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刺心魔》某某君

2、奇幻童话二：受折磨的主人公

　　被关在屋子里的第二夜，我已是饥肠辘辘，冷得要死，也没有水喝。

　　我不想死，便扶着门起身，虚弱的爬上了陌生的床，盖上了被褥。

　　到第三日清晨，那人还没有来。

　　我的恐惧也随着身体的变化愈发鲜明，我望着这所华贵的屋子，开始急切的寻找水或是什么吃的。

　　可惜……这屋子，清一色都是姑娘的衣服首饰，其它什么都没有。

　　*

　　沈容酌收留我，把我带回他的洞府之后，让我独自在封闭的寝殿里饿了三天三夜。

　　他故意用这种手段威胁折磨我，总之，当他口中喊了一句“阿玉”，清清冷冷的推门而入时，仅仅是给意识渐消的我喂了一点儿水，怕死的我便成了他手中听之任之的木偶。

　　诺大的洞府始终没有旁人，仙门弟子的洞府旁，有一方充满烟火气息的炉灶。

　　沈容酌便撩起袖摆，亲自烧火煮饭。

　　碗筷被送过来，桌面上的饭菜腾腾的热气扑到我的脸上，他坐在我对面，给我夹菜，抿唇浅笑，“就几个菜这么多年一直没学会，阿玉别嫌难吃。”

　　“……”

　　阿玉寝殿那封死的窗户被打开来，有薄薄的日光洒在欣长的人影上，我着一袭艳丽的裙裳乖巧的坐在菱镜前，眼睛不敢乱看，只敢透过菱镜粗粗的瞥了一眼身后立于窗边的沈容酌。

　　窗边人的轮廓融了一层光，他穿着一身秀雅的湛蓝长衫，不疾不徐的朝我走来。

　　我立即畏怕的低下了头。

　　“阿玉，今日想要戴什么珠花呢？”

　　他停在我身后侧边，俯过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拉开我身前的状匣，饶有兴致的拨了拨里面绚丽的珠花。

　　我看了一眼那些瑰丽耀目的珠花，习惯性埋头不敢吭声。

　　“哦，阿玉是喜欢这朵呢。”

　　我余光瞥见他自顾自露出一抹淡笑，挑了一朵烟粉色的玲珑珠花。

　　他把珠花放在我的眼前，拿起被打磨无比光滑的骨梳，托起我垂落在腰上的头发，开始为我梳头。

　　“阿玉的头发还有点儿干枯。”他又是自言自语地开口，提着我的头发与我慢慢靠近，此时，我便完全是受制于他的状态。

　　他暖热的手指不甚轻轻碰了我的脖子一下，我的身体便微不可查的小幅度一颤。

　　“别伤心，阿玉不丑，很快，哥哥就能给你养好的。”

　　“……”我未发一言，他仍是一边动作一边自说自话：“今天梳的是双螺髻，很好看”

　　他把那朵珠花别在我的头发上，便低头用那双惯常漆黑的眼眸凝视我。

　　我身体绷直，故作镇定的坐立不动，面上一片安静，可我心口激起波涛。

　　我性子懦弱，害怕与人对视。

　　沈容酌移开了眼，伸出指尖，沾了沾一点儿淡粉的胭脂，忽地动作十分柔缓的擦在了我的脸颊上。

　　“阿玉啊，哥哥见不得你脸色这么苍白的模样。”沈容酌皱起眉，眼里闪过心疼和痛苦。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的，也会把伤害你的人，一一杀尽了。”说到末尾，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我愣住了。

　　我明明是一个男孩，可沈容酌一直以来，完完全全将我当成了一个姑娘。

　　阿玉是他妹妹吗？她受到了什么伤害？

　　这些我一概不明，可眼下，看着眼前这个仙门人变了脸色，望着他凝着我真真切切的眼睛，我心中开始羡慕阿玉。

　　未曾有人为我做过热饭，未曾有人给我梳头……除了我娘亲，未曾有人愿意靠近阴气缠身的我。

　　*

　　我还不知沈容酌这般执着选中我将我扮做阿玉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在与沈容酌一日日的相处中，我内心忐忑，受宠若惊，慢慢期盼我真的能成为阿玉。

　　我被沈容酌收留后，除了最初他饿了我三天三夜，往后时日，只要我乖乖听他的，便没有挨过打，也没有受过伤。

　　我渐渐明白，在这仙门，沈容酌便是我的救命稻草。

　　沈容酌待我很好，他如今，甚至准备为我调理身体，为我治疗身体留下的沉疴。

　　沈容酌立于温池旁，芝兰玉树，着一袭淡雅的长衫等待我，在我抱着双臂埋在池水中好一会儿，他便开口让我起身。

　　我局促的从温池中爬出来，竭力镇定，捂着腿，动作僵硬的站在沈容酌面前。

　　每每这个时候，他便不会喊我“阿玉”，而是单单以“你”称呼我。

　　“你身上的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他微微皱起眉头，头一次开口问我身上的疤痕。

　　他这是……在关心我？

　　我抿唇，但未回答，沈容酌也是仙门人，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是他的同门师弟，我还是不敢和他说。

　　沈容酌见我不语，抿紧唇，语气不变让我转过身。

　　后背对着别人是我最不安的事情，况且我虽看着瘦弱，但年纪也有十七了，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

　　我捂着胯|骨间，却挡不住屁|股，我不敢忤逆沈容酌，只能目光飘忽，慢吞吞侧过身。

　　沈容酌的手抚上我的后腰，对着那一直有的暗伤上揉了揉。

　　又痛又痒的感觉裹挟着我复杂的感情齐齐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我打了个哆嗦，几乎是当下便扑通跪下。

　　温池就在眼前，我没有穿衣服，跪在玉石铺砌的地上，慌慌张张的朝让人有安全感的温池爬了两步。

　　“回来。”身后衣着整齐的沈容酌愣了一下，他握着手中的瓷瓶，表情怪异的看着地上狼狈爬动的我，嘴角首次浮现一丝笑意，“你还怕我？”

　　只要是仙门人，我都畏惧。

　　不过，沈容酌他不一样。

　　我低头不再敢动，轻轻摇摇头，冷得有些打颤，几乎是跪着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沈容酌眸光微闪，他目光落下，在我红着脸越发不自在时，他摸了摸我的脑袋：“都是男子，有什么拘谨的。”

　　“快起来，我现在还要给你擦药疗伤。”

　　沈容酌的手，异常温暖，他抚摸我的一瞬间，我心口颤了一下，竟险些落泪。

　　*

　　沈容酌的药很有灵效，用了这药半月不到，我便发觉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一日，沈容酌为我梳发，我从菱镜中再看自己，眼神光亮，头发乌黑透亮，除了冷白的皮肤过于怪异，其它的，竟也养的极好。

　　除了我娘以外，就是沈容酌待我这般好。

　　我心中对沈容酌生出了感激。

　　“阿玉，今日喜欢哪朵珠花呢？”身后的沈容酌照常问。

　　我看向镜中的沈容酌，见他始终满脸温和笑意，还是初次，鼓起勇气伸出了手，指向匣中的一朵素雅的小花。

　　“这、这个”

　　沈容酌嘴角的笑凝住：“你会说话？”

　　我点点头，嘴角微微抿着忸怩的笑，有几分赫然：“对…对不起，以前是是一直不…不…不…不敢说话。”

　　我一直都会说话，甚至以前娘还说我有些啰嗦，可是来着仙门后，我就不敢开口了。

　　如今，我一开口，结结巴巴，咬字都不利索，一个“不”字竟说的我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的沈容酌默默放下了梳子。

　　他俊秀的眉眼望着我，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蓦然轻笑一声：“那你现在不怕我了？”

　　我轻喘着气，目光愣愣的看着他，慢慢红了脸：“嗯，不怕了”

　　沈容酌眸光晦暗，匀称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你原先叫什么名字呢？”

　　我一直扮演阿玉已觉满足，而此刻沈容酌问我的名字，我更为欣喜。

　　“狗……我叫狗蛋”我脸更热了，绞着手指，羞涩开口：“我娘说…贱名命硬，好养活…”

　　我看着沈容酌闷闷笑了一下，他重新拿起了梳子，不容置喙道：“嗯，不过狗蛋这个名字太不雅，以后你只能叫阿玉。”

　　我愣愣，随后点头：“好”

　　*

　　时日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将近一月，我发觉沈容酌宽容待我，也变得温和爱笑起来。

　　我喜欢这种相处的氛围，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空气都不会再那么压抑令人窒息了。

　　一日，我选了一个好日子，采了一捧颜色各异的野花，提着裙摆欢喜的送给了沈容酌，他正在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听到我唤他哥哥时，他转过头，眉眼都含了笑。

　　沈容酌放下书，微微停顿半会，接过了我笑盈盈送的花。

　　“哥哥很喜欢。”他轻嗅了一下那并不算芬芳的野花，眉目舒缓。

　　“哥哥”我迟疑半会，观察沈容酌颇好的脸色，腼腆希冀开口：“我能回家一趟吗？”

　　沈容酌顿住不语。

　　“我想……”我挠了挠脸：“我想看看我娘”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做沈容酌的“阿玉”的，况且，我其实并不喜欢仙门，这里总是让我记起前三年我那如同畜生般的苦日子，我时常做噩梦，梦到好几个仙门人对我拳打脚踢，每个人轮流撒尿在我头上。

　　我叫狗蛋，我是娘的独苗，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去给我娘养老送终。

　　不过这些话，我憋在了心里，只是开口恳求沈容酌能放我回家看一眼。

　　毕竟，我以为我们如今，关系亲近了很多。

　　我咧起嘴，见沈容酌放下了花束，便红着脸道：“哥哥，我就想回去看一眼，看看我娘身体怎么样。”

　　沈容酌重新拿起了书，语气柔和：“不可以”

　　“哥哥，求求你……”

　　“什么家？”沈容酌望着我：“阿玉，你明明就只有这一个家。”

　　*

　　是夜，我睡在阿玉的寝殿，睡的有些沉。

　　忽地，床边走近一个黑影，影子笼罩在我面上，一道冷寂的视线如实质一般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人久久未动，我猛地惊醒。

　　“阿玉，别怕，是哥哥。”

　　我刚从噩梦中惊醒，而身边的沈容酌则穿着一袭鸦青色长袍，平静站着望着我露出笑意。

　　“……”我暗暗呼了一口气，抿紧唇，揉揉眼睛，疑惑的瞧着他。

　　“阿玉，哥哥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散着凌乱的长发，还穿着少女的梨花白软绸寝衣，睡眼朦胧的下床穿好鞋，沈容酌便朝我伸出手。

　　“去、去哪里？”我张嘴，踟蹰半会儿，牵着他修长的手，晕乎乎地问。

　　沈容酌侧头，一双点漆似的深邃眼眸静默瞧我，淡笑道：“一个你没见过的地方。”

　　*

　　沈容酌带我进了地下的一个密道里。

　　密道漆黑，连灯也未点，一走下去，地道里便有阵阵阴风拂过我的全身，我心中发憷，牵紧了沈容酌的手，还是一脚踩空，摔了一跤。

　　我生平鲜少被人这样轻柔抱着，没有喜出望外的情绪，只有被踩在脚底的屈辱感。

　　我有十五了，已有些重量，可沈容酌轻而易举的抱起了诧异的我，他托着我的屁|股和腰身，脚步稳健的走下阶梯。

　　我靠在沈容酌暖和的胸膛里，竟生出了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我眼神拘谨闪躲，却热着脸，又忍不住频频偷看向他。

　　我其实很喜欢和沈容酌碰触。

　　“阿玉，你先把眼睛闭上。”

　　沈容酌开口让我闭上眼，我就立即乖觉的照做了。

　　在好半会儿过后，我察觉到他将我放到了一个垫子上。

　　我体质特殊，对阴冷之气尤为敏感，眼下，沈容酌松开我，我便察觉到有一股浓郁的邪气拂过我。

　　下意识的，我便欲睁开眼躲开这些对我不利的气息。

　　“阿玉，不要睁开眼。”沈容酌开口了。

　　他的话于我而言就像是命令一般，我身体呆住，缩坐在垫上，眼睫颤了又颤，还是听话忍下了。

　　“真乖。”沈容酌如同奖励一般抚了抚我的额头。

　　这样的抚摸只有关系亲昵的人才会有，沈容酌这样触碰我，我便依赖他，不自觉抬起脸，在邪气逼|人的地方往他的那只分外暖和的手心蹭了蹭。

　　在我屏气凝神有些心慌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张开嘴。”冰冷坚硬的触感被递到了我的唇边，我好似闻到一股……血的腥味。

　　“闭眼，乖乖喝掉。”

　　握在一起的手慢慢的蜷起，我低头张开嘴去。

　　今日沈容酌虽不同意我回家，但是只要我表现好，他总会答应我的吧？

　　闭着眼，碗中的一汩汩粘稠滚热的东西滑入我嘴，我抿紧了嘴，待品出那熟悉的腥味，我的心便急剧下沉了。

　　那碗里喂给我的，明明是血。
　　“哐当”

　　瓷碗盛着小半碗血，被撞掉在地上，摔的碎裂。

　　……我坐在烛火黯淡的暗室内，缩起身子，面色惨白，捂着嘴里呕出的一口血。

　　“哥哥，这是…哪里？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我仰头问。

　　沈容酌静默观着我，浓黑淡漠的眸子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光，而他脚边的碎碗，几滴血渍溅到了他的袍摆上，便和鸦青色的衣料融为一体。

　　室内气氛慢慢凝结，裹挟着阵阵不知从哪儿透来的阴风，出奇的冷。

　　沈容酌一语不发，直起身子，越过溅落一地的血迹，慢慢走向我。

　　“这里是一处练功房，那是我的血，你体质特殊修炼困难，多喝血对你有好处的。”

　　“哥哥我是为你好。”

　　一袭鸦色袍服的沈容酌面容内敛平静，他觉得还不够，便伸出手，面不改色的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鲜热的血液便淌落而出，他眼眸漆黑晦暗，靠近我，循循哄骗我，“阿玉，乖，听哥哥的，再多饮一些血。”

　　*

　　沈容酌是剑宗大弟子，他天赋独绝，从前只要一听别人提起他，都会恭敬的称他为“沈仙师”，说他是最有机会飞升的那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收留了我，并事无巨细的贴心照顾我，他用了这将近一年半的时日，让我这个谁都欺负的人，对他生出了一种极端的依赖。

　　可一开始，他就不是真心待我的。

　　自那日我提出想回家一趟后，他夜里便将我带去那个阴冷邪气的地道，让我喝他腥热的血。

　　往后每隔三日，在我被吓的还未缓过神来，他又将我拉去了那个地道，让我饮血。

　　他照常眉眼弯弯的待我，可那笑容在我看来变得虚伪甚多，每每我有些挣扎，他表情不变，只是语气薄凉地开口：只要听他话，我就可以回家。

　　我不敢反抗，喝着人|血，几欲咳死，可沈容酌大手捂着我，连吐都不让我吐出来。

　　我开始隐隐明白，沈容酌从一开收留我，对我的好，都是欺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