处。
风津见状,兴高采烈地鼓掌:“公子赢了,公子赢了。”
明澈只顾喝茶,但笑不语。
薛煦淡淡开口:“二师兄输了。”
他话一出口,风津掌声弱了下来,以为薛煦看不惯方景宏,故意挑事,气冲冲地道:“分明是我们公子胜了,你凭什么说他输了。”
阿远阿良显然也支持风津,点头困惑地看着薛煦。
薛煦没解释。
“大师兄,你不讲武德。”方景宏收了剑,手摸向左肩处,拔出两根细小银针。
“承明,知道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梁蘅笑着说道,“我这针上若是有毒,你现在已经断气了。”
方景宏啧了一声,显然对他这种使用暗器的手法很是不耻。
“承明呐,可服输?”明澈明知故问道。
方景宏简直想把他那两撮山羊胡揪了,将银针射向梁蘅,被对方接住,才不服地说道:“大师兄使用暗器,我自然不服。”
明澈:“暗器是为师让蘅儿用的。”
方景宏就知道是他,走向薛煦身边,端起他面前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嗓子舒服了些,说道:“还说你不偏心,你知道大师兄不是我对手,就允许他使用暗器。”
薛煦皱起眉看着他。
“凉了,我重新给你倒。”方景宏拎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薛煦不想理他。
明澈笑看着他,问道:“何为暗器?”
方景宏不屑地说道:“暗中偷袭的兵器就是暗器呗。”
“没错,”明澈点头,“死生之地,云诡波谲,明暗之道,攻防不懈。”
他这话除了风津阿远阿良三人不明所以,其他人皆是了然,只不过薛煦不明白他这死生之地指的是哪里。
战场?商场?还是官场?
看来是官场了,方景宏既然是方家三子,自然不可能终其一生在这隐世之地无所作为,否则当初也不会将庆宁公主指婚于他。
这就代表着他终有一天要离开半缘山,回到他的地方追名逐利,舞权弄势。
想到这里,薛煦眸光不自觉地黯淡几分,暗下决定,还是离他远一些好。
方景宏抱拳行礼:“弟子谨记,那师父,这次要打扫多久?”
“如往常一般就好。”
“啊?又是一个月啊!”方景宏不乐意地抗议,“师父,我要照顾三师弟,一个月太久了。”
想了想他直接改口道:“不如罚我一直照顾三师弟如何?就不打扫了。”
“不必,多谢二师兄好意。”薛煦说道。
方景宏听他语气寡淡,仿佛隔了几座半缘山,不由得轻拧起眉心。
一旁的风津看他态度顿时不乐意了,什么人嘛,说变脸就变脸,公子白对他好了。
白眼狼!
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刚要开口数落,方景宏早有所料地瞪了过去,于是一肚子挤到嗓子口的牢骚又强行给咽了回去,不甘心地在心里反复骂着。
“师父,子安何时能习武?”方景宏问道。
明澈:“不急,先养好身体,等来年春暖花开日再学不迟。”
方景宏听到一喜,看向薛煦:“子安,到时候我来教你好不好?”
薛煦没吱声。
“一身汗,先去洗洗吧,别染上风寒了。”梁蘅收拾了木剑,接过阿良倒的茶说。
方景宏点头:“子安,要不要一起回去?”
薛煦摇头:“不了,我去大师兄那里。”
方景宏看向梁蘅,又转向明澈,见明澈笑着给他点头,这才离去。
方景宏离开后明澈也没多说什么,便打发了众人,看到薛煦离开的背影时,又不禁叹了口气。
他自然是看出了薛煦这一顿没来由的疏离,心说这小徒弟还真是养不熟的狼崽,日后想让他回京城,怕比登天还难。
回去路上,风津小跑着跟在方景宏后面,愤愤不平地道:“公子,薛子安太不识好歹了,你干嘛还要对他那么好?”
“薛子安是你叫的!”方景宏脸微后侧,言语冷厉。
“我……我就是为公子不值,”风津声音弱了些,但还是怒气难消,“你对他那么好,他说变脸就变脸,简直比换天还快。”
“你懂什么,子安年幼遭遇诸多变故,性情冷淡也是情理之事。”到了院中,方景宏推开门走了进去,“日后你若再多说悖逆言语,便回京城去吧,不必留下了。”
“公子。”风津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弱弱地闭了口。
他实在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那么看中薛子安,那人脾气不好,身体不好,就连长得也没大师兄好。
油盐不进的怪胎,就算对他好也是白搭。
方景宏脱下外衫,搭到架子上,风津赶紧拿了件干净的给他。
方景宏看着风津前几日找出的一件披风,拿过手里摸了摸,还算柔软厚实,说道:“你把这个给子安送过去。”
他说完又指向桌上的书:“还有那几本书,一起送过去。”
“公子。”风津不情愿地叫了一声,看到方景宏眼神时,又真怕被赶回去了,改了口说道,“那我晚点再去送,我先去帮你打扫前院。”
“不用,现在送,等会起风了冷。”
“哦。”风津极不乐意地拿起东西小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