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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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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以后没等来修房顶的师傅,等回来了明澈。
这天,方景宏和薛煦正在比试,有下山采购的门童跑来禀报:“公子,明先生回来了。”
两人一同收了剑,方景宏让阿远去告知梁蘅,又命风津准备洗澡水,因为明澈每次回来都是长途跋涉一身灰尘。
两人刚到东院,就见到一身粗布烂衫的明澈站在院中拍打行礼和身上的灰尘,张了口的破草鞋汲在脚上,怎么看怎么像个叫花子。
方景宏看到他这一身装扮,忍不住吐槽道:“师父,你不会是一路乞讨回来的吧?”
“拜见师父。”薛煦行礼道。
明澈白了方景宏一眼:“没大没小,年纪越大越发没规矩。”
方景宏一笑,学着薛煦装模作样行了一礼:“拜见师父,您一路辛苦了。”
明澈这才满意点头,头还没点到底,方景宏自行直起身,并拉着一旁的薛煦上前,拽着他的手伸到明澈面前:“师父,你给看看子安身体,去年秋季,他淋过一场大雨,后面虽养好了,但总归不放心。”
不仅明澈看着他拉薛煦胳膊的手,正走进来的梁蘅也盯着两人看了须臾,这才咳嗽一声,行礼道:“见过师父。”
明澈点了下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伸手搭到薛煦脉搏上。
“师父,我将您开的药方里的茯苓换成了郁金,另加了味枳壳。”梁蘅说道。
“药没问题,”明澈收回手,问向薛煦,“冬日里可有发作过?”
“没有。”薛煦答。
“嗯,”明澈捋着小胡子,“只要不碰冷水就无妨。”
“多谢师父。”薛煦再次行礼。明澈刚因方景宏泛起的头疼,此刻见了薛煦和梁蘅,得到不少安慰。
幸好还有两个尊师重道的!
不会尊师重道的孽徒放下心,埋怨道:“师父,您这次离开可有一年零七八个月,您要再不回来,我都以为我是个野弟子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师父。”
风津端着水走进来,拧好毛巾递给明澈,明澈接过擦了脸才说:“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乃本派门规,承明呐,你要谨记心怀天下。”
怎么又冒出个门规?!
果然门派太随意,门规什么的都是随时随地信口拈来的东西,不具有遵守性。
方景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来,敷衍道:“徒儿记住了,门规,心怀天下。”
一看就是打发人的回答,明澈作势要打他,被躲开,笑着说道:“蘅儿,子安,把这个不肖徒给为师抓过来。”
“师父冤枉,我哪里不肖了。”方景宏闻言,后退两丈远,准备随时脚底抹油。
梁蘅和薛煦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是明澈要考验三人功夫,于是二话不说,两人一同攻向方景宏。
三人没拿武器,比的拳脚功夫,梁蘅和薛煦都走得灵巧路线,而且薛煦功夫早已赶超梁蘅,两人联手,直逼得不敢使全力的方景宏节节败退。
“承明,输了你可要打扫两个月前院。”明澈接过阿良递来的茶说道。
“师父,这次过分了,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您想罚我就直接说。”方景宏闪身躲开梁蘅射过来的几根银针。
明澈仿若未闻,抿了口茶,一脸笑意地看着场上,还不时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方景宏经常跟二人对招,就算没使全力,一时也未落下风。
又交手十几招后,方景宏躲开梁蘅的攻击,一个纵跃跳到薛煦身后。
薛煦没回身,直接一胳膊朝后挥去,方景宏早有所料,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未雨绸缪地固定住薛煦的左手到腰间,一个用力,薛煦整个后背撞进了他怀里。
猝不及防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感受到身后的温度,薛煦心跳不受控制的加了速。
方景宏贴着薛煦后背,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子安好狠的心,师兄一心让你,你却偷袭我。”
薛煦受不了被他这么贴着说话,耳根红了起来,挣动了一下:“二师兄承让。”
方景宏松开他,从左肩拔出两根银针递还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输了,愿赌服输。”
梁蘅见己方队友被伏,也没再上,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他和薛煦不是对手,若不是方景宏让着两人,他们早就输了。
“子安果然天赋异禀,这暗器手法我不过教你几日,你竟已经游刃有余。”梁蘅赞叹着说道。
“大师兄过誉。”薛煦道。
“蘅儿没有过誉,”明澈放下杯子,捋了把山羊胡道,“子安天赋确实非常人能比,再过几年,恐怕承明也不是你对手了。”
这次方景宏没有反驳,几年相处下来,他也见识到薛煦的惊人资质。
从前他可是自认为自己在武学方面禀受与天,但见识了薛煦过人的天分后,让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看来我得勤加练武了,”方景宏倒了杯水递给薛煦,“否则日后还要师弟来保护,传出去颜面何存。”
“谢谢。”薛煦接过喝了两口。
“你还是先去打扫前院吧。”梁蘅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方景宏白了他一眼。
明澈对比赛结果还是较为满意,并且对薛煦并未有太多意外,仿佛都是意料之中一般。他喝完了茶,站起身:“为师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承明留下。”
梁蘅和薛煦告退后,一起去了梁蘅的院子。梁蘅继续摆弄他的配药,薛煦则拿了本医书,正对着药材记功效。
薛煦在医术和武学方面的禀赋,简直不啻天渊,以至于多年学习,他也只学会医治些伤寒之类的简单病症。
随意翻了两本,突然看到书柜角落里有一本封面比较新,但是落了不少灰尘的书。
他好奇地拿起来打开,刚翻两页,又悠地合上,面露绯色,不敢置信地盯着书面上《本草经论》几个字。
这哪里是什么医书,分明是淫|秽书籍,还是男人和男人……
正巧此时换了壶热茶的风津走了过来,倒了杯茶递给他,看到他脸色窘迫,不由诧异:“三师兄,你怎么了?”
薛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摇头表示没事,但那脸色分明是有事。
风津显然不相信,看向他手里的书,顿时骇然出声:“三师兄,你你你不会……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了?”正在帮梁蘅捣药的阿远问道。
室内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了薛煦身上。
“没有。”薛煦声音颇为冷静,神色恢复如常。
梁蘅看到他手里的书,脸上有些挂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咳一声:“那个,风津,你带他们先出去一会儿。”
“好。”风津当即挥手示意阿远和阿良出去。
阿良话不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阿远则好奇心重多了,兴奋地说道:“三师兄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吗?我也要看。”
“你看屁,”风津瞪了他一眼,“小孩子瞎凑什么热闹,跟我出去。”
“我不小了……”阿远抗议地喊道,被阿良出声打断,并扯着衣领往外托:“别废话,出去。”
阿远还想反抗,看到风津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立马闭了嘴。
待风津将门关好,梁蘅才一派淡然地走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才若无其事地问道:“看到什么了?”
薛煦:“……”
这他能说出口?
他将书放回书架,走到桌边坐下:“大师兄怎么会有这类书?”
如果是方景宏有倒不足为奇,毕竟那人那么混账。
不对,就算是方景宏,也应该是……想岔了,为什么要想到他身上呢?!
梁蘅再次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努力维持表面的泰然自若,若无其事回答道:“我本来要买人体构造图,不曾想老板给拿错了,怪我,我也一直忘记去毁掉。”
薛煦手指在杯壁上摩挲,脸上无甚表情,心里却在琢磨着其他事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方景宏的声音:“子安在里面吗?做什么这副表情……子安知道什么了?你要说话就大点声。”
“公子,别……哎呀,就是……”风津支支吾吾地开口。
“让开,我找子安有事情。”方景宏不顾风津阻拦,推门走了进去。
薛煦拧着眉看他,梁蘅也觉得头疼,来得真是时候。
“子安,师父说我暂时不用回去。”方景宏几步走到桌边,脸上难掩的兴奋,都没看见梁蘅在给他使眼色。
见没人理,他总算注意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薛煦漠然盯着他。
梁蘅胡编得理由他自然不信薛煦会信,也猜测他肯定会借此联想到其他。果不其然,薛煦发现了端倪。
此事梁蘅自知有错,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让方景宏自行处理了。
他起身拿过书架上的书放到方景宏手里,歉意一笑:“你自己看吧。”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方景宏困惑地打开书,刚翻开就“啪”地一声盖上:“没想到大师兄表面上老实巴交,暗地里却是个斯文败类。”
他竟然还有脸说别人。
薛煦:“你……没什么说的?”
“回去吧,流了一身汗,我叫风津去准备洗澡水了。”方景宏说着去拉薛煦的手,被躲开。
薛煦没说话,似乎在思索。
“看来子安长大了,懂得情爱之事了。”方景宏长舒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你,我想带你回京城。”
薛煦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感觉自己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和这人又扯上关系,他打内心的抗拒。
“别皱眉,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方景宏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倘若你没这个意思就当我没说,我可以继续做你二师兄。”
薛煦此刻只觉得无语,什么也不想说,他站起身:“我回去了。”
方景宏眼神黯淡下来,面上还是保持着笑意:“好,一起。”
薛煦没拒绝。
打开门,院中几人怪异地打量着两人。
梁蘅对上方景宏投过来警告的视线,干干一笑。
晚上的时候,薛煦毫不客气地将方景宏关在了门外。他脑子凌乱,还有些事情捉摸不透,不想被人打扰,尤其是方景宏。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方景宏来他这睡觉目的不纯,却不反感。
而且方景宏说喜欢他的时候,他面上虽然平静,心跳早已乱了阵脚。
此外,他不能理解两个男人的感情,不能接受方景宏,他好不容易挣脱开的身份,接受了,就又回去了。
可是,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又全是方景宏的身影。
他产生了惧意,不敢再多想下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这时,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浅淡月光下,一道黑黢的人影跃了进来。
薛煦撑起身,不用问也知道来人是谁:“你又要做什么?”
“睡觉啊。”方景宏走到床边,脱了鞋子,豪不见外地上了床,“往里面去点儿。”
薛煦没动,沉默地与他对峙着,感觉这人有做无赖的潜质。
“乖,给我让点位置。”方景宏见他不动,边哄边将人往里面挤去。
薛煦与他僵持片刻,无奈地往里挪了挪:“你就不能回你屋里睡?”
“回了,睡不着又过来的。”
“……”
方景宏躺了下来,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挂着笑:“睡吧,不早了。”
薛煦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朝里躺着睡了。
方景宏给他扯了被子,安静地合上眸子,没敢再碰他。
许是习惯了方景宏在侧,薛煦躺下没多久便困意上涌,不久就睡着了。
身后方景宏翻了个身,脸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抚着他的黑发,心情复杂。
明澈让他多留些时日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可以和薛煦多待一段时间,二话不说便欣然答应了,现在想想,多留段时间有必要吗?
他不怕薛煦不喜欢他,他怕薛煦知道自己心思后厌烦他。
进入初夏时节,山上早晚凉爽,白天也被热情似火的太阳关顾到,前院的几棵晚樱花树正是落花的时候,因此比武输了的方景宏有的忙碌。
“三师兄,二师兄说要把前院的几棵樱花树砍了。”刚练完武的阿远大汗淋漓地闯进门,倒了杯水猛灌几口。
薛煦点了点头,不用问原因,肯定是那树让他受累了。
阿远熟悉薛煦脾性,不等他开口,自顾自得说:“刚起了一阵风,把二师兄好不容易扫好的花瓣全吹散了,当时那个好看啊,可惜二师兄要重新打扫,我们要帮忙来着,他不让,还说什么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感觉二师兄被太阳晒傻了。”
薛煦视线定在了书页一处,再看不进去任何内容,他抬起眼睛看向门外明媚的阳光,说道:“你去拿壶凉茶过来。”
“嗯,”阿远应完又想起什么,“三师兄,二师兄说你不能喝凉的,要不我给你拿壶热茶吧?”
“就凉茶,去吧。”
阿远见他坚持,只好去拿了壶凉茶过来,怕他喝的不舒服,茶放下后也没离开。
谁知薛煦没喝,而是又拿了个杯子,提着茶壶往外走去。
到了前院,方景宏正好打扫完,见到薛煦过来,刚才晒的睁不开的眼睛,立马炸出了星光。他将手中扫帚扔给了风津,抹了把额头的汗,快步走向薛煦:“子安,你是来给我送水的吗?”
“嗯。”薛煦倒了杯茶水给他。
方景宏接过一饮而尽,脸上笑意未减:“舒服,再来一杯。”
薛煦又给他倒了一杯,看着他越喝脸上汗出得越多,下意识抬起袖子帮他去擦,手抬起一半,又觉不妥,准备收回,却被方景宏一把抓住。
“汗还没擦呢,怎么就要收手了。”方景宏目光灼人。
薛煦虽有些心虚,倒是不怵,冷静地说:“自己擦。”
方景宏被他看得心痒,不想这么轻易松开人,索性抓着他的手在额头上擦拭,全当是他给擦的了。
擦完方景宏笑着说:“走,二师兄带你去换衣服。”
“不用。”薛煦抽回了手,转身离去。
“公子,你不去追三师兄?”风津问道。
方景宏微晒,将杯子往后一抛:“先去给我备洗澡水。”
风津手忙脚乱接住杯子:“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