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愿望》戴加宁

2、第 2 章

　　颜静宜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边擦头发边往自己卧室走，果然没看见颜呀呀的小身影。

　　她将头发擦得半干，从床边的小书架上挑好了绘本放到桌上，然后下楼去找人。

　　结果看见颜呀呀赖在中午见到的男人怀里。不仅如此，还抱着那男人的脖子，笑容甜甜地问：“呀呀好喜欢叔叔，叔叔你可以做我爸爸吗？”

　　男人清朗的声音听着非常悦耳：“你叫呀呀？”

　　呀呀小朋友最喜欢别人问她名字了，于是她高兴地自我介绍：“我大名叫颜煕雅，但是你可以叫我呀呀。”

　　男人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眼睛都弯了，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头：“呀呀真可爱。”

　　被夸的颜呀呀并不高兴，认真强调：“是呀呀最可爱。”

　　男人脸上笑意更盛，点头认可：“嗯嗯，呀呀最可爱。”

　　颜静宜看着那笑容心里一乱，赶紧走过去，板着脸说：“呀呀小朋友，该睡觉了。”心里却想：江嘉誉果然很喜欢小孩子。

　　一大一小同时转过头来看她，同样又黑又大的一双眼，一样的双眸灿亮，只是一个立即伸手要抱抱，一个不知想到什么，双眼慢慢黯淡下去。

　　颜静宜装没看见那双黯淡的眼，把女儿抱过来后，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温柔地责骂道：“不是让你在床上玩会儿吗，怎么跑下来了？”

　　而后目光转向从她出现，视线就落在她身上的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礼貌性地笑问：“江先生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

　　江先生……江嘉誉听到这个称呼双眼又黯淡一分。

　　曾经他们那般亲密，如今竟生疏至此。

　　他仰头，看着四年来几无变化……不，不是没有变化的，她变得更从容温和了，尤其是微笑着的时候，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没有我，她过得更好。这个认知让来之前有一堆话想对颜静宜说的江嘉誉郁闷起来，神情都带着三分落寞。

　　“江先生？”颜静宜叫了两三声都没有反应，微微歪头打量他，见他一脸恍惚神情，试探开口：“江嘉誉？”

　　江嘉誉回过神来，收起纷杂思绪：“这是你女儿？”

　　他是明知故问，因为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跟当初介绍他们认识的人——颜静宜的表叔确认过了。

　　他只是需要一个话题，一个能让他们之间不至于沉默尴尬的话题。

　　这让他有种回到最初相识时候的感觉。

　　他初次见到颜静宜，就对她印象很好，试问，有谁会不喜欢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呢？

　　所以他想要进一步接触了解。

　　可是他太笨拙太木讷了，完全不懂怎么和女孩子聊天——尤其是一个有些心动的女孩子，于是他们经常性地沉默，尴尬是时常发生的事。

　　或许，缘分从一开始就在告诉他，他们不合适，只是，他一直在求缘，所以后来，两人以离散收场，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结局。

　　颜静宜换了个抱法，让颜呀呀背对着江嘉誉，不高兴道：“我生的，当然是我女儿，难不成还是你女儿啊。”说完她用一手托抱着颜呀呀的小屁股，点点她的小翘鼻问，“呀呀，你是谁的小宝贝呀？”

　　颜呀呀双手搂着颜静宜的脖子，被抱住的小身体在她怀里一蹦一蹦地答：“呀呀是颜静宜最最最喜欢的小宝贝。”

　　这仿佛是件很让她开心的事，说完后立即哈哈哈地笑。

　　“真乖！”颜静宜在她脸颊上“啵”一口：“外公外婆呢？”

　　她严重怀疑，江嘉誉是她妈放进来的，但怕自己与她吵架，所以放了人进来后赶紧躲了出去。

　　“他们散步去了，不带呀呀。”颜呀呀委屈地撇撇嘴。

　　她看了眼不知因何自顾自懊恼起来的江嘉誉，将女儿放下来，给了手机让她先去玩。

　　乡下的夏夜繁星满天，幸运的话还能看见萤火虫飞舞。

　　晚风轻拂，带走不少余热，但少不了蚊虫叮咬。颜静宜给江嘉誉倒了杯水，又去点上蚊香，看着趴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女儿，不再逗他，叙旧般地开口：“听说你这几年过得挺不错的。”

　　她说的是工作。虽然两人已分开，但因着曾经的关系，且表婶是他姐夫的姐姐这层远亲关系，她不刻意去打听，也有人主动告诉她江嘉誉这几年的一些信息。

　　听说他开的网店赚钱了；听说他忙不过来，又招了员工；听说他把家里的老房子推了重建，盖了一间有玻璃花房的漂亮小别墅；听说他还没结婚……林林总总，仿佛都在暗示她，当初错过这么个人是多么地可惜。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分手又不是她提的。她只是没去争取，人家一说分手，她就毫不犹豫地跟人拜拜了。

　　江嘉誉猜不中她的心思，听她问起自己的近况，眼中燃起一点希望，朝颜静宜腼腆地笑了笑，说：“还好。”

　　于是话题又断了，颜静宜内心吐槽：某些方面，几年了依然没一点长进。

　　她忽然就没了闲聊的兴致，想着早点把人打发走，便任由这沉默继续下去，专心去看女儿玩手机上的小游戏，她不光看，还想自己上手玩，很快就被颜呀呀小朋友嫌弃了。

　　小朋友很认真地说：“妈妈我自己可以玩。”

　　颜静宜摸了摸鼻子，蹲在旁边不说话也不动手了。

　　屋内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声音，屋外却很热闹，虫鸣，鸟叫，还有青蛙此起彼伏的“呱呱”声。江嘉誉几次张口，想找点话题打破这沉默，可他赞一句“呀呀好可爱”，颜静宜回他一个“嗯”；问一声“你这几年过得好吗？”颜静宜一句“挺不错的”；提议“要不要去散步”，颜静宜说“太热了，不想动”，于是又没了下文。

　　这毫不掩饰的敷衍让江嘉誉感到挫败，眼中那一点希望又破灭了。他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甘心地又起了一个话题：“要是我们当年没分开，孩子也有呀呀这么大了。”

　　这话说得颜静宜眉头一跳。她审视着江嘉誉，觉得他像在暗示什么。

　　可看江嘉誉的神情，分明是尬聊后的局促，以及真心实意的惋惜。

　　颜静宜并不想与他深聊这个话题，有些不给人面子地说：“江嘉誉，我们四年前就分了，分手还是你提的。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很可笑吗？”

　　若换一个人在场，多少能从这话里听出点委屈来，但江嘉誉面对这突然的控诉，心一下就慌了。

　　他紧张得站起来，想要抱抱她，安慰她，但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双手只能在身侧握紧。

　　他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颜静宜声音冷淡地说：“相亲这种事，合得来则在一起，合不来则分，我们既然不合适，那分开是很理所应当的事，你没有错，不必为此道歉。”

　　“不，不是这样的。”江嘉誉急道。

　　颜静宜打断他：“时间不早了，孩子要睡觉，你要是没什么事，改日再来吧，今晚我是不能陪你了。”说着将还在玩游戏的颜呀呀抱起来，转身就上楼去。

　　乡下人是很注重待客之道的，客人没打算走，主人就得一直陪着。可颜静宜竟不顾客人，可见是真生气了。

　　江嘉誉更是着急，看着她越走越远，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想也不想地大声说：“静静，我喜欢你！”