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疫病 ...
-
“大哥,请问前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梁蘅、方景宏、薛煦三人牵着马站在官道上,梁蘅问着一位背着包袱,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双手牵着妻儿,且都面黄肌瘦,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长的路。
而这样拖家带口赶路的人,一路走来已经遇上不少。
男人看向梁蘅几人,问道:“几位公子可是要前往封郏县?那里可不能去。”
江湖历练哪有明确目的地,方景宏问道:“封郏县怎么了?为何不能去?”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男人说着摇了摇头,“封郏县发生了疫病,已经死上百人了,现在不止封郏县被封,听说周边有些村子也发现了疫病,也被封了,我们这些没被封的,只好先离开去外地投奔亲戚,劝你们也别去。”
“疫病?不是说只是干旱吗?”方景宏问道。
“原先是只是干旱,后来不知道怎么,许多人开始生病,治不好不说,还会传染,都说是有人做了亏心事,老天爷在惩罚咱们。”男人唉声叹气道。
“那是何样的疫病?”梁蘅问道。
“不知道,只听说得了疫病和发热症状类似,身体非常烫,人却一直做冷,身上也会长一些小红疹子,一旦染上,不到七八日人就没了。”
几人正说着话,明澈所在马车驶了过来,明澈几人下了马车,正好听到男人的话。
“不就是个热症,有什么好怕的,”风津跳下马车说道,“我们先生医术了得,再难的病症都能治好。”
“就是就是。”阿远在一旁附和。
那男人和他媳妇一脸质疑地看向明澈,皆是不信,男人继续说道:“朝廷派人都来大半个月了,不还是每天都在死人。不是我们怀疑老先生医术,您说您医术再好,总不会比给当今陛下瞧病的大夫还强吧。”
“小哥说的有道理,”明澈说道,“请问朝廷派的是何人前来?”
“是七皇子,上月我砍完柴回去路上还瞧见了进城的车队。不过前几天都在传七皇子发完赈灾粮要走,约莫已经离开了。”
“七皇子。”方景宏喃喃一句,复又问道,“疫病是何时起的?”
男人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估算了一下,才答道:“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从封郏县到京城,来回快马也不过一月时间,而疫病有两个月了。
有疫病还来,七皇子要么是为疫病而来,要么……
方景宏嗤笑一声:“那还真是赶巧了。”
男人没明白他这突然的一句,又劝了几句,看天色不早了,便领着妻儿离去。
明澈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走南闯北惯了,也遇到过几次时疫,虽然处理疫病经验丰富,但疫病这东西,稍有不慎就会染上,更何况这次似乎比他以往遇上的都要严重。
他是大夫,遇上这情况理应前去治病救人,可他又不是只身一人,他也要确保徒弟们的安全。
但是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离开?
在他思考之际,方景宏余光扫向薛煦,暗自捏紧了拳头。既然历练,自然没有迎难而退的道理,但薛煦身子较弱,实在不放心让他也去。
可薛煦性子,定不会独自离开。
其余人都没说话,在等明澈发话。
半晌后,风津小声说道:“公子,听那人说的好像挺吓人的,咱们要去吗?”
“去,自然要去,”方景宏说完,转向薛煦,“子安,不如你……”
薛煦打断他,目光坚定:“我略懂医术,可以帮上一二。”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往。”
方景宏心知拦不住他,索性不拦了,去了照看好他,不让他接触患者既可。
“看我做什么,你们都要去,身为大师兄,我还能临阵退缩了?”梁蘅接收到方景宏的眼神,睨了他一眼说道。
“师父,想好怎么赶我们离开了吗?”方景宏挑眉问道,“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我们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贪生怕死是你徒弟的风格?”
薛煦和梁蘅也都看着明澈,点头表示决心。
明澈被揭穿,无奈叹了口气,眼下赶人离开恐怕比治疗疫病还困难,重点是他也没想到好办法,干脆不想了,说道:“为师只是在想,蘅儿和子安会医术还可帮忙,你能做什么?”
感情这是被嫌弃了。
方景宏也不恼,笑着说道:“师父,可不带这么埋汰人的,我会的可多了。”
梁蘅也打趣道:“嗯,端茶倒水,捏腰捶背承明确是行的。”
方景宏赏他一记白眼:就你话多。
“承明,这七皇子你可认识?”明澈问道。
“认识,”何止认识,小时候没少带着他偷枣掏鸟窝,还偷捞了娴妃娘娘养的锦鲤烤着吃,不过这些混账事方景宏可不会说,只说道,“放心吧,是他的话好办多了。”
阿远两眼放光的看着方景宏,就差将崇拜写在脸上。
那可是皇帝的儿子,二师兄竟然认识他,二师兄太有本事了。
“公子,刚才那人不是说七皇子可能离开了吗?”风津问道。
“离开?他若真能离开就不会来了!”
方景宏这话,在场也就薛煦和明澈最明白不过,梁蘅则是对官场的事毫无兴趣,风津阿远阿良三人纯粹一头雾水。
明澈回到马车上,几人说说闹闹重新上路,朝着封郏县方向而去,行速也加快了许多。
七皇子薛煦是见过的,年纪与他相仿,算起来也是到了封王的年纪。
大郢皇子封王势必要有功绩在身,七皇子此次前来赈灾想必就是为着封王之事。
薛煦从前去皇宫请安时见过七皇子几回,虽无甚交集,此时要去见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抵触。
这点抵触他不敢表露,也就没有多言,安静地与方景宏并驱前进。
又赶了一日路,终于在第二日落前抵达了封郏县。封郏县城门口有不少官兵把守,也贴了招募大夫的召令,不过想来前来应召的不多。
一行人亮明医者身份后倒是顺利进了城,城内被疫病闹的人心惶惶,大白天也没什么人走动,偶尔一两个上街的,都是顶着一张见谁都像病患的神情,飞速躲开。
城中所有店铺均关了门,没有住处,方景宏建议直接去县衙,顺便了解疫病相关情况。
有朝廷的人在,明澈也不可能独自行医,点头应允。
行至半路,遇见几名官兵抬着两具尸体走来,其中一具尸体没被破麻布遮全,露出的手臂上红色疹子清晰可见。
“公子,那人是得疫病死的。”风津紧张地指着尸体说道,一旁阿远惶恐地拽着阿良的衣袖。
方景宏牵着马停了下来,几人看着尸体被抬走远。
“明……可是明兄?”官兵队伍后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拉下脸上面巾,激动地问道。
方才他就注意到了马车上的明澈,只是未敢确认,直到走进才越来越觉得没有认错。
方景宏一行人早在进城时就戴上了药水浸过的面巾,明澈见到熟人也拉下面巾,抱拳道:“正是在下,他乡遇故知,李太医别来无恙。”
这人薛煦认识,是太医院的太医李亦诚。
李亦诚抱拳:“别来无恙别来无恙,明兄还是和从前一样称呼我吧。”
明澈复又抱拳改口:“李兄。”
“真没想到会在此遇见明兄,多年未见,明兄依旧气质出尘。”
明澈摆手道:“岁月催人老啊,李兄才是风采不减当年。”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友时隔多年遇上,本有许多话要谈,眼下却不是时机,明澈打住问道:“李兄先来几日,关于疫病可否告知一二?”
“实不相瞒,关于疫病调查我们也并没有多少进展,实在是……”
李亦诚说着直摇头叹气,众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明兄可是为了疫病而来?”李亦诚反问道。
“正是。”
李亦诚叹息道:“明兄不该来。”
明澈蹙眉问道:“李兄何出此言?”
李亦诚犹豫着不肯多说。
“李太医此话何意,不妨明说。”方景宏开口说道。
李亦诚这才注意到旁人,问道:“这位是?”
不等明澈开口,方景宏抱拳自行介绍道:“在下方景宏,炎颂先生二弟子,见过李太医。”
李亦诚突然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蓦地想起他是谁,说道:“可是方太傅家小公子方景宏?”
方景宏:“正是。”
李亦诚赞许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啧啧出声:“不愧是靖平侯亲选良婿,果然气度非凡。”
方景宏脸色当即拉了下来,他第一时间看向薛煦,却见对方面带笑意地看着他,顿时眉头皱的碾不平了。
他被这抹来历不明的微笑弄得恼火,按理说,薛煦乍听到这消息应该生气自己不够坦诚,应该质疑这话真假,或是提剑来找他质问都行。
但是他太平静了,甚至那个笑容都是平静的,这让方景宏更加忧心,薛煦这个态度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有婚约;第二,他根本不在乎。
这段时间以来,方景宏一直在思虑着要不要和薛煦交待这件事,虽然他从来没打算去娶那什么庆宁公主,哪怕违抗圣旨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害怕,他好不容易和薛煦拉近的距离,不想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节外生枝,他想等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后再坦白不迟,没想到被面前这个多事的提前抖了出来,更没想到薛煦这态度。
难怪不管他怎么软磨硬泡,薛煦始终不愿做他此生唯一,原来他根本就不想,方景宏脸色更加阴沉了。
那边全部介绍完毕,李亦诚感慨一句:“明兄徒弟真是各个英雄出少年,真令李某羡煞不已。”
“说完了?”方景宏语气不善道。
“不好意思,故友相见,难免话多了些。”李亦诚倒是个好脾气的,对方景宏态度一笑置之,而后问道,“想必诸位听说了七皇子前来赈灾一事吧?”
“我们正要去县衙找七皇子,怎么,七皇子离开了?”明澈问。
“这倒没有,”李亦诚摇头,“此事说来话长……”
疫病出现不过三四个月,七皇子来赈灾也才月余时间,此事长能长到哪去。方景宏实在不想继续听他废话下去,出声打断他:“那就长话短说。”
明澈也道:“还请李兄直言。”
李亦诚四下环顾,见官兵走远,这才开口:“明兄借一步说话。”想了想,又转向方景宏,“方小公子也请。”
方景宏眯起眼睛跟了过去,心想你要是再废话半天没个重点,直接打晕了挂城墙上。
去县衙路上,方景宏将从李亦诚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与了薛煦。
不出所料,七皇子是来这里后才发现的疫病,他的任务虽然只是赈灾,但疫病和旱灾发生在同一个地方,就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七皇子离开,有将疫病带出去的风险,连累封王不说,还会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声,而且容易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所以七皇子不能走,他带来的所有人也都必须留下。
这也是方景宏肯定七皇子不会离开的原因。
随着疫病上报朝廷,李亦诚随另外两名主治热症的太医一起前来,可研究了大半个月依旧没什么进展,而染病的人数却与日俱增。
经过几番讨论后,有人建议七皇子效仿前朝,屠城以防止疫病扩散。
城中至少有三千百姓,七皇子虽未答应,可随着疫病愈演愈烈,甚至往周边村子在扩散,他的态度逐渐发生松弛。
近来内侍以七皇子安危为由,这些持反对意见的人全部被拒之门外,包括人微言轻的李亦诚。
“你担心有人从中作梗,要害七皇子?”薛煦问道。
“嗯,”方景宏点头,“毕竟他小时候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谁知道会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薛煦:“你觉得他会如何做?”
方景宏思索片刻:“不好说,若真如那什么李太医所说,即便七皇子一开始不愿意屠城,在疫病愈演愈烈的压迫下也坚持不了太久,除非疫病能得到控制。”
若疫病真能得到控制,也不会出现如今局面。
两人正说着,就到了县衙门口。
“什么人?”县衙门前的四名守卫衙役半抽佩刀,警惕地看着前来之人,其中一人老远喊道。
“我们是应征的大夫,特来拜见七皇子。”方景宏拉住缰绳说道。
“七皇子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衙役厉声道,“你们先自行去找住所,明日自会给你们安排活计。”
语气不带丝毫客气,那衙役敢这么说话,估摸着平时跋扈惯了,而且此时料定对方反正进了城也走不了,于是干脆不收敛了。
打离开京城,方景宏就没见着几个比自己还嚣张的,遇见了也都被他收拾老实了。
他压着火气上前两步,沉着声音说道:“去告诉七皇子,就说方景宏求见。”
“我管你是谁,再不走对你不客气了。”说话的衙役将刀抽出的更长些,威胁道。
方景宏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衙役话说半截,突然保持着拔刀的姿势,直挺挺地躺到地上,其他衙役见状立刻拔出佩刀对准来人。
方才倒地的衙役正是被薛煦的两根银针射中脖颈,银针上带了麻痹药物。
薛煦也不废话,又是几枚银针出手,门口几人纷纷倒地不起。
“子安倒是护夫。”方景宏站在薛煦旁边,用着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
这时,门内涌出一大批官兵,望着有二三十人。
薛煦瞪了他一眼:“别废话,先解决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